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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他把流年暗偷换 ...

  •   汉城是个好地方 不过听说排骨贵得离奇 不管怎么样 总还是要买点吃

      他把流年暗偷换

      我把你的婚礼弄得一团糟★

      营业中的牌子翻转过来,后面就写着休业盘点,世事翻来覆去,也不过就像这提示牌一样简单。其实这是一家钟表修理店,没有任何值得盘点的东西。中午12点30分,我从怀里掏出加菲猫似的表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
      微微扭曲的时针倒拨一个锐角,35度7分,就在一小时前,我还是你婚礼上的宾客。时间是多么有意思的东西,动一动手指,看一朵花凋。我举起酒杯向你们祝福:“朴先生,好好照顾乐乐。”
      “别喝这么多。”你拽住我,鲜红的礼服袖口扬上去,露出与左臂不相衬的腕表,我脑子轰地一热,不顾一切要抢你的东西。新郎扑上来,对我抱以老拳,你拦着他,又挡着我,满屋子人目瞪口呆,我把你的婚礼弄得一团糟。
      对不起,肖乐乐,好像从你认识我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什么不是混乱的。到最后我被划得满身是伤,终于还是揣着那块表夺路而逃。
      你家里人对我的形容真贴切:“抢不着人,弄点钱财也是好的。”
      可惜表在殴斗中受了伤,只剩下被拳头打肿成了加菲猫似的脸,时针岁数未免过大,像老人一样佝偻着,我把它掰直了,往回倒转,两千零三十六圈。

      这场比赛里有我的女朋友★

      2005年3月5号,你从汉城打来电话。钟表店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大伯家的堂兄让我关了店铺去跟他开出租车。你在话筒里的声音很微弱:“周远平,就权当是为了我,踏下心来学点东西。”我连声说:“好,好啊。”我买了全套的初中英语,从abc开始学起,对一个文化基础少之又少的人来说,那些蝌蚪似的字母完全是天方夜谭。我学会了1234567,就这些了,天才少年只是小说里才可能发生的误会。
      堂兄给我办了一辆红色的夏利,我白天开车,晚上修表,在灯光下和微不可见的时针殊死搏斗。世锦赛在汉城开幕,车里的收音机效果不太好,乘客说:“关上关上,滋滋响的,闹得人烦心。”我回头赔上笑脸:“这场比赛有我女朋友。”乘客倒也让我给逗笑了:“做梦哪你。”
      比赛结束,你顺利地打入了十六强,我在小店里开了整一箱红酒,真奢侈,花朵似的,一连串泡沫。我说:“乐乐,你脚上有伤,要早点睡,别想太多了,后面还有比赛。”
      你在那边应了一声,电话里有男人低低地询问,我抬高了嗓门,于是大吵起来。或许我们早就憋着要吵这一架,不管那天说话的人是朴成至,还是李成至。我把红酒倒在自己头上,在午夜里狂奔,北京城的老街区还不能接受这么前卫的艺术行为,巡警遣送我回家,罚我二百块钱。
      乐乐,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比如警察送我回家的那天晚上,你妈敲着隔壁的墙,说我是个无赖,缠着她家女儿不放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哪怕你恨我,也不能怨怼你家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呢?

      终归还是要放你飞去★

      如果时针真能倒转,三万三千六百六十一圈,2002年8月15号早上8点,修表店开张,店面不大,就是用家里的小房改装的。你不请假,从队里偷偷地溜出来,你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被惩罚,你问我有没有后悔,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怎么可能。”
      修表店的日子不是没好过,可是后来,钟表的价钱一跌再跌,修表也不合算了。又都是街坊邻居,装个弦换个针的,哪好意思要钱呢。然而你的球是打得越来越好了,在队里已经接近一线的位置。访谈节目里的主持人问起你的个人问题,你红着脸,转过头去,偷偷地瞪了她一眼。别否认,肖乐乐,这我全看见了,为了等那个节目,我把店关了一整天。
      去汉城参赛的事你没告诉其他人,但还是传遍了大院,你们家里一时间人满为患。热热闹闹的恭维声传到隔壁,我妈狠狠掐着我的手,留下一连串青紫的印子。
      汉城是个好地方,不过听说排骨贵得离奇,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要买点吃。我希望你打好这一战,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我的梦想。但也在内心里,隐隐约约不想你打得太好,因为你飞得越高,也就离我越远,有什么办法呢。肖乐乐,爱情不只是两个人那么简单,也许是因为我爱你,很爱你,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所以看你站在领奖台上,我就知道,终归还是要放你飞去。

      不是什么选择题★

      时针再往前转,四万零四百五十二圈,2000年5月21号下午3点21分,队里的处分决定终于尘埃落定。教练先找我谈话,为了不影响成绩,乒乓球队禁止谈恋爱,如果一定想保持关系,也不是不行,但必须要走一个。
      “你和肖乐乐,你们两个自己决定。”我当下拍了胸脯,怎么也不能委屈自己的心上人。教练对此嗤之以鼻:“小屁孩你懂什么,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的成绩要好过你,所以队里让我们再考虑一下。这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前面一条河,你跳还是我跳,事实上根本就别无选择。
      离开球队之后,我不是不想努力,但因为年纪太小,只有十七岁,不可能任教,文化基础又太差,只好四处给人打零工。我做过很多事,多得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那些日子只要一踏进家里的门槛,迎上来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打。
      老爷子说得也对,送我去打球,可不是让我怎么当情圣。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躺在工地冰凉的沙地上想你,幻想那一闪一闪的星星,每一颗都是你的眼睛。清晨五点我会习惯性地醒来,下意识中,伸手去抓球拍,然而落入手指中的,却只有泥沙。肖乐乐,这么说可能会有点矫情,不过我还是很庆幸,承受这些的,是我而不是你。
      堂兄实在看不过眼,帮我联系了城边的一个老钟匠,学习修表。滴滴答答的时间流动的声音里,人走人来,我们也渐渐老去。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拨一拨时针,五万七千六百二十七圈,1999年3月18号9点03分,我记得那天,初春的一场雪还没有化开,我和你一同入选国家乒乓球二队。我们两家是邻居,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家里人都乐得合不拢嘴,摆开酒席庆祝好消息。
      队里的训练非常辛苦,偶尔看见你,只是在背后掐一掐手指,偷笑成了狐狸状。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晚上熄灯以后,我们瞒过教练的眼睛,从训练基地的墙上翻过去,晚风把你的头发打乱,我帮你拂到耳后,却又吹到身前,你忍无可忍,笑倒在我怀里。
      夜市仍然热闹得不像话,我们像两条夜游的银鱼,在人来人往的小街上穿梭涌动。你把小饰品在身上一样样比过来比过去,我说都好看啊都好看,你又气得追着打我。最后我们把目光锁定在一只胖胖的加菲猫表上,你是觉得它新奇可爱,我却想你总被教练骂,赖床不肯早起,表这东西还是挺实用的。
      我们翻出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凑来凑去,终于拿到了那只半路发福的加菲猫。我帮你戴在手腕上,我看到你琥珀色的眼珠,里面满满地盛着我的身影。
      那一年,我们都是十六岁,你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说我们要在一起永远,就像时针和分针一样,你追我逐,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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