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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飞来横祸 ...

  •   淮山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了,他冲厚朴笑得眉眼弯弯,用两条小胳膊搂着厚朴的脖子,夸张地叹息,“爹!我真喜欢你!”
      厚朴的心化成一摊水,也搂了他小小的身子,道:“我也喜欢你。”
      淮山从被窝里站起来,自己摸了衣裤套上,然后费力地去扣那个盘扣,厚朴就伸手帮他。淮山低头看了看脖子里的银项圈,默默取下来,摔在地上。
      “怎么啦?”
      “爹不喜欢我戴余伯伯的东西,淮山就不戴了,淮山是听话的孩子。”
      厚朴眼睛一酸,弯腰把银项圈捡起来,重新给淮山戴上,“昨天是爹不对,打疼没有,我再看看。”
      “疼。”淮山哭唧唧地说道,边拉下裤子让厚朴看他的屁股,“肿了!”
      厚朴觉得有点儿夸张,没肿,因为淮山的屁股蛋子本来就圆,昨天有红印子的地方,现在也看不到了,不过想来是真疼。他给淮山拉好裤子,道:“你喜欢干爹,就去找他玩吧。”
      “真的吗?”
      “真的。”
      “你为什么又让我叫干爹了呀?”
      厚朴答不上来,有点儿恼,“问那么多干什么,快点起床吃饭,爹要去给人看病。”
      “哎!”淮山蹦下床,自己拔上鞋帮子,然后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嚷,“张妈,张妈,我肚子饿死啦!”

      厚朴决定静观其变,过了好一阵子,余爷那边却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他就心安理得了,认为余爷是死了那条心。
      淮山一如既往地疯跑疯玩,最多去的,便是余爷那里。余爷不像龙家二老爷,有心陪着小孙子,却是走三步路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永远也跟不上淮山。余爷也不像莲生,莲生一天到晚对着伙计呼来喝去的,没工夫管淮山。余爷更不像厚朴,在回春堂正襟危坐,抬头看病人,低头开药方子。余爷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着,就是跟淮山玩,什么新鲜玩什么,厚朴有一次去杂货铺打酱油,就看见余爷卷了两个衣袖子,在一个土包后面搭砖头做陷阱,周围一圈小孩跟着看。那陷阱形如坟包包,上面开一个小口子,挂了一根柳条,柳条下吊一只活□□,专门是为了捉黄鼠狼的。
      第二天淮山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捏着鼻子道:“嚯,好大的黄鼠狼,看着真可爱,放一个屁,臭死人啦。”
      有时候就在余爷家里蹭了饭,天黑透了也不回来,还是余爷抱着他回来的,起先厚朴没放人进屋,来的次数多了,老这样也怪不好意思的,渐渐就把余爷迎进来,喝口茶,说个话。说的都是不着边际的东西,回春堂最近怎么样,药材的行情好不好,外面的局势乱不乱,余爷绝不多留,凳子没坐热就起身告辞,厚朴从门缝里望出去,看见余爷也不站在台阶上抽烟了,不过他每次都要看看院墙和这道门,目光中别又深意。
      还有一天,都到三更天了,外面又下着雨,也不见余爷送淮山回家,厚朴着急,就打了伞过去找。余爷亲自迎了出来,边道:“这个福生,叫他去你那里带个话的,肯定是偷懒了。”
      “没事没事,孩子在你这里就好,我是怕他跑丢了。”
      余爷道:“我看雨下那么大,想等雨歇一歇再过去,结果越下越大,就让福生跑一趟,告诉你淮山不过去了,在我这里睡。哎,做伙计的就是这样,不打骂不老实。”
      “别别,多大个事,犯不着。”厚朴把雨伞靠在屋檐的廊柱下,又跺了跺脚上的水,“淮山呢,我抱他回去睡。”
      “被窝都睡暖了,就让他在这里睡吧,现在拉他起来,别受凉了。”
      厚朴就为难起来了。
      余爷道:“放心,我吃不了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
      “厚朴。”
      “啊?”
      “找个人吧?”
      “厄……”
      “老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淮山需要一个妈,你也需要一个女人,不是给你补衣服纳鞋底的那种,是晚上能搂着一起睡的。我反正是这么多年下来,一个人过惯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熬?”
      厚朴照例红了脸,“就说嘛,你这么多年不也熬过来了?”
      余爷道:“所以我更知道是什么滋味。”
      厚朴清了清嗓子,“那淮山就放你这里,我……我先回去了。”
      “厚朴!”余爷突然抓了他的手,先是抓着手腕子,慢慢下滑,捏着他的手掌心,“你要是改主意了,我随时等着你。”
      厚朴仿佛被烫了似的,赶紧抽回手,急匆匆奔向屋外,出了游廊到露天的地方,才想起来雨伞还落在说话的地方,又低了头跑回去拿伞,一边撑伞,一边不住地给余爷点头哈腰。

      厚朴想了一晚上,果然找到镇上的媒婆,送了点小礼,托他去说个媒。对方家世出身不论,带着孩子的也可以,只要别比他大太多的,能对淮山好的,他就要。
      媒婆那边一张罗,过几日厚朴就带着淮山马不停蹄地相亲去了。
      一口气相了十来个姑娘,只是相亲的过程并不顺利。其中有一半是寡妇,小拖油瓶们聚在一起,里面还没问完生辰八字,外面已经上演起了全武行。另一半不是寡妇的,看见厚朴的时候还是和颜悦色的,看见淮山挥舞着两只小脏手抓东西吃,就有点发憷了。有一个厚朴起先看着不错,那姑娘却是一个劲儿问他,既然是龙家大少爷,为什么又姓关,同时怀疑厚朴是个骗子。好不容易有个姑娘看着淮山,夸他活泼可爱的,回头媒婆再去问,姑娘家里人回话,她一早定了亲的,跟未婚夫闹别扭才出来相亲,现在人家和好如初,正甜甜蜜蜜准备婚事。还有一个寡妇,丈夫孩子都没了,性格也温顺,但是胖得厉害,穿在身上的旧式旗袍本来就不似城里姑娘那样贴身,一眼望过去,简直犹如巍巍昆仑。厚朴想着余爷要是压着他,还不定能压死他,要是这寡妇上来,那自己大概就给压扁了。
      相来相去没成,媒婆也有怨言,最后索性从乡下找了个丫头来,那丫头瘦得皮包骨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来看去,相亲的时候光顾着吃桌上的荤菜。厚朴怜她,给了她三个银元,姑娘当即下跪磕头,要厚朴买了她,做牛做马都愿意。
      厚朴要牛马干什么呢,他是要媳妇。当年镜心被抢去做龙家媳妇的时候,坐在花轿里也是这样楚楚可怜,但是镜心楚楚可怜的样子好看,这姑娘楚楚可怜的样子,怪吓人的。
      厚朴想,娶了过来,养养胖就好了,转念一想,又不是养猪。
      这个时候,余爷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他家院墙的样子,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要跟这个乡下丫头过一辈子吗?看她两眼放光地盯着一桌子菜,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
      厚朴摇摇头,还不如他跟淮山两个人过。
      到了年关将近的时候,厚朴对于去相亲,已经提不起兴致,淮山更是不想去相亲,“我不要后妈,死也不要,你再去相亲,我就死给你看!”
      厚朴坐在回春堂的诊桌跟前,摇头又摇头。
      忽然大伙计跑进来,慌里慌张道:“厚朴哥,不好了,我们的两船药材给扣下了。”
      “啊?怎么扣下了,谁扣的?”
      “药材上岸的时候,缉私署的人上来查。”
      厚朴道:“我们进药材都是按规矩办的,怎么会这样?”
      伙计缓过一口气,摇摇头,“不是,船上查出了烟土,现在南京政府禁毒呢,这是杀头大罪。”
      厚朴一下子摊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药材里根本没有烟土的,烟土是哪里来的?”
      “肯定是水根了,他之前跟我说船上还有空地方,要带点自己的东西,我当时就说不行。这个人,肯定趁我没注意,把烟土装上船了,这边一查出来,他就卷铺盖跑了。”
      厚朴急得团团转,“那现在怎么办?跟缉私署的人解释,他们能听吗?”
      “他们一口咬定我们是一伙儿的。”
      “是不是敲竹杠呢?阿良,你找门路,送点钱过去。”
      “不能随便送,弄不好,这是贿赂政府官员,罪加一等的。”
      “怎么办,怎么办?”厚朴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眼看着年关将近,别要年夜饭吃不上,去吃牢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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