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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拨人 ...

  •   葛良栋和老邢双手交抱胸前,站在镇口的藤桥上往下看,一镇子的人都出来看了,余爷和厚朴也在人堆里,淮山上蹿下跳,要骑到厚朴的脖子上看。
      莲生道:“大部队,多少人?”
      葛良栋“哼”一声,“狗屁的大部队,一共才那么点人,也就是一个小队的编制,统共一挺轻机枪,掷弹筒都不带的,不像正规军。”
      老邢踢了他一脚:“卖弄啥,就你见多识广,长了眼睛的都看见了。”
      葛良栋脸一红,就乖乖退下去了。秦二叔公站在旁边看在眼里,越发对这年轻人看不惯了,不就是个叔叔么,瞧瞧,狗腿子一样。
      龙家二老爷拖着病体赶到桥头,对着莲生大骂,“这是你看热闹的时候吗,回去!”
      莲生不满,“余太太也在看呢!”
      鞋店老板起哄道:“女眷快回避喽,听说日本人在南京城造了孽,把全城的漂亮姑娘都给糟蹋了。龙大小姐你还看,赶紧回家躲着去。”
      莲生骂回去,“闭上你的臭嘴!”
      余太太走过来道:“回去吧,别看了。”
      莲生心里害怕,回头瞪了那些起哄的人,然后跟着余太太回去了。

      日军绕着山路走了半天才到镇子上,为首的少尉把镇长叫了过去,谈了没多久,镇长到了余爷这里。
      事情很简单,他们有军务在身,路经此地,借宿一宿,而镇子上地方最大的就是龙家大宅。
      镇长好言相劝,“余爷,行不行,给个话?”
      余爷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镇长问那翻译,翻译道:“182个。”
      余爷眼皮一抬,“镇上有多少人?”
      镇长道:“2000来号人。”
      余爷笑:“十个对一个,也打不过?”
      镇长吓了一跳,翻译也变了脸色,站在厅堂里的佐佐木少尉一脸凝重地并腿,立正,叽里呱啦说了一串鬼子话。
      翻译道:“佐佐木少尉说了,打搅贵府,深感不安,他们明天一早就走。”
      余爷看了立得笔直的佐佐木一眼,对方冲他一点头,标准的日式礼仪。
      余爷站起身,正对佐佐木少尉,道:“我可以说不吗?”
      那翻译对着佐佐木,非常狗腿地说了几句话,果然佐佐木少尉欣慰地笑起来,“嗨”了几声,又叽里呱啦一番。
      翻译道:“佐佐木少尉说,一定严格管束下属,不会滋扰地方。”
      余爷“哼”一声,“你干翻译,果然是个人才。”
      厚朴见余爷甩手离去,也就跟出去了,他追着余爷道:“老刑叔侄俩要走,没有良民证,你问问那个日本少尉,能不能帮他们办一张?”
      余爷看了他一眼,就有种很铁不成钢的感觉,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矫情了,厚朴在镇子上生活了二十多年,在他眼里,或许日本人还不如龙家人来的可恨。
      “厚朴,这些人如果发现我们窝藏了老邢他们,也许会把全镇子的人都屠了。”
      厚朴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即低声道:“我明白了。”
      “你看他们,那么恭恭敬敬地来跟你商量,可是你能不答应吗?我自己的宅子,我爱让谁住就让谁住,我现在,不想让他们来。”
      “今晚到我那边去睡吧。”厚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好如此提议。
      余爷摇头,“不行,老邢叔侄俩在宅子里,我怕会出事情。”他把手盖在厚朴的后劲上,轻轻揉搓那里的发脚,“你带淮山回去睡,大家平平安安地过了今晚才好。”
      厚朴本来不想走,余爷怕出事,他就更怕了,只是身边太拖着一个淮山,他不好强留下来。
      到了余太太房里,将淮山抱了出来,厚朴跟余太太问良民证的事情,余太太道:“明天我就去一趟娘家,让他们想想办法。”
      厚朴不便久留,带了淮山回家。父子俩简单烙了饼,煮了点稀饭,淮山捏着饼子边吃边道:“今天厨房大师傅烧了好多好多的菜呢,用大锅子炒的,爹,我们等一下去干爹那边吃饭吧?”
      厚朴看着淮山,就觉得他什么都不懂,想要讲道理也无从讲起。
      给淮山洗脸洗脚洗屁股,干干净净地放到床里,厚朴跟着也躺下了,刚躺下没多久,却有人来敲他的门,“咣咣咣”又响又乱。
      淮山还没睡熟,这一下把他也惊得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厚朴披上衣服,用小被子将淮山裹起来,抱着孩子去开门。
      是余爷家里的一个伙计在拍门,“厚朴,出事了,赶紧跟我去龙家大宅一趟。”
      厚朴惊得拔门闩的手都在发抖,“出什么事了?”
      “两个日本兵,夜里去菜园子撒尿,看到有刺猬偷瓜,就一路追出去抓,不知道怎么的,枪走火了,伤得很厉害。”
      厚朴一听,宅子里的人都没事,伤的是日本人,就略略放下心来。他让伙计抱了淮山,自去耳房取了药箱背上,然后和伙计一起匆匆赶往龙家大宅。
      到的时候,一大群人都围在那里,秦二叔公命伙计点起了火把,借着火把的光芒,厚朴看见两个日本兵躺在菜园子边上的石台上,一个还在扭动,另一个干脆不动了,佐佐木少尉用双手死死地按在后者的大腿根上,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似乎是在喊那士兵的名字。
      有人喊道,“大夫来了,让开让开。”
      翻译跟着喊日本话,挡着的日本兵便自动退开,让出一条道。
      厚朴先检查佐佐木少尉身下的日本兵,剪开裤子一看,那一枪约摸是爬行的时候,枪口正对大动脉,一枪把血管打爆了,厚朴这么赶过来,少说也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人已经断了气。
      他放开尸体,摇摇头。
      佐佐木少尉垮下肩膀,然后突然“巴嘎”长吼一声,照着那死去日本兵的脸“噼里啪啦”连抽了十几个耳光。
      翻译忙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你来瞧瞧。”
      厚朴又给拉到第二个伤兵跟前,火把向前送了送,厚朴看见他的腿上也是鲜血淋漓,但是伤在小腿的地方,约摸子弹从前一个人身体里蹿出来,他站在身后,结果也打中了。
      厚朴检查完伤口,道:“把他抬屋里来,子弹卡在骨头里了,要及时取出来,不然会发炎。去准备热水,蜡烛,还有一面大镜子来。”厚朴把药箱里的一套刀具和一包草药拿出来,“草药加在水里,把刀放进去,一起煮开了,给我端过来。”
      翻译用日本话解说的当口,大家一起忙碌起来。厚朴道:“他们自己没有军医吗?叫个人来帮忙。”
      翻译道:“佐佐木少尉就是军医,死掉的那个松田也是,此外没配更多军医,其他人也就是半吊子货。”
      厚朴道:“半吊子也行,总之来个人。”
      后来伤兵给抬到屋里取子弹,佐佐木少尉没来,翻译说他生气了,拒绝来帮忙,还说让伤兵的脚烂掉算了,他不配做帝国的军人。
      躺在春凳上的日本兵听了,“呜呜”地哭起来。
      翻译就安慰他,嘴里不住地叽里呱啦说日本话,结果他越说,那个兵哭得越发厉害,最后就是嚎啕了,厚朴都不知道他那是伤口疼的,还是让翻译说哭的。
      厚朴把开水煮过的刀具捞起来,让两个来帮忙的半吊子按住伤腿,然后用刀划开一部分皮肤,将镊子伸进血窟窿里夹。结果捅来捅去,撬来撬去,就是挖不出子弹,厚朴无奈,只好换了个大一点的剪刀,这下夹得满头大汗也夹不出来,最后大伙计寻来一把剪螺蛳屁股的钳子,厚朴在药水里涮了,又在火上烤了,总算把子弹夹出来。
      而那个日本兵,终于由伤心地哭,变成疼痛的哀嚎,最后彻底晕死过去。
      厚朴上完药包扎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而旁边帮忙的日本兵,因为穿着很厚的呢料黄军装,军帽内圈已经跟水泡过一样。
      “没事了,不过他的伤在迎面骨,这是使力气的地方,还得再养一阵子才能行走。”
      翻译对两个帮忙的日本兵说了,他们没发表意见,只是向厚朴鞠了躬,连声道:“阿里阿多。”
      翻译道:“他们说谢谢你。”
      厚朴擦擦额头上的汗,“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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