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摇》香罗舞

3、原是瞿唐风间阻

　　同所有的大户族一样，名乔山庄的大公子娶妾，也不过小事一桩，除了街头巷尾人们的交头接耳，其它并无特别。

　　没有大红的喜字，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云集，一顶小轿沐着细雨从侧门一溜烟进了内堂，里面没有新郎，只有龙凤红烛，寂寂燃烧。陆家老夫人严妆华服，端坐正堂，只是自顾品着香茗，并无言语，几位花团锦簇的少夫人本都是热闹之人，又逢这样的场合，少不得一番品评，但见婆婆不喜，便也不敢做声，一时之间，偌大一个内堂，竟然鸦雀无声，红烛滴泪，格外刺耳。

　　严霜莫在绿敏红袖的搀扶下出了花轿，她早料到陆家人会不喜，却不成想冷清至此。她站立了半晌也无人招呼，红烛摇曳，在红盖头上投下一圈圈的阴影，外面的人看不见盖头下的那张脸，她却将每个人都看得清楚。那个眼神像刀一般锋利，直盯着他看的便是陆郎的妻子吧，她鹅蛋脸，身形修长，即使隔着层纱，她也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贵气。另外两位女子和她年龄相当，穿着富丽，想必就是陆郎的两位弟妹，她们的脸上写着不屑和鄙睨。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只是为何，不见了陆郎？他去了哪里，今天不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吗？

　　念及此，她便不再等待了，向陆夫人盈盈一拜，道：“贱妾霜莫拜见老夫人，愿夫人身体康健，福泽绵长。”

　　寂静的室内猛然响起明珠碎玉般的声音，将众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她们惊讶的“哦”了一声，仿佛到这时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

　　“果然不愧是那种地方出身，这种场合也是这般主动。”开口的是青灵郡主，自从这个女人一进内堂，她的眼光便不曾离开她，她很想揭开她盖头，看看那下面是怎眼的一张脸，和她平分了丈夫。

　　“霜莫也见过夫人，愿夫人青春常驻，芳华永在。”

　　两位少夫人相视一笑，旋即低头不语，她们想看看今日这出戏如何收场，大嫂总是仗着自己郡主出身，事事压着她们一头，而今，大哥却给她娶个小的，还是个青楼女子，她一向自恃尊贵，这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吧，看你以后还横。

　　“起来吧，真儿在接见贵客，一会儿便会来与你相见，两个丫头先扶你们小姐坐下罢。”陆夫人终于发话了，她表情依旧端庄，平静如水，看不出何种情绪。

　　绿敏红袖依言扶了小姐坐下，室内重又回归了平静，青灵总有不甘心，但是婆婆的态度很明显，她已经默认了这个儿媳的存在，她心里有些恼恨，但也无法，再言语激烈，只会显得她小气，何况旁边还坐着两个弟媳，她似乎能听到她们幸灾乐祸的笑声。

　　陆其真确实在见贵客，今日一早，卢又庭就来到了他府上，和他一起的还有汝阳王的次子李牧云，他们来不止是向他道喜，还有则消息告诉他，经过淮埠之乱后，朝廷终于决定把权力之手伸向武林，这一届的武林大会朝廷会派出钦差大臣坐镇，最终胜利的人，将接受朝廷的册封，食君禄，分君忧。

　　陆其真颇为吃惊，从来朝廷和武林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偶尔绿林人物触犯律法，也不过做做捉拿的样子，只要不触及社稷根本，也就睁一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这次竟动真格了。

　　“武林本就多争端，以后朝廷插手，只怕事情会更多啊。”陆其真沉吟道，朝廷欲要管控武林，恐怕第一个要管的便是他名乔山庄。

　　卢又庭也很赞同，“我也觉得，朝廷不只是立一个武林盟主那么简单，恐怕是要借此分散武林势力为朝廷所用才是真的。牧云，依你之见呢？”

　　“你们说的很对，其实皇上从登基开始，就有此想法，只不过那时他根基尚浅，外加南蛮北夷虎视眈眈，才无暇顾及此事。而今，天下平定，四海臣服，国力强盛，如果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便是武林了，三庄四世家，六大门派外加一些杂门小派，这股势力委实不容小觑。不过你们两家一直与朝廷交好，不用担心。”李牧云是汝阳王的儿子，说来也是朝廷中人，不过他自小跟师傅学艺，行走江湖，感情上对武林更要靠近一些。

　　“呵呵，朝廷真要作为我们担心也没用，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其真，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待会儿可要新娘子多敬我们两杯。”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其真连连跺脚，“哎呀，现在已过了晌午，霜莫应该早就进门了，我要去看看，你们在这里聊天或者去花园逛逛，待会儿我再来找你们。”

　　“你只管好好陪新娘子吧，来，又庭，我们把上次未完的棋局来了结了，这回一定要见个高下不可。”李牧云笑着说道。

　　陆其真别过他们，便径直往内堂走去。他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不像婚礼的婚礼！朱门重重，不过咫尺，却是千回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