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浮生短笺》柳沙

7、7、

　　这一春的桃花很美，山庄内的桃花酒也很美，所以千觞决定留下喝几天酒，顺便跟着少恭去万道论坛打酱油。
　　少恭的意思，原本只是过来看一看，没什么事就走了，场面上的元勿去应付就可以。不过，大略是觉得既然留无意义，那么走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反正已经现身，不如就坐下看看，听听。
　　某个小山头上的某位道主说：“这位道友，是打哪处仙山来的？”
　　少恭回礼“仙山不敢，衡山青玉坛。”
　　“唔，唔唔……”道主沉吟一番，说，“就是，那个被人踩了两百年的青玉坛？”
　　少恭微微笑：“门派不幸，道长见笑了。”
　　千觞不免瞧了他一眼，不过，少恭这话不是反击报复的前奏。他真的就是承认一下，回应一下而已。
　　少恭慢悠悠的，一颗一颗吃论坛上招待的腌青豆。那弹琴的修长手指姿势很好看，叫人忍不住会多看一眼。
　　道主说：“道友你们青玉坛，是不是终年辟谷，以金丹修炼仙身？”
　　少恭说：“修仙不敢，不枉死而已。”
　　“那，你们其实也没修得长生不老金丹？”
　　少恭说：“想长生不老，也不是没有办法。”
　　“唔？请道友赐教啊。”
　　少恭略笑了笑：“非听可以领悟，只是若想长生，我倒也可相帮道长一二。”
　　那道主斜眼瞧他，却仿佛不信的样子：“若可以……莫非你已长生不老？”
　　少恭说：“道长看呢？”
　　腌青豆早先被千觞抓去了一把，已经差不多见底。除了早两日官府友情赞助的宴席，万道论坛的招待几乎可以用窘迫二字形容。也难怪，自从去年常居地界的一支魔族不小心穿越到人间，江湖不免有点乱。天墉城除魔卫道义不容辞，赔本生意做多了，颇有点无以为继的意思。
　　腌青豆吃完了，又上了一盘糟毛豆。千觞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说：“紫胤真人来了，哈哈，这可稀奇，去看看热闹吧。”
　　少恭原本微眯的双眼睁开了些，却一时没有站起来。千觞又抓了一把糟毛豆在手里，说，走吧走吧。

　　紫胤真人来时，有一百二十八个山头的观主，十六处福地的代表人还留在论坛。大家辩论了一番天下苍生与心斋坐忘，口干舌燥之后，便喝茶，聊天，吃毛豆。
　　紫胤真人穿着一身黄白相间的道袍，头发花白，须长及胸，手里拿着一把拂尘。见在对十多位观主说，今次还请诸位鼎力相助，同往除魔，无暇亲自前往的，亦可派遣门人弟子协助我等，感激不尽。身边跟的两个小道童还穿着开裆裤，粉嫩嫩的挺有人缘。
　　千觞差点喷了。这哪是紫胤真人。
　　千觞说：“少恭你见过他吗？”
　　少恭站在门槛内，瞧着里面的情形。“没有。如此高人，无缘得见。”
　　就在这时，那“紫胤真人”又对另一片的几十位观主道：“贫道紫瀛，天庸城执剑长老，诸位道友若有愿往除魔的，可至贫道处报名。”
　　千觞闷不住笑了，笑得有点响亮，一时之间，好些人向门口看过来。
　　“天庸城，紫瀛道长。哈哈，有意思，这万道论坛莫非也是你们西贝天墉城办的？”
　　紫瀛真人看向他们，道无量寿福。“这位道友与其质疑贫道，不如多思多想如何斩除嗜血魔族，其族类虽暂被冰冻于会稽山，解封冲出也只是时日问题。”
　　千觞点头：“这话是不错，不过，正牌的天墉城都拿着那些家伙没辙，何必拉这么多人去送命？挂紫胤真人的名号，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吧。”
　　千觞说得坦荡荡的，毫无顾忌，少恭听着，不禁微微皱眉。
　　于是群情激奋，理所当然，千觞被一人一拂袖的那股气场给扇到了大门外。
　　少恭什么也没说，也没动。

　　万道论坛乃论道清静之地，闲杂人等是如何进入？嘈杂中，有人如此问。

　　千觞说：“少恭，不跟我走？”
　　少恭看了看他：“我青玉坛也算是武林中的一份力量，自要留下。”
　　千觞莫名其妙，搔了搔头，以灵识向少恭道：“这个冒牌货是个魅族，能不怕结界，道行还挺深，你不怕惹麻烦？”
　　少恭说：“你且去吧，不用等我。”
　　千觞等了片刻，只得说：“那我出去转转。”
　　少恭说，嗯。

　　紫瀛真人招兵买马之外，也与大家论道，也说《南华经》什么的。听说，天庸城乃是天墉城旗下的一个分支，掌门当年在天墉城铸剑犯了重大过错，自己谢罪而去。这一去比天涯海角滚得还远，滚到地界去了。
　　当然，地界也有它的精彩之处，比如瘴毒，比如鳄鱼那么大的毛毛虫，比如嗜血者。现于阳光之下便化为灰烬，阳光消失才能重生。这种特质的确不适合生活在地表，甚至不能久居魔域。唯有地界气息特殊，并不需要吸食人血，嗜血族就能存活下去。
　　地界曾经很和谐，现在也挺和谐。去年，天庸城以如意法口诀为条件，与嗜血族长老交换了一条冥河的摆渡权。如意法是遁地之术，当年怎么来的地界，现在也可以怎么继续下往幽冥。嗜血族想要摆脱不能行于阳光下的禁锢，打算去幽冥之界找一下相关负责人。
　　然后，他们就穿越到人间来了。

　　紫瀛真人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彻底消灭嗜血族，他本地界散修千年之魅，已能行走三界，千里迢迢出这趟公差实属无奈之举。上一次人界的天墉城大举出兵，终于是用三尺冰封之阵暂时拖延了情势，但嗜血族身具魔之特性，不死不灭，绝不易与。他们在人界吸血为生，也不能简单驱逐回地界了事——中皇山幽都入口处因为一场雪崩已被封住了两年之久。
　　如意法时灵时不灵这件事，天庸城的人其实也不知道。当年创派掌门犯错，就是因为私自以人魂铸剑，做那些时灵时不灵的实验，结果不巧失败了。
　　现在，紫瀛真人说，大家要集思广益，出力出人，想办法把嗜血族霸占人界的邪恶计划消灭在摇篮里。
　　少恭不动声色地坐在角落，不知不觉，天色已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