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我就喜欢你 ...
-
厚朴喝得烂醉如泥,又加大哭一夜,第二天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睛,先是看着帐顶发了一会儿愣,意识到自己不在家里的床上,又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在家里睡,结果再一扭头,就看见余爷躺在旁边,正支着脑袋端详他,脸上还笑嘻嘻的。
“啊?余爷,你怎么睡这里了?”
余爷“嗤嗤”地笑,“你昨天夜里醉糊涂了,几次滚到床下,我只好睡外头给你挡着。”
厚朴先是愣,然后怪不好意思地笑,“我不常喝酒,酒量又不好,让你笑话了。”
余爷摇头,“这倒没什么。我说,你昨天夜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厚朴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丢了大丑,他茫茫然摇摇头,“真不记得了。”
“那你要知道吗?”
“不,你别说,我不想知道。”厚朴掀开被子坐起来,结果一阵天旋地转,抱着头又软倒了,他背靠着床架子,“嘶嘶”地吸气。然后从指缝里偷看余爷,就见余爷瞧着他,但笑不语。“我到底干什么了?”
余爷一边笑一边下床整理自己揉皱的衬衫,然后把椅背上的马甲拿过来穿上,挂好表链子,“你昨天又是哭又是闹的,一直搂着我不放。”
厚朴臊得转过脸去。
“还亲我来着。”
厚朴没有地洞可钻,只好钻进被窝。
“亲得我满头满脸的口水。”
“你别说了。”
余爷顿了顿,掀开被子故意臊他,“还骑我身上,跟小猪拱地似的。”
“余爷……求你!”
“没事,就拱了两三下,隔了裤子的,我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不怕让你占便宜。”
厚朴打拱作揖,“余爷,你别说出去,不然我没法做人了。”
“哈哈哈……骗你的!”余爷把领带随手塞进裤兜里,就这么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厚朴挣扎着下了床,踩上布鞋,一路追出去拉住余爷,“等等,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有没有这么失态?”
“没有,逗你呢,你哭是哭了,不过没闹,先是哭镜心,然后哭普洱,再然后就睡着了。我也喝多了,挪一步都懒得,就脱了鞋拉上被子睡了,反正床大着呢,再睡一个人都够。”
厚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余爷在廊下伸了个懒腰,又摸摸肚子,回头问道:“饿不饿?”
厚朴摇摇头,“头疼,吃不下。”
“那你回屋继续躺着吧。”
“不了,我……”
余爷没等他说完,径自转身,晃着胳膊穿过花园往前厅去了。
厚朴觉得不便叨扰,想回家去躺,可是脚步迈出去轻飘飘的,头倒似有千斤重,他扶着墙壁挪回屋里,重新把自己摔到床上,只觉得痛苦难当,几乎要死过去。
没一会儿余爷又原路返回,手里端了托盘,托盘里盛了解酒茶。
“余爷不吃早饭?”
“吃过了?”余爷把茶端给厚朴,自己也捧了一杯放在膝盖上,“清粥小菜,吸溜吸溜一口齿完。”
厚朴想像不出来。
“我也是苦出身,年轻的时候卖力气活,忙起来饭都吃不上一口,一碗粥跟倒似的倒进嘴巴里,有一回烫得满嘴是泡。就那样,炼出来的,比当兵的吃饭还快。”
“平时没见你吃那么急的。”
“那不是平时嘛,后来混得开了,外国餐馆里拿着刀叉吃鲍鱼,每吃一口拿餐巾按嘴巴。开了一万块钱一瓶的红酒,只喝一口,一弹手指把服务生叫过来,看他吓得战战兢兢地,塞小费,让场边弹钢琴的换个曲子,然后拖开凳子,鞠躬,伸手,邀请漂亮姑娘下舞池跳舞。”
厚朴瞪大了眼睛,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城里人都那样摆阔,我还不是最爱出风头的。”
厚朴摇头,“一万多一瓶红酒啊,我进药材,这个数够买一船的党参了。”
余爷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厚朴给拍得差点端不住茶杯。
喝完了醒酒茶,余爷推推厚朴,“你进去点,我也还躺躺。”
“还躺这里?”厚朴愕然。
“怎么,这是我的宅子了,我爱躺哪里,就躺哪里。”
厚朴小声嘀咕,“你那余款,什么时候给我凑齐了。”
“缺钱?”
“倒也不是,不过做药材生意,手上总是觉得少几个钱。”
“你不是给人看病嘛,怎么还倒卖起药材来了?”
“今年药材涨价很厉害,有时候那些大老远来看病的乡民,兜里揣那么几个银元,就是全副家当,还带着暖的,怎么好意思收下?十天半月还好对付,三年五载下来,医馆里亏空也不少,这才想着卖宅子堵这个窟窿眼。”
余爷摇头,“有你这样的败家子,也真奇了。将来你成了方圆百里的活菩萨,看会不会招来无赖,看了病,有钱也不给,拍拍屁股就走。”
“人哪有这样的?”
“怎么没有这样的,关家医馆开了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这样的?”
厚朴嗫嚅,“有是有的,毕竟少。”
“嘁!”余爷不屑,接着扭过头来看他,看不够似的,索性整个人都转过身来面对厚朴。
“厚朴?”
“啊?”
“你……”余爷想了想,摇摇头,“算了。”
“怎么话说一半?”
“我真喜欢你。”
厚朴不好意思地笑,“你别喜欢我,喜欢我的都落不着好。“
“我原先单觉得你长得好看,其实你这样的性子我不喜欢,可是跟你处下来,我居然越来越喜欢你。你心肠好,这年头,找不着了,至少我以前没遇着,一个都没有。连她……”余爷翻个身朝天睡了,望着账顶出神,“其实我当年看上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天真无邪,一双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你,无论怎么苦,都是笑嘻嘻的。可是世道太恶,人都是要变的,心肠一点点狠起来,嘴里再怎么说着爱啊爱的,照样可以痛下杀手。我舍不得,我选择让她活,我不后悔,不过也彻底放下了。现在看看你,觉得人活得简简单单的,挺好,对谁都存着一份善心,不是为了别人,就是图自己高兴,心安理得。”
厚朴知道他在回忆过去,他枕着手臂听得认真,并不去打断余爷。
倒是余爷,回头去瞧他。
两个人沉默着对望了一会儿,完全没有预兆地,余爷欠了欠身,凑过来,在他面颊上亲了亲。
厚朴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余爷是什么意思。
余爷叹了口气,“昨天夜里,没忍住,你没亲我,也不是说没亲,你抱了我的胳膊,亲了我的手。然后我……”
厚朴的眼睛越瞪越大。
余爷倒有点不忍心了,不过他这个人,不忍心也就那么一会儿,当年自己就是犹犹豫豫的,结果什么都是晚了一步,差了一步,现在他再不能跟那个时候那样犹豫了。
厚朴完全是傻掉了,直到余爷亲上来,唇上毛茸茸的胡子扫着他的脸颊,人中,鼻尖,直到滚热的舌头探进来,撬开他的牙床,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