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偷吃（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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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快过来……”孟言神秘兮兮地将寒拉到院子里的一个小角落中。相府以温为姓，二者虽没有长辈起名入族谱，温姓却是改不了的。于是都随了前世，孟言依旧以言为名，至于自家弟弟，孟言觉着“寒”字太过清冷，不若改做“含”字，内敛，且有容人之度。本来，“寒”就不过是一个代号，小宝儿便随了他的意思。其实，按照孟言的意思，“温”这个姓他都是不屑于要的，不过，这毕竟是在孝字为天的古代，还是不要弄得太惊世骇俗的好。
“加餐哦加餐！”温言一边扒拉着一块焦黑的松散的泥土，一边得意洋洋地朝温含解释。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小院中的伙食算不得太好，两个小家伙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温言已经觉得自己现在的个子明显比温含小了些，若是小时亏了身子，以后怕是更长不高了。这让前世有一米七八的温言忧心不已。
这一日，他灵机一动，在院子里支了个篮子，下面洒一把糙米，终于不负苦心逮住了三只贪吃的小麻雀。麻雀虽小，好歹处理好了就是一块肉啊。温言兴致勃勃地将麻雀杀死后去掉内脏，然后带毛涂上黄泥、柴草，然后把涂好的麻雀放置火中煨烤。这是传统的叫花鸡的做法啊，缺少调料缺少炊具的时候用着正好。
剥去泥壳，鸟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的鸟肉有一点焦。温言却还是很得意，毕竟对于前世不曾下过厨房的他而言，能想到这个主意就不错了，不是？他顾不得烫，递给温含一只。两人呼哧呼哧地啃了起来。
一只麻雀本来就没有多少肉，很快，两个人都将手中的麻雀啃干净了。温言瞧着剩下的最后一只，忍了又忍，极其大义凌然地将之推给了温含。
“你吃吧，你本来就动得多，容易饿，再说我是哥哥……”理由找得越多，说明心里越是不舍。温言不由得唾弃自己，若是前一世，他什么东西没吃过，怎么会在乎这么一点点口粮。但这一世真的是太难见到荤腥了，身体的本能需求已是理智无法控制的了。
温含看着温言，这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带着一点委屈一点不舍，更多的却是真诚的笑意。明明知道自己和他一样，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但这两年，他还是锲而不舍地像照顾弟弟一样的照顾着自己——虽然，前世身为杀手身为孤儿的寒的生存能力要比身为少爷的孟言强悍得多。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的。别不好意思，你是弟弟么……我回房去了，你记得吃完以后将战场打扫一下啊！”温言决定眼不见为净，看不见就不馋了，于是迅速地绕回屋子里去。他不知道前一世寒的身份是什么，但每日看着他练习拳脚，一招一式颇为专业，温含便觉得有种莫名的安全感。麻雀让给他也是应该的，自己整日宅在屋子里，他却每日都在勤加练习。多劳者多得呀。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温含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入夜。相府今日很热闹，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小院子里很静，更衬得这是一个被遗忘了的角落。温含从床上爬下来，自家哥哥睡得很熟，月色下一张小脸如玉雕琢。温含将袖口和裤脚系紧，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出了小院。
相爷新添了小孙子，今夜正是那位小孙子的抓周宴。相爷的面子极大，而生下这位小孙子的正是那位郡主少奶奶，于是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沈心钰嫁到相府这些年，已经育有一子一女，均比温含兄弟大，名为温少清和温少安，如今又得麒儿，相府之中自是一派喜气洋洋，众人同乐。
不过，这份热闹却与温含无关。此刻，他正轻手轻脚地在阴影中疾行。人手都被调去厅堂伺候了，这一片地方往来仆从比往日少了不少，倒是给了他有机可乘。走到一间屋子前，四处看了下，然后手一推，人一闪，就入了房中。
这里是大少爷温席良——就是温言温含兄弟的生父——的书房，算不得什么机密之处，故而平时来得勤的只有几个扫洒的小仆人。温含借着月光和自己良好的夜视能力，飞快地扫着书架，然后抽了几本出来，放进自己的怀里藏好。
出了书房，温含犹豫了一下，又飞速朝厨房掠去——他还记得白日里温言看着叫花麻雀时馋涎欲滴的模样，很可爱，但是有那么点儿让人心疼。远远的，听声音就可以知道厨房中人不少。毕竟，正逢相府的宴请，烧火传菜之人不在少数。
可是……今夜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平日里，就算是夜间，往来的仆从侍卫也多，温含再怎么身手了得，不过是一个两岁的小娃，没有前世那些精巧的工具，没有这一世的所谓的武功内力，他不能确保自己可以往来自由，不被人发现。可是此刻厨房里偏偏就这么多的人……要是温言被抓住的话，或许还可以卖卖萌，指不定就转危为安了。可自己……还是算了吧。
温含总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便宜哥哥可以在小娘亲和张婆婆面前露出那么可爱的样子，来逗她们开心。他其实也很喜欢她们，大多数时候却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一想到自家哥哥，温含决计躲在暗处伺机而动。那些美味佳肴琳琅在目，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过了午夜，人声终于渐渐消了。不多久以后，厨房中的灯火也暗了下来。温含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听不到别人的脚步声以后，才迅速地从暗处现身，溜进了厨房里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温含自然懂。他转了一圈，把一些还来不及处理的食材打包以后，又顺走了两只活母鸡。食材中包括了一尾鲫鱼，半只酱鸭和一些风干了的香菇等物，再多了他拿着也不方便。两只母亲被温含干脆利落地捆了，但愿是可以下蛋的鸡。
这活干得漂亮极了，温含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可惜，身手再好，再机警，他也比不过那用武功可以隐去气息藏在房梁上之人。有双眼睛兴味浓厚地看着温含忙碌了一番，然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入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第二日，温含是被温言推醒的——其实温言一有动静，温含就醒了，不过仍不动声色地任由他继续推着自己。
“你看你看！这个年代难道有圣诞老人么？还是有灰姑娘的魔法教母？”温言指着桌子上的一摊东西，疑惑不已。
温含不语，从枕头下抽了几本书出来递给温言。一本是介绍这个世界各地风土人情的，一本是介绍他们所在的这个国家的国史脉络的，有两本是介绍商业农事等民用之道的，还有几本都是些闲散之书，但对于了解这个世界都是极其有用的。
温言心中一动，重新爬到床上，抱了抱自家弟弟，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这些都是你弄来的？”
“嗯。”
“太危险了……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嗯。”
“……谢谢你。”
“不用。”
虽然用度差一点，但至少前院每月还会分一点米分一点菜过来，布匹等物一年也有几次。但旁的什么就不用想了。一直以来，小娘亲都靠着省下那一点点微薄的份例，去和前院以前熟识的丫鬟小厮们换一点别的需要的东西来。前几个月，温言说想要学写字，清荷自然乐意，托人送了几本书册过来，谁想这事竟被人捅了上去，管家惩处了几个人，从此，再没有人敢往院子里送不合规格的东西了。
温含知道，这一小片地方是锁不住温言的，书被没收走了以后，温言闷闷不乐了几日。想来，虽然是管家出面，但惩处那些下人却是大少奶奶的主意，她留着小院之中的人的命已是不错了，又怎么会让他们活得有滋有味。
被温言抱着有一种满足的感觉。温含犹豫了一下，也将手环过温言，和他抱在了一处。
鱼和酱鸭最后都被两兄弟偷偷做成了汤给吃了，不是他们不孝敬小娘亲，只是不好像她解释这些东西的来源。温言终于见识到了温含的好厨艺，那是他烤焦的叫花麻雀拍马也赶不上的。至于那两只母鸡，就说是自己走到院子里来的，这借口虽然次了点，清荷顾念着两个儿子的确需要些营养，就将它们偷偷养起来了。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温言每日都去院子里的小菜地里捉些虫子给他们加餐。它们也是争气，每日都可以摸出鸡蛋来。
这几日，温含有些心神不宁。他总觉得自己被人肆无忌惮地窥视着。早起练功的时候也是，陪着温言看书熟悉古汉字的时候也是，晚上就寝的时候也是，感觉那目光一寸寸地将自己剥了干净。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身为杀手很必要的一样本领就是让自己泯然于众人，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可现在，温含不得不觉得自己欠缺得太多。
可恶，这破地方，没有高科技工具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要所谓的武功心法？自己的身手虽然可以通过锻炼达到前世的水准，但外家武功在内家心法面前总不能胜之太多，自己的优势变得一无是处，又怎么能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温含能够感觉到，那肆意大量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想来他的主人就是要让自己察觉到，却又无能为力改变。
月自圆其圆，夜自静其静。
两个小人儿偎依着睡在一张床上，即使是睡着了，如出一辙的脸上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神色，一闲逸，一肃然。一双眼倏得睁开了，孩童固有的软糯的声音在深浓的夜色中响起，又带着一抹不符合孩童的冷然。
“出来吧。”
“啊呀呀，被小娃子发现了啊……不愧是我醉老祖看上的人，哈哈。”窗子里果然溜进来一个人，夜色中看不清他的样子，倒是听声音觉得是个老头儿。夜风透过窗子，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温含轻轻地将温言的手臂从自己的胸口拿开，塞进被子里去。然后直起身子看向来人，微皱了眉：“你是何人？有何作为？”
“啊呀呀，小娃子年纪小小学这么老成不好哇……小娃子就要蹦蹦跳跳欢欢乐乐，该笑就笑，该玩就玩……哪像你这样比我醉老祖还像老头子……”
这个老头子还真是烦呐，不过，托温言的福，温含的耐心比前世足了很多。而且，杀手的直觉最是灵敏，从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身上，他并不能感觉到恶意。
“没事的话我睡了。”
“哎？不行不行，我醉老祖自然是有事找你！不准睡！”
温含点点头，问：“那这几日，窥探我的人，就是你了？”
“是……啊呸，什么叫窥探你？我醉老祖最是光明磊落……我明明就是观察你能不能够胜任做我的徒儿嘛！”老头子终于扯到了来意。
“凭什么你看上了，我就非得做你的徒儿？”若是温言醒着，他就可以看出来，温含这时正在笑着——可惜，唯一一个能够分辨他表情的家伙正梦见自己睡在烧鸡堆里左拥右抱。
“这……”老头子郁闷了，趁着相府大摆筵席来偷吃的他无意间发现一个身手灵敏且遇事不慌的小家伙，满以为自己终于有人继承衣钵了，现在，这小家伙一脸淡定地问自己，他凭什么非得做自己的徒儿？于是，一连串的不平等条约由此签订，醉老祖只贪杯中物，本是逍遥恣意的一生，不想晚节不保，终还是把自己给“卖”了。
“那你说？”
“你有拿手什么本事？一身都是酒味，看着又不可靠……我才不随随便便认师傅呢。”适时地装下孩子是有益处的，这是从温言那学来的。
“笑话！谅你无知小儿不懂江湖来往，我醉老祖威震江湖之时，你还没出生呢。想我当年偷遍三山五岳各门各派……”
这老头儿果然真性情，温含看了眼睡在自己身边的哥哥，说：“既是如此，你身上总有些宝物什么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正的醉老祖？”
“哼，江湖上敢冒充大爷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老头子一面说着，一面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一个锦袋。里面果然东西众多，温言挑了一本毒经，一本医术出来，又挑了几个可以瞬发暗器的小挂件，然后看着老头子盯着那袋子一脸不舍的样子，好心地将剩下的东西都还给了他。
“你……你现在可信了？”
“拜师礼我都收下了，自然是信了的。”温含淡淡地答道。
“好好好……从此你就是我醉老祖的徒儿啦，哈哈，老子终于后继有人了！哈哈哈……”老头儿兴奋至极，所以显然忽略了，一般情况下，拜师礼不是由徒儿献给师傅的么，怎么到他这儿，反是他大大的出了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偷吃（捉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