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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家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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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箱
回家01
“乔治亚,这片土地叫什么?”
当西门济世忽然以一个英文名字称呼齐舒安时,后者吓了一跳。
“您、您在叫我吗少爷?”坐在车夫座位上驱赶马车的医生回过了头,双眉深锁。
“当然喽?这儿除了你跟我,还有谁?难道我在跟那辆匹马说话?”
“不。只是,我的名字叫齐舒安……”
“是的,乔治亚!”
齐舒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回答了少爷的第一个问题:“从这里开始,的确就是伯爵的领地了。如果您能继承爵位,那么它就是您的。它的名字是黄棘,现在也有人叫它血林。”
“什么意思?”西门济世从车窗探出头来,迎着风大声问,“那是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齐舒安有点诧异,“枯黄的荆棘的意思;听说很久之前,这儿的土地很贫瘠;后来西门一族来了——也就是您的家,流传出了血腥、诅咒的传说,就多了个血林的名字,因为在一条栗树林的尽头,座落着府邸。我以为您父亲对您说过。”
“对!他还没来得及对我说,就把我送走了!”
说话间,齐舒安把马车赶上了隶树林之间的车道。
府邸的铁栅门大开着,齐舒安直接让马车驶进去。看门人看到他一阵风似地卷过,咕哝着忘了关门,边关闭大门边朝他大声打起招呼:“医生!这几天您还好吗?”
车子停到宅子前,齐舒安跳下车,朝看门人挥挥手,替少爷打开了车门。
“请这边走,少爷。”齐舒安走在前面,引领着归来的主人。
西门济世沉默着,以好奇的眼光打量这栋大房子,好象从未见过它似的。
一进入大厅,齐舒安就高呼:“济世少爷回来了!济世少爷平安回来了!”
很快,楼梯上出现几名仆人。其中一个惊呼了一声“神哪”,朝着书房的方向小步奔去。几分钟后,西门济文在几个仆人簇拥下露面了:“怎么回事?”他大声质问,看到风尘仆仆的齐舒安,才走下楼梯,
“医生,大学方面还好吗?这位又是谁?”
西门济世的目光投到了齐舒安身后的少年身上。
“济文少爷,这位就是济世少爷。”齐舒安欢快地为两人做介绍,“济世少爷,这位是您的堂兄,济文少爷。”
“杰森堂兄!”
“什么?!”
两位少爷互相看一眼,同时叫了一声,看向齐舒安。
“医生,您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冒牌货?”西门济文生气了。
“他不是冒牌货!是货真价实!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可他连中文都不会讲!”
“他会的。济世少爷?”齐舒安朝西门济世使了个眼色。
“我会讲中文。”少年傲慢地开了口,“你是杰森堂兄,你好。”
“是济文堂兄。”齐舒安提醒。
西门济世晃着脑袋,有点不耐烦:“不用你告诉我,乔治亚,我知道他是杰森堂兄。”
“济世少爷只是对人名稍微有点……”齐舒安试图解释,“毕竟他在英国渡过的时间比较长……”
西门济文抬手打断齐舒安,用怀疑的眼光瞪着陌生的少年,朝对方慢慢走过去,绕着对方打量了一圈,冷笑着说:“看起来的确比较像济世,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真正的堂弟?”
“你想让我拿出什么证据?”
“你的行李呢?”西门济文发问。
“办理了拖运。今天或者明天能够送到。”
“你一个人回来的?据我所知,你走的时候,你父亲,也就是我叔叔,让一个仆人跟你一道去了……”
“不错。可惜那家伙年纪太大,没能照顾我多久——我想可能有两年吧?他就病死了。这件事我写信告诉我父亲了,他允许我在英国自己找一个保姆。保姆是英国厄谢本土人,不可能跟我回来。幸好我在火车上遇见乔治亚,是他带我回来的。你放心,一路上,我们很平安……”
“就我所知,”西门济文提高了嗓门,“济世左手腕上有一道被花刺划上的疤痕……”
“你说这个?”西门济世解开袖口,给他的堂兄看那道疤。堂兄脸上的怀疑马上转变成了惊奇。
西门济文不敢相信地重新将少年打量了一遍:“你、你真的是济世?!”
“不然你觉得呢?”
“好、好吧,既然你回来了,”西门济文看了齐舒安一眼,“我马上搬出去。不过这个家族的事仍由我做主,除非你继承爵位。”说完,他大踏步地上了楼。一群仆人紧追随他而去。
“济世少爷,您真的打算让济文少爷走吗?不管怎么说,他从别人手中替您保住了这个家。”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齐舒安小声说。
“我才没说什么,”少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要走是他自己的决定。好了,快带我去房间看看。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在这儿傻站着,我累坏了……”
说话间,看门人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对、对不起!”他看了西门济世一眼,转向齐舒安,“医生,外面有行李送来,说是西、西门济世的……”
“太好了!”西门济世发出一声欢呼,“叫执事!执事在什么地方?我要我的行李!”
“执事?您是说府上的管事?”
一个身形像仙鹤、唇上留着两撇上翘小胡子的男人,不声不响站到了几人的身后。
“那么是你了?”西门济世问。
“是的,鄙叫孙山。”
“好的苏珊,我要我的行李,听到吗?”
“听到了,少爷。”这男人——孙山、苏珊,瞥了齐舒安一眼,领着几个更年轻的男仆和看门人出去了。
“他叫孙山,少爷。”齐舒安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对少爷小声说,“新来的管家……”
“新来的?以前的呢?”
“被辞退了。”
“为什么?”
“好像年纪太大……”
“这家伙又是谁弄来的?”
“济文少爷聘请的。”
“辞退。”
“是不是问一下济文少爷?”
西门济文盯住了医生的脸:“难道我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吗?难道我无权做主?”
“不不!只是您要辞退他,恐怕得付他一笔辞退金。”
“给他钱!”
“济世少爷,”齐舒安压低了声音,“府内目前可供您掌控的资金,不够付给他。那是一笔高于他月工资三倍、足够他生活三年的数目。您真想出这笔前的话,只能对济文少爷说,他目前掌握着西门家的财政大权。除非您继承了爵位,权利才能回到您手中。”
“那个辞退金的数目,不能变更吗?是谁擅自决定的?”
“是法律,少爷。孙山受聘时签订了合同。”
“好吧!”西门济不满地哼哼了两声,“那就先留着他吧。苏珊。”
不一会儿,行李被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仆抬了进来——只有一只箱子,很普通的旅行箱,是铁皮做的,除了合页的一边,三面都挂着锁。
“您的行李只有这个?”齐舒安看到这只箱子,有点惊讶。
“没错,对我来说,这只箱子足够了。”西门济世回答着,向孙管家点了点头。
后者顶着一副郁郁不欢的表情,走上了螺旋状的楼梯:“请跟我来吧,少爷?我带您去房间。”
这位管家的脚步很轻,举止也彬彬有礼,却给人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齐舒安因此一直不喜欢他。而齐舒安看得出,济世少爷也一点儿不喜欢这个人。
那只沉重的铁皮箱被抬去了三楼、以前西门登科住过的房间。孙山在门口请新主人进去:“这是您父亲的卧房,现在属于您了。”
“我父亲住过?这么说,他的尸体是在这间卧房的床上发现的喽?”
“也、也许吧?我不太清楚少爷,我是后来才接替田管家的……”
“这样的话,我不要住这儿。”西门济世朝那几个抬箱子的招招手,往书房那边走去,“我不要住一个死过人的房间……”
“那么您以前的房间?”
西门济世摇头:“现在不符合身份了。书房旁边的屋子做什么用?”
“会客厅少爷。”
“好好收拾一下,我要住那儿。那儿没有连通书房的门的话,就凿一个。”
“可是少爷……”
“服从我的命令,去办吧。”
孙山只好叫来府里的工人,开始施工。
这时候,西门济世已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他看到那些工人对书房和旁边的房间大动手脚,站住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帮我收拾一下卧房。”西门济世从旁开口,“话说回来,杰森堂兄,你要走?”
“对,我以前保证过。我只带走了我的私人用品,和一些重要文件……”
“重要文件?能不能给我看看?”
西门济文没说话,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堂弟笑了:“我只想确定这些文件是否真得重要。请吧,堂兄?”
西门济文无言地打开一支文件夹。他的堂弟一下子夺过去,把文件统统抽出,递给了身后的齐舒安:“乔治亚,请告诉我这些文件都是做什么用的?”
齐舒安不安地看看两人,把每份文件的抬头念了一遍。当他念到“地契”时,西门济世打断了他:“这份留下。”
“这只是农户的地契!”西门济文大声抗议,“他的租期到了!我必须考虑要不要再把地租给他!”
“那得由我说了算,堂兄。这个家的事由你做主不假,不过都是暂时的,对吗?”
“很好。”西门济文恨恨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可我不得不提醒你,”他几乎是低声地威胁,“即使我同意你继承爵位,西门家其他人也不会同意——虽然你是登科叔叔的嫡亲血脉,但也得有遗嘱的支持,你才能名正言顺!即使有一天你成为了西门家的当家,这个家的其他人也不会乖乖任你摆布!”
“那么杰森堂兄……”
西门济世的话没有说完,他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倒了下去,像个死尸,一动不动了。西门济文吓得退缩了一步,齐舒安和其他人也大吃一惊。
“医生!还愣着干什么?!”
终于,西门济文朝齐舒安咆哮起来,“快看看他怎么回事?”
“不、不要紧!”齐舒安试图安慰所有人,额头却冒出豆大的冷汗。他跪在西门济世旁边,为对方做过最简单的检查:“只是昏过去。少爷从小就身体不好,这您知道的。”他抬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了的西门济文。然而,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说不出的违和感——有什么地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