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双成天下倾》莫非小妖

4、转机

　　那本毒经和医书，温含原本是打算让温言学了用以自保的，可惜温言志不在此。温言也很无辜，虽说他前世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五国外语，学识渊博，但他真的对那些人体脉络、血液流向毫无兴趣啊。让他一个习惯于在笔记本上打字的手操一把手术刀，或许还勉强可以，毕竟西医有着一套完整的科学体系，他如计算机般的脑子自然可以接受。但中的望闻问切草药搭配针灸之术都太过博大精深了，他完全接受不能——不是说他不信任中医，反而前一世在孟老爷子的影响下，他对于中医有着种种的亲近感。无论如何，那本医书就此废弃了。

　　医毒不分家，那本毒经，温言也是当成闲杂取乐的书随意翻翻。瞧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温含觉得还是自己多学一点更为可靠，故而每日更为勤奋地练功，闲暇里自己把这两本书给啃了。这就是所谓的能者多劳吧，温含认命地想。

　　不过，那些精巧的暗器瞬发器倒是都被温言研究透彻，藏在自己身上了。他挑了一个出来，递给温含，温含不解。温言没好气地解释：“我知道你师傅很厉害，你以后也会很厉害，但是人总得给自己留一手不是？别小看这东西，它能瞬发百枚毫针，要是针上浸毒，绝对是一个杀敌逃命必备。”

　　瞧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温含囧然，貌似这东西是自己给他的吧，反而被他拿来借花献佛，又转送了自己。这么想着，却还是接了过来，藏在了身上的某处。

　　师傅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瞒住清荷，她为此欣喜了很久。师傅大人身手了得，可以在相府里来去自如，于是一度沦落为两兄弟的全自动型食物供应器，终于从此以后吃上了好东西。醉老祖好酒，为人说得好听点就是直爽不羁，说得难听点就是随心所欲全无章法，活脱脱一个老顽童是也。传教起武功来却又是极严厉的，温含在他手上被褪了不止一层的皮。

　　温言每日默默地看着温含练功打坐，又默默地看着温含终于有所小成。别的武功他一时看不出端倪，但轻功却是可以直观地看见的。看着温含飞掠过院子里的那个小池塘，温言终于露出一副莫名的情绪来。醉老祖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洋洋得意地说：“怎么样？老头子我教得不错吧？哈哈哈，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徒儿啊？”

　　温言没理他，径自喃喃自语：“怎么回事？万有引力呢？牛顿的苹果呢？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又没好气地瞪了醉老祖一眼，说：“你得意什么？那说明我弟弟厉害，天赋秉义，学得快，关你什么事儿？”

　　当初，再数次被温含“欺负”之后，醉老祖是存了心思要把温言也拐了做徒儿的，毕竟温言一看就是个乖宝宝，人有礼貌，还爱笑，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不是自己那个面瘫徒儿比得上的。（误会啊误会！）他打算着以后被温含欺负了以后，能在温言身上讨回来，哪知道，无论他怎么拐，温言就是不松口。用温言的话来说，武功这种东西实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他有心理障碍跨越不了。科学？那是什么破玩意儿，能吃不？

　　虽说总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其实醉老祖还是很疼宝贝徒儿的，他也喜欢那个满口“爷爷”的温言。于是到处搜罗来的宝石等稀罕物儿最后都入了温言的兜兜。再加上他时常找来些野书正史什么的，温言虽被拘于小院，天下之事却是了然于胸了。

　　他们生活的这个国家名唤泰渊，是四大国之一。国姓沈，如今即位的治文帝良善可亲，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朝中派系明面上是三足鼎立，左右丞相各一派，骁勇大将军秦老将军是一派，三派互相牵制倒也相安无事。但其实，隐隐还有一派存在，便是当今皇上的叔叔文诚王。左相又与文诚王有联姻之亲，其中局势一时扑朔迷离了起来。

　　左相温瑞年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儿子便是温席良，如今在吏部任职，娶了文诚王的小女儿沈心钰，育有二子一女。最大的温少清比两兄弟大了五岁，排行第二的温少安是女孩儿，比两兄弟大了三岁，最小的温少杰比两兄弟还小了二岁。温瑞年的女儿温可韵如今已升至贵妃，诞有五皇子沈云乐。所以左相在朝中百官中的金贵不言而喻。

　　右相更为低调，但也是有女儿入后宫高为贵妃的，她是二皇子沈云逸与四皇子沈云语之母。骠骑大将军是老臣了，当年与太上皇一起征战沙场，立功无数，如今虽然已退居幕后，在武官中却还是说一不二的，他的两个儿子更是手握兵权远驻边疆。他也有女儿在后宫之中，正是六皇子沈云诺的生母。

　　由此可见，当今皇上也是个聪明的。如今，后宫之中，后位空悬，四贵妃中三派势力各占其一，分庭抗礼。在这种平衡的压制下，反而生不起什么波澜了。唯一的变数约莫是那位高深莫测的皇叔。

　　不过，这些都和温言无关。在这种封建体制的古代，伴君如伴虎，还有三叩五拜的，他实在生不出兴趣去从政。他的心志不过是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赚大把大把的钱，在过好日子的同时还能实现自我价值。反正自己和温含没有入相府的族谱，就是万一相府出了什么事儿，那火也烧不到自己两兄弟身上吧？

　　拜前世崇尚中国风的孟老爷子所赐，温言有一手拿得出来的毛笔字。书不错，琴棋画也略通，反正现在还小，温言索性重新拾掇起来，就当是修身养性了。这些就是温含所比不上的了，虽然他可以用内力控制臂腕，写出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但瞧着总觉得形是有了，神却散了。至于古琴什么的，温含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算了吧。

　　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像是与生俱来的。清荷虽然偶尔也觉得奇怪，更多却是开心的。有时又觉得难过，这般钟流毓秀的人儿，就算生在寻常人家，以后出人头地也未可知。却偏偏生在相府，却偏偏不受人重视，还要男扮女装，委屈自己。

　　很快，三年时间又这么如流水般匆匆过去了。两个五岁的小娃娃站在一起，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蛋，但是任由谁也不会把他们两个人错认了。毕竟那份与生俱来的气质是如此截然不同。一个本来就谦逊温和，如今被书画琴棋浸染地更加温润如玉。一个原先就淡漠冰冷，如今一看，却更是带了一股冷傲孤绝的意味儿。

　　醉老祖本来就不喜束缚，这三年时间都拘于一处，说来也是为难他了。反正功法什么都传给了温含，剩下的只需要他勤加苦练，醉老祖终于还是忍不住辞行往天下逍遥了去。只说，他素来居无定所，以后有缘还能再见的。

　　这院子里，除了一个专门往这里送东西的少言的奴仆，几乎没有人来。清荷借口养不起丫头小厮，把那几个不安份的向管家辞了。张婆子和柳芸又是可以信任的，所以在这小院子里，兄弟两都是一副中性地打扮，太过阴柔的怕给兄弟两造成不好的影响，他们也不乐意，太过阳刚了，又怕万一前院来了人，瞧出了端倪。

　　温含已将醉老祖传给他的那套内功心法练到了第三层。此套心法也邪气，共九层，越往上越难练，且每次突破，都要忍受一次内力冲撞筋脉，强行扩宽筋脉的痛苦。包括入门的那次，温言眼睁睁地看着温含咬紧牙关疼了四次。连温含那般隐忍的人，都痛得下意识地呻、吟出声，可见这痛苦果然不同寻常。不过，效果也是极其显著的，用温含的话来说，他觉得疼痛过后，体内的内力是成几何式增长的。

　　前三次，都有醉老祖在，他会扣住温含的脉门，导入自己的内力来引领温含体内暴虐的内力，以减轻温含的痛苦。但这次，醉老祖不在身边，温言看着温含的嘴角溢出的鲜血却束手无措，第一次觉得，其实自己这么没用。

　　这一日，那位素来趾高气昂的管家大人竟然亲自来了小院，清荷是女眷，也算是温席良的人，不能亲自见客。本只留了张婆子和柳芸在外面。

　　“大少奶奶有请？”温言一双狐狸似的眼滴溜溜地转了圈。总不会要对自己和弟弟动手，否则，按着那位的手段，只管雇些人趁着夜色悄悄而来，这院子里就什么都不剩了——毕竟他们可想不到温含拜了一个好师傅。但，无可否认这是一次鸿门宴。

　　那管家言辞倒也恭敬，言谈间露出的称谓也是“小姐”二字，但他的眼神分明是含着轻蔑的，这样一来，孟言越发肯定，大少奶奶那里可没什么好东西在等着自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既是寄人篱下，主子发话了，他们也逃不了，不如就去会会。这么想着，温言宽慰了清荷几句，然后和温含手拉手就跟着管家出了小院子。这是温言第一次离开那个生活了将近六年的地方，难免有些好奇，不免就多看了几眼——见他这幅模样，管家眼中的轻蔑更甚了。

　　相府挺大，走廊过道弯弯曲曲的，管家脚下的步子又急，温言短手短脚的，很快就跟不上了。温含皱了皱眉，一手从温言的背后环过去，将他整个人都揽在怀里，然后略施了轻功，不动声色地跟在管家身后。

　　走到一间屋子前，管家脸上立即露了笑脸，正欲迈步跨过门槛，却不知怎么的，身形一晃，摔了个狗啃泥。温含满意地将手藏在了袖子里。他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朝管家的膝盖处弹了一枚小石头。

　　二人稍稍理了理衣服，便手牵手一同入了屋子。

　　“别担心。”温含附在温言耳边留下三个字。

　　温言笑了笑，回答说：“我不担心。你能保护好我的，我相信。”

　　“嗯。”

　　温言本来就有一点鉴赏古玩的能力，这几年，又总是被醉老祖拿稀奇珍玩逗着，他一眼就看出这屋子里的摆设都非常物。布置地也算精细，只是带了那么点儿浮华之气。正座上坐着一个面容俏丽却显威仪的女子。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她的身后站着几个伺候的丫鬟。

　　“少奶奶，人小的给带过来了。”管家恭敬地施了一礼。

　　温言和温含就那么站着，他们可没有给坏女人行礼的兴致。果然，瞧着他们身上劣质的衣服，沈心钰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哼，不过是一个贱人所生的两个小贱人而已，若不是这次的事情真的有些棘手，哪还容得她们得见天日？

　　“你们不认得我也是应当……你们只要知道，在这个家，当家做主的是我便可以了。这次请你们来，是因为家里打算将你们送去学堂，那里有很多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小娃子可以陪你们玩，可好？”语气还算温柔，恩威并施。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女孩”吧，女子不都应该被关在闺房中学习女工女德的么，怎会送去学堂？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只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天真地问：“……会有好吃的么？”

　　沈心钰心里愈加鄙夷，面上却还是端庄地笑着，答道：“是呢，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怎么，你这是愿意了？”

　　“愿是愿意的……可是……”

　　“你们只要记得，只要乖乖地听我的话，你们就会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否则，你们就在那个破院子里过一辈子吧！”

　　温言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一面瑟瑟发抖，一面又努力解释：“可是……我和妹妹一直待在一处，什么都不懂，要是出去了，会被人笑话的……”语气有些黯然，说完，温言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

　　“无妨……这还有个把月呢，为人处世的，可叫陈管家好好地教导教导你们。”沈心钰有些不耐烦了，言辞间有了逐客的意思。她本来也只是想见见这对小贱种，看她们的样子果然是容易控制的，便满意了。

　　温言和温含又跟着那位陈姓管家走出去。跨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沈心钰冷冷的声音：“回去告诉清荷，寻个日子就让你们兄妹入了族谱。以后都要乖乖的。”兄妹二字她特意加了重音，本也没指望两个小孩子可以听懂，她只要那个贱人能够听懂就好了。毕竟，现在温府需要的是一个适龄的小男孩儿，剩下的一个和她们的小娘亲，就让她们过几天舒服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