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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兄弟 ...

  •   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九个月就这么转瞬即逝了,六月的天隐隐有了闷热之感。为了不显得太过惊世骇俗,孟言直到六个月以后才开始开口说话。如今,天气不错,减了束缚,九个月的小身子终于可以任意爬行了。

      他看了眼安静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宝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伸出手去,试探性地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儿。一戳,那一块就凹进了些,手感真好。前一世虽然活到了二十七岁,但却是没有生养过自己的孩子的,孟言在这个小包子身上父爱泛滥,戳戳揉揉,玩得不亦乐乎。下一秒,小宝儿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孟言。后者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手指,一时尴尬地呆在那里。

      “你很烦。”软软糯糯,与自己相似的声音,出口却是极淡极淡的语气。

      孟言呆愣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高声叫道:“娘,娘,弟弟会说话了!弟弟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沉浸在小宝儿出声的喜悦里,一时也没注意到一个新生儿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小娘亲常逗他喊的“娘”,而是语句清晰,思维更是清晰的“你很烦”三个字,主谓宾俱全。

      “真的?谢天谢地……”小娘亲正在屋外翻晒被褥,被孟言一喊,立时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回了屋子里。虽然清楚小宝儿不该是哑巴,但大宝儿早早就会开口说话了,小宝儿却怎么逗都不出声,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来,小宝儿,娘亲抱抱……来,喊一声给娘听听,娘……娘……”清荷又拖长了声音,逗着小宝儿。后者皱了皱眉,终于出声回了一句:“娘。”

      “哎……小宝儿真乖!”

      第一声出口,破了心理防线之后,后面的也容易了,小宝儿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瞅着正猛瞧着自己的大宝儿,唤了一声:“哥哥。”

      清荷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闹腾了些,对一切事物都带着不可磨灭的好奇心,自从开口说话了以后,总拉着人说话。清荷也知道,大宝儿这是在变相打探自己的处境呢,一个不足一岁的孩子能有这番思量,到底是自己这个做娘亲的太过没用了呀。小儿子呢,一直就是静悄悄的,该吃了就吃,该睡了就睡,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这两个孩子截然相反的性子,以后总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吧。

      前边的院子里,昨日差人送来了几块布匹,料子算不得好,颜色也艳俗。好歹以前也是在大少爷房里当差的,清荷自然知道,这样的布匹在相府原是采办来给末等的下人用的,如今却是要用这布匹给自己的孩子做衣裳。

      当初,孩子生下来时,清荷当机立断,让张婆婆往前院告知了,生下来的是两个丫头。丫头么,迟早要嫁出去的,这就给旁人少了很多威胁,更容易在这府中存活下来。就算现在的日子苦了点,总能有熬出头的时候。反正前院对这里漠不关心,生了孩子不但不曾差人来看过,竟是连名字都不曾取,不入族谱,说是丫头也能瞒得过去。

      大少奶奶是文诚王的小女儿,高为郡主,身份显赫。而文诚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所以,虽说既嫁从夫,可大少奶奶在相府中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自己母子三人能这般存留了性命已是难得,何必再肖想那如过眼云烟般的荣华。

      只是委屈了自家的孩儿,这般聪颖的人物,却将要在这相府中被生生磨去了灵气。

      这般想着,便又露了愁容。孟言知她心里难过,倚着床柱子站起来,一手扶撑着保持平衡,一手扯着清荷的衣角:“娘亲,孩儿想吃娘亲手做得糊糊粥了,咱们晚上吃这个,可好?”

      “好好,娘亲这就去给你们做了去……大宝儿就是只小馋猫儿……”

      所谓的糊糊粥不过是些杂七杂八的蔬菜瓜果混在了一起,加点糙米,再加点糖渣子,其实并没有多么好吃,但这毕竟是小娘亲的心意。孟言便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蔬菜瓜果是小娘亲用省下来的份例托前院熟识的丫鬟买了种子,自己在小院子里种出来的。糖渣子却是难得,是柳芸从伺候别的小少爷的丫头那里顺来的。

      小宝儿等着屋内没了大人,忍不住淡淡地续了一句:“馋猫儿……”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是如此的吧,小宝儿不开口也就罢了,一开口就是奚落了自己哥哥一句。孟言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奶娃子给嘲笑了,身为哥哥的威严被挑战了,于是一个泰山压顶,将小宝儿压在了身下,手凑到后头在小宝儿的屁股上象征性地挥了几下。

      “我这是为了哄娘亲开心……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呀,你个小奶娃子懂什么,除了吃就是睡,还好意思说我。”孟言愤愤不平。

      被叫做小奶娃子的那一位眸色暗了暗,然后闭上眼,既然说我只知道吃吃睡睡,我就继续睡吧。

      很快就到了夏季,身上的衣服一减,孟言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学走路了,这一次,小宝儿没有落在他的后头,也跟着学起了走路,甚至走得比孟言还稳一些。天气还是热,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也分不到冰块,只有小娘亲一把蒲扇不紧不慢地摇着。孟言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小肚兜儿,圆滚滚的胳膊和白嫩嫩的屁股都露在外面,还是觉得热。回头看一眼小宝儿,人家正面无表情淡定至极地迈着步子。

      这个弟弟原来是个小面瘫来着。在持续的观察之后,孟言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小院子里原也是有个不大的小池子的,清荷种了些荷花在其中,想着什么时候就有莲藕熟了,可以给两个儿子加餐。孟言看着那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直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前一世,他游泳就游得不错,现在这么热,他只想钻得水里去好好爽一爽。但是小娘亲一定不准许的吧,而且……他又瞅了瞅自己的短胳膊短腿儿,算了,还是安心地等着长大吧。

      “扑哧”一声,孟言被吓了一跳,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就看见一抹身影落入池水之中,想也没想,他也迅速地跳了进去。小宝儿深吸了一口气,等到了身体极限的时候,就浮出了水面呼吸,却看见自己的哥哥在不远处扑腾。

      “白痴……”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宝儿朝那边游去,很快就抓住了大宝儿的手臂。小宝儿一手托住他的头颈,一手用力地划着水面。前世通晓游泳技巧的孟言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乖顺地在小宝儿的带领下,朝岸边划去。

      好在岸离得不远。终于上了岸之后,小宝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也没说什么话,就皱了皱眉。大宝儿是看着自己弟弟长大的,自然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不免有些委屈:“还不是因为你……我以为……我以为……”

      声音不大,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小宝儿偏偏是听清楚了。犹豫了一下,小宝儿伸出手去,揉了揉自家哥哥毛茸茸的脑袋,那句“白痴”还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看着大宝儿始终比自己小了那么一点点的身形,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

      当那只手覆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孟言心里冒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问:“你知道北京奥运会是在哪一年召开的么?”

      小宝儿眨巴眨巴他那双无辜的眼睛,不得其解地望着大宝儿。

      “靠,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孟言有些失落。这个弟弟总是太过淡定了,婴儿时期不哭不闹,会说话了以后也不喜欢撒娇,走路学得比自己快,每天自己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锻炼身体了,所以,他忍不住怀疑,弟弟和自己是一样的,从另一个时空,把记忆带到了这里。可是,看着小宝儿迷茫的样子,孟言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小宝儿也许只是天赋秉义,是一个天才面瘫儿童罢了。

      当晚,孟言就生了病,估计是下水那会扑腾的,脸蛋上一抹不同寻常的潮红,额头上的温度滚烫滚烫的。到底是婴孩时亏了身子,这病来势汹汹,把清荷急得团团转,赶忙差人往前院通传了,良久,才来了一个大夫,开了一个寻常的方子。

      小宝儿皱着眉,偷眼看了下方子的内容,的确是降温去风用的,但是,等到药抓齐了,熬好了,不知道其中多少时间过去了,看自己便宜哥哥的那个样子,已是难受之极,烧上那么久,万一脑子烧坏了怎么办?于是当机立断,让小娘亲去寻了酒来,自己将哥哥剥干净了,然后拿了块布,蘸了酒,仔仔细细地将哥哥从头到脚擦了几遍。

      等到药来了,大宝儿却好似陷在了自己的梦魇里,怎么也唤不醒。

      小宝儿拿过药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嘴对嘴哺到大宝儿嘴里。就这么一口接一口的,大半个时辰过去,一碗药终于是喂好了。清荷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有一种维系是旁人无法参透,无法融入的。

      也许这就是双生子之间的血脉相连,灵魂相通吧。清荷接过小宝儿递过来的药碗,如此这般想着。然后看着小宝儿自己脱了外衫,钻到被窝里,抱着大宝儿一起睡——很多时候,这两个人果然难以让人分出谁是弟弟谁是哥哥。

      孟言醒过来的时候,喉咙火燎火燎的,像是含了一嘴的沙子。下意识地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束缚住了,小宝儿整个人都在他身上。一动,小宝儿就醒了,他皱着眉收回自己挂在大宝儿身上的腿儿和抱着大宝儿不放的手臂儿,淡淡地解释说:“你踢被子。”

      好吧好吧,我原谅你口是心非的恋哥情结了。孟言在心里笑说。

      “大夫说你需要捂着。”小宝儿像是看穿了自家哥哥的心思,又解释了一句。他话向来不多,能说到这份上,都是被孟言各种自以为是的无厘头想法给刺激的。

      “我要喝水。”

      小宝儿默默地爬下床去,倒了一杯茶,用手感知了下,是冷的。清荷睡了正房,两兄弟是一起睡在偏房的。这时候只能是小宝儿自己去厨房里弄些热水过来了。

      “算了,就喝冷的吧。”让个小奶娃子照顾自己,孟言也有些于心不忍。

      小宝儿看着孟言,那双眼如一潭深深的井,黑亮黑亮的,却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孟言到底是一个有着成人心智的伪小孩,虽然在日复一日地被小院子里的人宠爱和呵护中,心理年龄偶尔有些趋于幼龄化,但他毕竟是商战中磨砺过来的人。而现在,他看着自己今生的弟弟,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还不足一周岁的小鬼。

      小宝儿扬了扬眉,露出一个可以被忽略不计的笑容来,孟言却是看清楚了。

      “北京奥运会已经过去几年了呀,可惜二零一二年的伦敦奥运会,我们是看不了了。”

      “你……你……我……”孟言瞬间被击中,一时间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突发情况。这个自己一心想要保护的弟弟竟然是一个超级腹黑,亏自己还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竟然被骗了这么久。

      “你不会是爷爷级的人物,然后自然老死之后穿越的吧?否则,你怎么可以这么人精来着?”

      小宝儿淡漠地答道:“二十岁。”

      “什么?”

      “二十岁。飞机失事。”

      “香港飞纽约的KC614?”

      小宝儿点点头。

      这便是缘分,对不对?同一架飞机,一人坐在豪华舱,周围保镖环绕,一人坐在经济舱,乔装改扮,极低的飞机失事率被他们赶上了,然后就从同一个肚腹中被生了出来,成为一母同胞的兄弟,血脉相连。

      只是,孟言永远不会知道,因为小宝儿永远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寒作为组织里的第一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收命,自然是理所应当。他这次的任务是刺杀行天国际的董事长,原本的计划是在纽约机场动手,可惜,一场预测不到的空难阻止了整个计划,并将二人带入了一场互相纠缠的繁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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