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宫中离人叹挽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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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佳氏的身体每况愈下，宫中有眼色的没眼色的都知道，这是要不好了。
康熙特地允了胤祥的假，让他这段时间陪在章佳氏身边。胤禛心内虽然担心，但他一个皇子不好随意去后妃那边走动，只好派人给章佳氏多送些补品，捎带着给胤祥也送去一些。
章佳氏若离世，胤祥交给谁来抚养也成了最近宫中女人最关注的事。章佳氏虽然位份不高，但人缘不错，倒不会出现那种人人避之的情形。再者胤祥这些年颇受康熙宠爱，为人乖巧，自身能力亦十分出众，养了他在名下只会是好处更多。宫内凡是有能力的妃子都免不了动一番心思。
若是比较起来，与章佳氏交好的惠妃、德妃、宜妃可能性更大。但宜妃的儿子胤禟与胤祥的关系素来不好，胤祥的抚养大概会落在惠妃或德妃的手上。
惠妃为人随和，待亲生儿子与认养在名下的儿子几乎没什么差别，这点从她对待胤褆与胤禩上便可看出。胤禩近来也曾面见德妃，希望她能将胤祥收在自己名下。惠妃虽然奇怪，却也向皇上婉转地提了自己的希望。
而德妃，是近些年来一直最受宠的妃子，两个儿子都令康熙十分满意，十四近来也是圣眷正浓。她对于十三另有一番考量，胤禛与胤祯素来不和，胤祥与胤禛倒十分不错，认了胤祥应该能使他们两兄弟的关系缓解一些。她自己心里虽对老四不满，但老四的办事能力摆在那儿，以后若能多帮衬胤祯一些便是再好没有了。
为此，当胤禛来找她商量胤祥的事时，德妃对胤禛的语气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亲切。前几日她向皇上提了此事，从皇上的反应来看，这事应该差不了。德妃满意地勾起嘴角，显然已是志在必得。
“十三阿哥，若是还缺什么尽管上我这来拿，”德妃抚摸胤祥的头，“可怜见的，几日不见都憔悴成这模样了，我把你额娘当做最好的妹妹，有事千万不要与我客气。”
“胤祥一切都好，谢德妃娘娘关心。晴绫，送德妃娘娘。”胤祥声音平淡，叫人看不出一丝情绪。他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德妃的身影，拔足飞奔至额娘床前。
章佳氏早已无力靠坐在床头，她躺在床上，一头云鬓微微有些散乱，原本就少有血色的脸上此刻更显素白，惟有一双眼睛依旧温柔如水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她费力抬起手，胤祥立马凑过来把脸放在她的手心：“额娘。”
“三岁后你就哭过两次，一次是为了你四哥，这次却是额娘把你惹得。”章佳氏轻柔地擦去胤祥脸上的泪痕，胤祥紧握住额娘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额娘，印象中润如白玉，滑如葱管的纤纤手指，如今摸到的都是硬硬的骨头。
“去德妃娘娘那里好不好？你跟四阿哥素来是要好的，跟十四阿哥也不错，德妃娘娘对你也……”
“孩儿哪也不去，就陪在额娘身边！”
章佳氏爱怜地看着他：“现在任性，往后可不许了，现在在额娘面前哭个够，真到了那一天，可不要在人前哭了，怎么能叫别人把我的祥哥儿小瞧了去呢？”
“额娘，太医都说了你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章佳氏微笑了一下，目光转向窗外：“帮额娘看一看，池子里的荷花是否仍开得好？”
“我看过了，荷花今年五月就提前开了，一直到现在都开得好好的呢。”
“我想亲眼在那窗边儿瞧上一瞧。”
胤祥忙叫来晴绫和碧梳，几人收拾了一会，将章佳氏小心翼翼地抱到窗边的软榻上。
她抬眼看去，一大片碧波连天，粉红的菡萏在绿叶的掩映下更显娇嫩，显出一派生机勃勃，“我刚进宫时，这儿本没有池塘，皇上怕我闷便叫人开出来了一块，本也没有什么花，水像镜面一样，后来生你的时候皇上又命人来种了许多荷花，真好看。”
她就这么微笑着看向那一池荷花，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谁也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
傍晚康熙驾临，对于这个女子，他总怀有一份愧疚的情感。他曾经有一段时间那般钟爱于她，后来不那么爱了，她也没有去争什么，只是永远以温和的微笑面对一切人和事。这样的女子，最叫男人心生疼惜。
章佳氏说有话想单独对康熙说，让胤祥带着一干下人先出去。
胤祥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青石上，抬头看火红的夕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一直看到漫天繁星闪烁。康熙走了，他吩咐人照顾好两个妹妹就寝，就又回到章佳氏身边待着。
夜深沉。章佳氏突然从睡眠中醒来，胤祥就趴在他面前睡着。下人们怕胤祥晚上起身多有不便，在屋子里留了一盏灯，她便借着借着这昏黄的灯光一点一点地端详她孩子的眉眼。
眉似剑锋，眼睛若睁开了通常会闪耀着神采飞扬的光芒，处处彰显着傲骨与坚定，偏又带了几分圆润。
有些圆润就好，怕就怕什么也不懂地横冲直撞，最终被人磨去所有的棱角，磨去所有的快乐。
她的快乐落在了自己家中，满洲的姑奶奶没有汉家女子那么多束缚，她每天大笑着拉着一帮人在池塘边放风筝，跑来跑去。
她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坐了起来，替胤祥披上一层薄毯，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照顾他的孩子了。
章佳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梦中，她梦见了一池荷花，一个小女孩欢快地放着风筝，风筝在高高地飞翔。
章佳氏的丧仪很是大气，康熙在她死后终于给了她一个封号——敏妃。
胤祥的礼节周到而全面，照顾好两个妹妹又一一接待了参加敏妃丧仪的人。他整天都安静有礼，出了眼眶通红外叫人找不出一丝悲伤的痕迹。但明眼人都能发现他面色恍白不似人样，眼睛失了神般木呆呆的，动作甚为僵硬。
胤禛见了，心里猛地一沉，他只怕十三已经伤心得失了魂，抽了空便把十三拉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在四哥这里你不用端着，想哭便哭。”
胤祥道：“四哥，今日你我便当做陌生人一般吧。”
胤禛一把扯住他袖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若是我想着有四哥在此，我定会不顾一切地哭出来，但是四哥，你与我有过相同的经历，应该知道，现在绝不是能哭出来的时刻。”
胤禛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弟弟，他比他想象的其实要成熟得多，从今天开始，负担也会更多。
他将胤祥拉进怀里：“你只需记着，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有四哥在。”
胤祥在他怀里点头，像他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要憋着不哭实是很难，有那么一瞬间他紧紧地攥住了胤禛的袖子，随后深吸一口气，放开。
“从今以后，胤祥也只为四哥。”
若说康熙给章佳氏封妃尚在众人的意料之内，但他接下来的一个举动足以使宫内人震惊和思索。
他没把胤祥放在任何一个妃的名下，说仔细些，他亲自抚养起了胤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宫中离人叹挽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