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江怀月

4、失足

　　（四）失足

　　寝室就剩下四个人了。
　　每次看着寝室里文文和小静的床空荡荡的，大家顿时生出一股凄凉的哀伤。除了难过还有惊恐。四个人整天都心惊胆战，拉上窗帘就觉得寝室里鬼影重重。大家都不敢照镜子，因为站在更衣镜前，身后就会出现一团模糊的黑影，很像一个人影，不，一个鬼影。寝室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半夜都能听见男人的打呼噜声……坐在寝室，无论看哪里都觉得那里冒着阴森的寒气和鬼气。
　　这样紧张恐怖的氛围令阿雅很崩溃，阿雅大四，跟一家公司签了实习合同，做一名心理咨询师。还有十几天阿雅就要搬出去实习。现在这种情况阿雅不能一个人一走了之，留她们在寝室总给阿雅一种不好的感觉，感觉她们就像留在案板上的肉，等待宰割。
　　于是，她们四个决定搬出去住。离开这个环境，找到一个温暖安心的地方调节一下。
　　阿雅找了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离实习的地方很近。
　　房子在十楼，光线和视野都很好。这个房子的阳台很大，放了一张大理石雕花圆桌，正好能容下四个人喝茶。阳台边缘有一排红漆木栅栏作为防护。年代久了，栅栏上的红漆成片成片的脱落，露出里面暗黄的木头，看上去有种萧条的美感。
　　仲夏的夜晚闷热难忍，阿雅们四个人围着圆桌坐着，一股惬意的凉风吹得她们通体舒适，突然停电带来的抱怨和愤怒随即消失了。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星星。
　　“对了，阿雅，你这么漂亮都没谈朋友吗？”孙婷笑着问。
　　阿雅笑笑，捏了一个葡萄丢到她嘴里，“你很八卦耶。”
　　“那就是有啰。人们不否认但又不承认某件事的时候，这件事一定发生过。这是阿雅你的一贯论调。”欧阳仙笑道。
　　阿雅敛了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见遥远的星空中有一颗流星一闪而逝，湮灭了。接着，天空寂灭如死。
　　阿雅端起桌上的茶杯挡着眼睛，“有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
　　孙婷看着阿雅，开玩笑：“原来阿雅是个绝情人呢。”
　　阿雅刚想说什么，欧阳仙起身走到阳台的栅栏边，选了一个角度把她随身携带的摄影机挂在阳台顶上一个衣钩上，回过头对大家说：“这里更凉快，还没蚊子。”
　　她们坐的地方虽然有风，但是经过栅栏的阻隔风力小了很多，看着欧阳仙被吹的衣袂飘飘的样子，她们三个人决定到那里去。
　　阿雅离栅栏比较近，转身就到了栅栏边，手扶着栅栏，这里确实凉快多了。风吹得阿雅头发纷飞，衣服猎猎作响。低头看着楼下灯红酒绿的万丈红尘，阿雅立马一阵眩晕，觉得自己像踩在了一团云上，浪漫而危险。
　　白莉和孙婷面对着栅栏，去栅栏边就要绕过圆桌，她俩起身一左一右的绕过来。
　　离阿雅还有大概三米的时候，白莉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咔”的一声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向栅栏扑去，这一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了，阿雅和欧阳仙脸上一寒，心蹦到了喉咙里！
　　远处高楼上的探照灯打过来，照着白莉收缩的瞳孔中剧烈的惊恐。
　　阿雅和欧阳仙对视一眼，闪电般的出手。
　　白莉上半身冲出栅栏时，阿雅和欧阳仙准确的抱住了她，可是巨大的冲撞力和惯性带着三人一起撞向那个木栅栏。
　　“轰隆！”栅栏承受不住撞击竟然整个掉下楼去了！这样阳台边缘就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离地面有三十多米！
　　阿雅的脑子有刹那间的空白，糟糕！
　　孙婷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看着阿雅松开白莉和白莉一起凌空翻出阳台向地面砸去。
　　慌乱中，欧阳仙死死拽住木栅栏留在阳台边缘的木桩，身体悬在阳台外面，命悬一线。
　　阿雅听见风在阿雅耳边呼呼的刮过，眼前的景致像DVD的快进一样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的闪过，这是她的死神电影吗？据说人死去的刹那会看见他这一生经历过的事情，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这些事情就像电影一样在你眼前一闪而逝，这就是你的死神电影。
　　阿雅仿佛听到了死神在天上哈哈大笑，他在嘲弄阿雅。“砰”的一声，一秒钟后，巨大的痛苦准确的传递给阿雅的脑神经，身体像被拆散了一样，七零八落。眼前出现了欧阳仙和孙婷焦急和惊恐的表情，她们在大声的喊叫着，疯狂的挥舞着胳膊。此时阿雅耳朵在轰隆隆的响，什么都听不见。阿雅挣扎着眨眨眼，剧烈的震荡使阿雅感觉眼珠都被甩出去了，阿雅还活着？三十米都摔不死人吗？
　　半分钟后阿雅完全清醒过来，天啊！
　　阿雅仰面躺在距离那个阳台下面三米的一个空调上。侧过头看去，是一排排脏兮兮的空调，而阿雅的周围全是空气。一种劫后重生的狂喜代替了身上的痛楚，阿雅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爱着这个空调，阿雅想阿雅安全后一定要供着这个可爱的脏兮兮的正在卖力造冷的空调，绝对不让它再日夜不停地工作了！
　　顺着孙婷和欧阳仙的目光，阿雅小心翼翼的看向地面，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阿雅在白莉二十五米的上空凝视她的尸体。阿雅甚至能看见她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来，慢悠悠的，像一缕轻烟升腾着。
　　白莉以一个优美的姿势侧卧在地上，暗红的血像鲜艳的花朵开在她雪白的睡衣上，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和惊悚。但是她一侧的头骨碎裂了，白色的脑浆喷溅的到处都是，贴着地面的脸摔得血肉模糊，鲜血迅速的蔓延开来，像火焰一样炽热的燃烧着。
　　白莉生平最看重的美丽容貌，定格在一刹那之前，接着就被残忍的毁灭了。
　　阿雅闭了眼，她还是死了，死在阿雅认为阿雅可以接住她的一瞬间，死神总在阿雅满怀希望的时候把希望从阿雅怀里拿走。
　　阿雅曾预知到她的死亡，阿雅曾紧握住她的身体，阿雅曾满怀信心的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她，原来，阿雅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