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云巷 花奚陌》琰卿

7、【7】

　　【7】

　　“军师，请。”
　　宫人殷勤地笑着，为荀亦扫去尘落在桌面上的灰黑色的忧伤。他作揖表示感谢。宫人退出去了。
　　面壁思过。
　　荀亦玩味地笑了。
　　过是过错，更是过去。只是过去那段痛苦的回忆，有什么好思的呢？面壁……荀亦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了墙壁上。坑坑洼洼的墙壁上似乎有些凌乱的痕迹，有一块的颜色似乎不一样。他纤长的指触碰到那儿，却似碰到刀尖。
　　背后敲门声响起。“进来。”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一块。
　　流动的空气带上了几分清新的花香，脚步声轻轻地靠近，“军师。”好听而又略显成熟的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荀亦转过脸来，微微一愣。
　　美人儿端着茶水，美目流盼，鬓边微微散乱下几缕发，此刻随她的动作摆动。她娴熟地把杯子放下，轻轻地握着手绢，提住茶壶，流淌下青色的茶水。“军师请用茶。”
　　门外守着的士兵把门关上，房中此刻显得如此静谧。
　　荀亦点点头，目光又流转到墙上。他微眯着双眼，突然说：“姑娘……可否有些什么东西，可助我打开秘密？”
　　美人稍稍一愣，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不知此物可否？”
　　“感谢至极。”
　　荀亦接过簪子。它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芒，精致的做工，隐隐刻出牡丹花的纹路。荀亦淡淡地笑了。他用它尖锐的一端挑开墙壁，拿出了一封密信。血色，在指尖绽开。
　　“赵启弄权，意图篡位。望军师尽弃前嫌，为国所思，助朕锄奸。”眼前仿佛是君彻的双眸，透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温婉。末了，又带一抹犀利，一闪而过的金色。
　　触目惊心的血色，荀亦一下子握紧了这血书。
　　“赵启……”荀亦眯起眼，“皇上赦免他的罪过将他提至高官之列，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美人略一屈膝，轻声道：“皇上派密探查得赵大人私下勾结朝中有势之人，其野心早就展露无遗。赵大人党同伐异，迫害人才，当初……当初荀军师被陷害一案就是赵大人干的……所以，所以虽有过节，但请军师为南国想一想。若赵大人做了皇帝，南王朝焉有命在？”
　　荀亦眯着眼，手不断地揉捏着血书。
　　赵启的话悠悠回荡。“荀丞相便是有才之人……若是你我结成同盟，必可成大事……”贪婪的光不断闪现，残忍狡诈，亦是如此。
　　恨的不应是君主，而是小人。赵派势力逐渐扩大，而趁着北国来犯，篡权夺位显得容易许多。
　　“还有……皇上怀疑朝中有内奸，勾结北国，才有如今之患。”美人继续说道。
　　荀亦抿了口茶，再问：“可证实是何人？”
　　美人摇摇头，用手绢擦去杯边的水迹。“还没有……我们的力量太有限了。而，而宫中，赵启的眼线也多得是。
　　“好，让我慢慢计较计较……”荀亦淡淡地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可否请示皇上，与小生一把鹅毛羽扇？”美人一愣，“自是无妨。”她收拾起盘子，恭敬地退出。门口是一个英俊的少年。
　　“杗潇，你要好好地守在这里。今夜，有危险。”美人低声说。
　　名为杗潇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答道：“是，大小姐。”

　　月光静谧地洒下，宛若轻纱般若隐若现。美人轻步在宫廷蜿蜒小路上走着，浅青色的衣服衬着她白皙的脸。少了一枝发簪，她的头发有些微微散乱，眼眸中尽是迷离的光点，看不清，捉不着，却欲罢不能。
　　曲折的树枝勾住了柔柔的月光，有两个宫女在树下私语什么。“殷凝，你说……”
　　美人轻皱眉，想绕过她们。说话的宫女抬起投来，小巧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小小的樱唇半张着，突然停止了说话。她嫩黄色的裙边微微沾湿着，眼中却蓦然冰冷。“柳馨儿。”她说。
　　殷凝弯长的眼迷惑地看着她，然后转过头来，目光落在美人身上。她吓得赶紧屈膝，“柳姑娘。”柳馨儿轻轻点点头，想要继续往前走，却被那眉眼小巧可人的宫女叫住，“请留步。”她的语气一点都不友好。
　　殷凝扯住她的衣角，有些害怕地说：“孔如姐姐……你要做什么啊？这……”
　　柳馨儿微微一笑，点点头说：“不知孔如姑娘有何要事？”她大大的双眸，微微上扬的眼角，浓密的睫毛，月光朦胧下，竟宛若故人。孔如拉开殷凝的手，毫不害怕地说：“柳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柳馨儿浓眉轻舒，双眸微睐。
　　孔如从树下走了出来，阴影扯开后的脸显得动人。“柳姑娘并非宫中妃嫔，却整日处在皇上身边，不怕宫里人说闲话吗？”她抱起双臂，“如今皇上不思政事，却与你混作一起，你可是要教皇上什么妖术么？”
　　一番话咄咄逼人，却说得柳馨儿更糊涂了。她好半天才说：“什么妖术？”
　　“那‘以血而术’是什么意思？！”孔如厉声说，“这不是妖术是什么？皇上尊贵之躯怎可擅用其血？你这……你这祸国祸民的……”孔如一下子想不出什么词语来，用手敲着脑袋，半天才脱口而出：“妖精！”
　　柳馨儿“扑哧”一声笑了，她靠近孔如，在她耳边轻轻说：“孔如姑娘请来僻静处说话。”她微微笑着，用衣袖遮掩住红唇，身姿袅娜地往前走去。

　　殷凝冷汗直流，吓得脸色煞白。“孔如姐姐怎么能这样对柳姑娘说话？哎呀，怕是闯了大祸！”孔如转过头看她，“这个柳馨儿又不是什么怪物，还能吃了我不成？你忘了刚才皇上是怎么对昭仪的吗？还不是那柳馨儿害的！皇上如此冷落昭仪，还说‘以后再不踏进曦宇宫半步’！婷曦姐是多么伤心啊……哼，柳馨儿，等着吧。”她咬咬牙，追着那一抹浅绿而去。
　　殷凝急得跺脚，转身直往曦宇宫跑去。

　　月色正浓，而杀手正在悄悄地靠近。全身上下都兴奋起来，他猛然一嗅，似乎已嗅到了血的甜腥。就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