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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咒 ...

  •   “师父!别念了,别念了!求求你别念了!师父!”
      行者翻跟斗,竖蜻蜓,百般腾挪,变大变小,最终无奈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苦苦哀求,什么傲气心性,尊严脸面,全都摔进尘埃掼得粉碎,只求平息这教他生不如死的疼痛。
      玄奘住了口,厉声:“悟空,你可听师父教诲了?”
      “听!听!”
      “可还敢再胡闹顽皮了?”
      “不敢了!不敢了!”
      玄奘睁开眼睛,眼底却是一片疼惜不忍。

      是夜,万籁俱寂。
      行者掩在一棵树后,不远处的昏暗灯光里,玄奘端坐着看经,摇晃的烛火把他的影子照得明明灭灭。
      “这和尚,忒恶!”
      行者惊奇,侧头看,发现身边围绕着六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猴子,不禁问道:“你们是谁,怎么跟我长得这么像?”
      “我们是你的六意。我是舌尝思。”其中一个猴子答。
      “我是眼见喜。”
      “我是耳听怒。”
      “我是鼻嗅爱。”
      “我是意见欲。”
      “我是身本忧。”
      他们长得一般模样,声音一致,动作表情皆无异,行者也分不出究竟谁在说话,干脆不理,只问:“你们不在我身体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甚?”
      “我们替你不平哩。”眼见喜恨恨,“前番五行山下,他那样好心救护,只道是个功德高僧,谁知却这样狡猾狠辣。”
      “这事说到根上也并不赖他,”耳听怒插了句公道话,“若不是那观音菩萨多管闲事,那和尚本也是奈何不得。”
      “可他若不存了这心,又怎会遂了菩萨心意来害你。”身本忧只管火上浇油,“这路上势必千般难、万般险,似他这样一个不识真相的肉眼凡胎,又是个罗嗦话多的,还不知要生出多少矛盾来。”
      “到那时他便轻巧,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却要疼得你上天入地哩。”眼见喜嘲讽地挤眉弄眼,“什么都不会,只会得啵得啵念个破咒,还成天惹祸,这样的师父要来做甚!”
      “还不如打杀了他,一了百了。”
      此话一出,所有的猴儿都住了口,一齐看向意见欲。
      “有错么?你们刚才也说了,此后不知还会生出怎样的不快,这和尚定要念那破咒作恶,你又无计可施,不如就此结果他,以绝后患。”
      “不!”默然良久的行者忽然出声,“师父在五行山下救了我,对我恩同再造,我怎好如此待他!”
      口里这么说着,手中的金箍棒却不知不觉变大了,行者身不由己地握着棒子摆出备战姿态,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已倒龇獠牙,怒发直上,目露凶光。
      “等到深夜,那和尚睡着了之后就下手,千万小心,别又像日里在溪边被他看见倒影那样功亏一篑。”行者在六意撺掇下向前走了几步,紧紧盯着坐看经文的玄奘,只等他睡着了好动手。
      玄奘却放下了经文,行者急忙隐回去,只见玄奘直起上半身改成跪姿,双手合十虔心向天念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弟子心有疑惑。”
      行者愣了一下,换了个角度,玄奘的侧脸被灯火映得轮廓柔和。
      “今虽收得孙悟空,使的却是……卑鄙手段,他心内定然不服,只怕对弟子多有怨恨。此去西天,一路艰险,全仰赖这高徒,”玄奘低头叹气,“悟空是天地精华孕育的灵猴,见识颇高,神通广大,故而心高气傲,桀骜不羁,实难管束,弟子万般无奈,只得念这定心真言,然……”玄奘又叹了口气,眉眼低垂,言语中惴惴不安,“弟子绝非恶意咒他。我佛慈悲,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弟子实不忍用这恶毒手段来折磨他。出家人慈悲为怀,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更何况悟空是我的徒弟,这般为难他,弟子心下十分惶恐不舍。”
      听到此处,行者的耳尖动了动,眯起一双金睛火眼,可这双眼睛到底看不出人心真伪。只听玄奘继续道:“弟子自此立誓,如若不负唐王所托,取得真经,弟子愿以身受还这一路上咒念大徒弟孙悟空之苦,易身相处,了还业障。”
      玄奘俯身叩首,额头贴地,虔诚之至。

      直到深更,玄奘早已熟睡,行者才拖着棒子走到他身前,朦胧的星月之光洒在玄奘脸上,泛起银子般的亮泽。行者双手持棒,却未再有动作。
      六意大不满,纷纷乱乱,一个说:“此时不除,更待何时?你还犹豫怎的?”
      另一个说:“你看他这般战战兢兢,立愿发誓,不过是安慰自家,怕存了恶念就修不得正果罢了。又岂是顾念于你?”
      又一个道:“你若不除他,此后西去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即使真的取得经文,他愿受还苦楚,又与你何干,你也是生生先受了一遍的。”
      有一个插嘴道:“可现下打杀了这和尚,少不得又被菩萨嫌恶,若惊动如来,再被压回山下,可是不好。”
      马上便有一个反驳道:“事已至此,管不得这许多。只是要出了心中这口恶气!你生来受不得气,跟了这唐僧没几日,便苦不堪言至此,如何能忍!”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杀了他”,直如五雷轰鸣,在行者耳边轮番炸响。
      “都给我住口!”行者一声大喝,六意倏地消失。
      玄奘似有惊醒,但并未睁眼,他转了转头,重回平静。
      行者定定看着长老年轻的脸,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摸上他光溜溜的脑壳。行者反复摩挲,似要看透这美好面皮下的真心,然而却百思不得其解,万般头绪无从整理。
      玄奘皱眉出声:“悟空,别闹了。”却一把捞到一只猴爪,玄奘睁眼,迷茫地看着行者,“悟空,怎么了?”
      行者不应,任玄奘抓着自己的爪。
      玄奘坐起身四处张望:“有危险?”
      四下一片安静,只有草虫安心的鼾声。玄奘疑惑地收回目光,行者只是斜眼看着他,表情古怪。玄奘摸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看,一切如常,身上也没有多出犄角尾巴。他借着星光看向行者,忽然歉意道:“悟空,为师疏忽了,你看你虽然穿了新衣,身上却没擦洗,耳朵上还粘着草屑。”玄奘抚向行者的耳廓,拈下一片草叶,微笑道:“想来你是身上难受,睡不着?为师替你打水擦洗吧。”
      玄奘正欲起身,忽地被扯住袍角,他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跌坐回去,疑惑不解中被行者一头撞进怀里。
      玄奘胸口被撞得生疼,顺了会儿气才看明白行者半跪着以怪异的姿势偎在自己怀里。
      玄奘心下了然,胸口不再疼,心里却甚痛,他环抱住行者,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去摸行者额上的金圈。行者后怕地缩了缩脑袋,又定住了,任玄奘摸。
      玄奘的手指细细抚过长在一起的金属和皮肉,低声问:“悟空,可还痛么?”
      行者摇头,借机在玄奘胸口蹭了蹭:“师父不念,就不痛。”语气里有三分可怜,三分赌气,剩下的倒全是卖乖。
      玄奘轻叹一声,让行者躺下,替他掖好毛毯:“夜深了,明日再洗,先睡吧。”
      行者心底悸动,这许多年来,也有过关心他生死的相交,比如二郎真君杨戬,若不是他暗中告知炼丹炉内避火位所在,行者恐怕也没有命来戴这倒霉金圈了。但又有谁似师父这般,连他的冷暖心情都照顾到的呢?
      这师父,真是……
      行者闭了眼睛,爪里还抓着玄奘的袍角。
      玄奘摇头轻笑,在行者身侧躺下。

      ###############以下是KUSO###############

      【赵云单骑折返,忽见逃难平民中有几个神色诡异,当即立马大喝:“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见势不妙,二话不说拔出长刀,寒光雪亮。
      五、六个人围攻上来,却又怎是赵云的对手?过手一招便即丧命。
      赵云斩了几名贼兵,心道不好,快马加鞭,又赶出一段路,才见糜夫人灰头土脸伏于一口井旁,她裙角上有血,似已行走不便,怀里抱的正是少主。
      赵云大喜,滚身下马,跪下拱手道:“夫人受难,云之罪也。不必多言,请夫人上马。云自步行死战,保夫人透出重围。”
      糜夫人只摇头,摇散了鬓边秀发,她含泪将阿斗递与赵云,颤声道:“赵将军,务必将少主带给主公。主公恩情,妾身只有来世再报了。”
      语毕,糜夫人蓦然起身,赵云阻挡不及,只看见一片带血的裙裾消失在井口。
      “夫人!”赵云惊叫,扒到井口边,井底泛出阵阵带着寒气的回声。
      “夫人!”赵云又喊一声。
      忽然井底水波涌动,慢慢现出一颗头颅形状,渐渐升高清晰。近前才看清竟是一颗猴头,你道他怎生模样:
      尖嘴缩腮,金睛火眼。头上堆苔藓,耳中生薜萝。鬓边少发多青草,颔下无须有绿莎。眉间土,鼻凹泥,十分狼狈,指头粗,手掌厚,尘垢余多。
      那猴头凑前,怪眉怪眼,喜不自胜,只一味高声厉叫:“师父来也!救我!救我!师父快快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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