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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放手 ...

  •   余爷这一去,果然就没有回头,非但那天夜里没回头,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厚朴连着几天没见着他。他背着药箱去龙家大宅,秦二叔公道:“我们余爷去县城了,说是拔火罐。”见厚朴变了脸色,他赶紧解释,“厚朴少爷别生气,余爷不是嫌你,他说你那么忙,跑他这里来拔火罐,还分文不取的,他连房子的尾款都没筹出来给你,哪好意思再这样麻烦你。”
      厚朴知道,余爷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他去县城,那是故意气他的。
      过了半个来月,余爷从县城回来了,这消息还是厚朴从淮山口里得知的,余爷又给淮山带了不少新鲜玩意儿,淮山爱不释手,拿一把玩具枪到处瞄来瞄去,嘴里“啪啪”喊着。
      厚朴道:“怎么不叫你干爹到家里来吃饭?”
      淮山道:“爹,你怎么不去干爹家里吃饭?干爹家里的大厨子会烧很多很多菜,还会烤野猪。张妈做饭,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样,姑姑都不爱在家里吃。”
      厚朴用书拍了桌子,“勤俭持家,修身养性,你当你是皇帝,成日里就知道吃吃吃。”
      “干爹说,皇帝要忧国忧民,如果只是吃吃吃,那就是个昏君。”
      厚朴说不过他,只不做声,继续看书。
      淮山爬到他膝盖上来,问:“爹,什么是皇帝?”
      厚朴被他烦得不行,将人拦腰抱了撵出去,“找你干爹去。”

      又过一日,淮山跑回家来,兴冲冲道:“有人给干爹说媒,干爹看上那姑娘啦,干爹说,我要有干娘啦!”
      彼时厚朴正在给人针灸治头痛病,被淮山这么一吵,针一下走偏了,那病人“嗷嗷”痛叫,厚朴连声道歉,而后把淮山又撵出去,“滚!”
      淮山觉得爹理所应当跟他一样高兴,却是这幅吓人的模样,他站在医馆门口冲里喊,“我去看新娘子了,你没得看!还有喜糖吃,你没得吃!”
      厚朴一针下去,又走偏了,那病人眼泪都要掉下来。厚朴收了针,追到外面,扒下淮山的裤子就要打屁股。
      巴掌还没落下去,淮山已经吼得震天响,“救命啊!救命啊!爹你为什么打我啊?”
      街坊邻居都看着,厚朴下手不敢太狠,意意思思地打了两下屁股,淮山还是在那里嚎。厚朴道:“假哭,打得又不重。”
      淮山不理,揉着眼睛继续嚎。
      厚朴这下动了真怒,抢上前来就要去扣住淮山,淮山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本来淮山是跑不过厚朴的,但是厚朴故意在后面跟着他,于是一个跑,一个追,很快到了龙家大宅。
      门口的伙计看见淮山,笑道:“小山药蛋又来啦,新娘子还在里面呢。”
      淮山“嗯哼”一声,急着往里钻。
      门口的伙计又看见厚朴,依旧是笑,“哟,厚朴少爷长久不见了。”
      厚朴也是“嗯哼”一声,跟着跨过了门槛,边追边喊,“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正闹着,前面媒婆穿了大红大绿的春衫从前厅退出来,媒婆身后跟了一个姑娘,编着两条大麻花辫,也不说多漂亮,但是脸蛋是饱满鲜嫩的,眼睛是神采奕奕的。两人鞠躬跟门里的人道别,接着就从中庭的石甬小道上走过去了,路过厚朴父子二人的时候,媒婆和姑娘轻轻点头示意,厚朴发现这姑娘笑起来也很好看。
      “干爹!”淮山尖着嗓子叫。
      厚朴看见余爷一只脚跨出门槛,依旧是一身挺括的西装,扎着领带,漂亮得不得了的样子。他没看见厚朴,蹲下身子,把扑过去的淮山抱住了。
      要到这个时候,厚朴又不想见他了,他转身就走,任凭淮山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什么,他也不管了。

      厚朴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刚刚那媒婆和姑娘要上滑竿,他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滑竿在街角消失,仍是失神地看着。
      姑娘很好很好,只那一眼,就让人体会到什么叫知书达礼,大家闺秀。
      他原本觉得,这样的姑娘未必看得上余爷,结果几日以后,街头巷尾都在传说,邻县一个在做玉石生意的商人,要把家里庶出的小女儿嫁给余爷。
      倒也是,大户人家里面勾心斗角的,庶出的小女儿算什么呢,这姑娘大概自己就很想出来自立门户。余爷除了年纪稍大,哪哪儿都是上上之选,况且他那个模样,留着漂亮时髦的小胡子,脸上一点褶子也没,哪里就看出来年近四十?这样的如意郎君,哪个姑娘见了不喜欢呢?
      余爷膝下无子,哪怕是续弦填房,过个一年半载有了一男半女的,那不是稳稳当当的正室发妻?
      厚朴一忽儿觉得余爷这样也挺好的,一忽儿又难过得胸口都疼起来。
      倒是莲生,仿佛余爷娶亲,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
      厚朴旁敲侧击地要安慰莲生,莲生却道:“哥,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觉得这样过也挺好的,真的。我从十四岁起就看上了你,折腾来折腾去,我们夫妻是做不成了,做兄妹我倒觉得更好。那时候任性,一心想要嫁给你,回头想想,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要是做夫妻,那还不得天天吵,反是做了兄妹,能互相体谅,互相关心。说起来,我果然实现了当年的愿望,一辈子跟你在一起了。至于余爷,我承认我对他有好感,也仅仅是好感罢了,女人一辈子,只能对一个人要死要活的,我的心眼,我的精力,还有那些伤心难过患得患失,都在那个时候用尽了。”
      厚朴于是尴尬地笑笑,“你不伤心,那就好。”
      回到家里,他眼睁睁看着帐顶,的的确确是感到了伤心。
      那时候镜心被抢走了,他尚可理直气壮跑去龙家大宅要人,可现在,他能怎么办呢?
      厚朴想起那天跟余爷躺在床上,被撩拨得心智混乱,神魂颠倒。不知道是记忆模糊了,还是真的有那么舒服,总之现在想起来,跟男人在一起当真是快活得不得了。他以前虽然沾过两个女人,镜心和普洱,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然而真正对于床上那事,他仍然是稀里糊涂。
      第一次跟镜心的时候,黑灯瞎火,地方都找不对,事成之后,他只觉得,这个女人从此是我的了,心满意足,心花怒放。而这事本身究竟有多痛快,他一点半点也没觉察到,有的只是慌乱和羞涩。
      后来跟普洱新婚燕尔,简直不堪回首,头一次他怎么都进不去,而普洱在他身下一声不吭,却是疼得全身都僵硬了,他就发憷了。折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普洱心一横,坐在他身上才把事情办成了,约莫有一个月的时间,他觉出了这桩事的好处,然后普洱就有了。他是学医的,怀胎头三个月最容易小产,哪里还敢沾普洱的身子?
      厚朴于是又想那天余爷是怎么帮他的,想得神思恍惚,被头底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胯间,弄了半天,怎么都不得法,还得是余爷才行。
      旁边淮山翻了个身,打着小呼噜,厚朴吓得停住了。他重新把手抽出来,抱着淮山,感觉到热泪滑过面颊。
      自己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了?

      过几日,余爷府里果然办了定亲的酒席,连聘礼都抬到邻县王家去了。
      厚朴有一次出诊,背着药箱从街上走过,突然余爷迎面而来,两个人擦肩而过,余爷一丝笑容也无,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厚朴心里有些恼,他想你怎么真的就去结婚了呢,你的心肠怎么就那么狠呢?
      而余爷冷冷地走过去的样子,使厚朴在一个街口突然钻入旁边的小巷子,他到没人的地方,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努力地喘了几口气。
      出诊的病人家里有些远,病情凶险,厚朴用的药下去以后,又耐心地等了大半日,直到日头西斜,病人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厚朴留了药,又交代清楚怎么照顾病人,这才起身告辞。
      踏着月色经过龙家大宅,厚朴望了望黑黝黝的门楣,黯然神伤地走过去了,走了十来步,又停住,回头看了几眼,他觉得宅子里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看一眼少一眼,于是倒退着走了一段。鞋跟踩在了小石子上,差点绊倒,厚朴觉得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于是努力走自己的路。
      到了自家门口,门扉半掩着,莲生肯定在给淮山扇蒲扇哄他入睡,张妈这个时候已经回家去了。
      脚刚刚抬起,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上台阶,厚朴突然“哼”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不行,他受不住,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媳妇,跟别人一生一世。
      这样想着,他紧了紧药箱,转身就走,朝着龙家大宅奔去。
      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伙计打着哈欠来应,厚朴没理他,径直往里走,穿堂过院,前方余爷卧室的窗上还有灯光,照出他孤单单的身影,他又开始抽烟了。
      厚朴“咚”地一脚踢门,门没开,疼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
      余爷听到动静,不耐烦地沉着嗓子道:“谁啊?”
      厚朴想说:“是我!”可是他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余爷开了门,见是厚朴,明显愣了愣。厚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余爷往门里一推,跟着一脚跨过门槛,在身后合上门,他热烘烘的唇就凑了上去,牙齿都撞到了余爷,发出“嗒”地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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