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 爱怎么会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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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怎么会变呢？
早上醒来，看看未摘的腕表。六点半。虽然在度假，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我无法享受睡懒觉的奢侈了。起身简单梳洗一下，便下楼吃早饭。
厨房里，东海赫在正忙着把餐具摆上桌，见了我一齐微笑着道早安。
这是我在束草的第十天，本来计划最多一周的，不过我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下这两个少年，一个澄明干净，一个坦率乐观，让本来有些郁郁的日子焕发出光彩，虽然旅途中不免离别，但是对这两个少年，我是由衷的不舍。
“早。”我笑着对两人点头。
坐定之后我发现赫在的神情有些困倦。“怎么了赫在，没睡好么？”
“啊。”后知后觉的少年打了个呵欠，道，“昨晚看球赛了呢，西甲。”
我咬着筷子微微沉思了一下，“该是第三轮了吧。”
“原来正洙哥也喜欢足球啊！”赫在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的疲倦好像一扫而空。
“恩，”我点点头，“大学时候是校队的前锋。”
“哇……”我的回答引起两人更大的惊呼，东海的一双大眼睛瞪起来，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神色。“看哥的身体那么单薄，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我轻笑了下，不免有些得意，“不仅是足球，我还练过街舞哦。”
东海的眼睛更大了，惊喜地对我说，“哥，我们好像呢。我以前也是练街舞呢，后来被这只猴子拐到了足球场。”
我看向始作俑者，只见他一如既往地憨厚地笑，露出粉嫩的牙龈。“起初是秀怂恿我啦，他说东海的身体条件好，做边锋最合适了呢。”
我想起赫在口中这个被称为“秀”的人，就是那些签着“JunSu”的建筑草图的作者。
“秀虽然去了法国，不过我们都在关注西甲，因为亨利。”
“哦”我了然地顿了顿，“那么在之前的几年，你们一定都是看英超的吧。”
“是啊，”赫在频频点头，“总觉得他去巴萨太不合适呢。”
我宽厚地笑笑，“足球这种东西，跟爱情一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这一次，赫在东海都没有出声反驳，而我，舀起一勺粥却迟迟不肯下口。
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粥碗，我微微有些失神。透过氤氲的热气，我的目光好像留恋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那是秋天的绿茵场，纵情奔跑的少年们仿佛不知忧愁。
我们的对手是金融系，听说还有几个刚进大学的毛头小子。医学部的体育成绩虽然上不了台面，不过这种没什么压力的比赛我们却从来乐此不疲。
我的位置是前锋，良好的反应能力和优越的速度条件让我游刃有余胜任自己的岗位。不过今天却遇到了些棘手的问题。
对方盯我的那个后卫是个厉害角色，虽然看起来是个初出茅庐的新鲜人，不过身体条件好，补位意识也出众。只要我一得球他就粘上来，有几次险些被断了球。
也许是拼抢的太激烈，也许是对方的身体比我壮实得多，总之几番交锋之后，我很不雅观的摔倒在地。队友们迅速围拢过来，而那个可以称之为始作俑者的一年级新生则带着两份委屈八分不服的神色望向我。
对于一个足球运动员来说摔倒是家常便饭，但是很不幸的，首尔大学拥有大韩民国最优秀的教授，最雄厚的财力，最完备的实验室，却也拥有最劣质的草坪。所以，当手指在摔倒时被隐藏在草皮里的尖锐石子划破的时候，我一点惊讶的情绪也没有,身边的队友们也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个一年级新生的眼睛里，却填满了不可思议。
我摆摆手示意换人比赛继续，然后拍拍身上的土走向场边。
一回头，却发现那个一年级孩子跟在我身后，不由得有些疑惑，“跟着我干嘛。你该去比赛。”
那人却并不理会我的疑问，而是皱紧眉头不高兴地冲我嚷道：“我不是故意撞人的，再说你也不是纸做的，怎么一碰就倒！？”
他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真是个霸道的小鬼啊。
“谁也没说你是故意的。”我顿了顿，又回答他的下一个问题，“就势摔倒能让伤害减少到最小。你也是踢球的，连这也不懂？”
对面的人一时语塞，气鼓鼓地不说话，可是他圆润的脸庞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你的手出血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不自在地开了口。
见我没什么反映，又急急地喊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在意！流血了！快，这样甩甩手，快！”他边说边把手举过头顶，样子滑稽地晃来晃去，还一个劲儿地让我跟他学。
我轻笑了一声。
“喂，你笑什么！”男孩的脸又鼓起来，分外不满意。
我把受伤的食指伸到他面前，鲜红的血珠正一颗颗从指尖滚落。我用另一只手卡住食指根部的两侧，不出几秒钟，血就不再出了。
“看到了？”我仰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学弟，我是医学部的呦，可不会用你那种跳大神一样的方法。”
听了我的揶揄男孩子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时炸了毛，“你说谁像跳大神！”
“难道不像么？”我学着他的样子夸张地跳来跳去。他的脸有点垮，嘟起的脸蛋让我很恶质地想去掐上一把。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不过很想知道这么弱智的办法你从哪里学来的？”
“电影啦。”
“什么名字？”我环抱双臂突然之间来了兴趣。
“春逝。李英爱演的新片子，学校礼堂正在放，学长没看过么？”
我歪着脑袋仔细想想，“还没来得及呢。”
“那么，就这样好了。算作表达撞到你的歉意。”男孩突然一本正经的望向我。
“呐，学长，我请你看电影吧。”
他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新月的形状，露出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可爱而俏皮。在初秋的阳光里，这个纯真的笑容灿烂得熠熠发光。
所以，当我再回忆起这一天的时候，记忆里满是光华，还有那双笑弯了的眼睛，璀璨得像是散落在地的碎钻。
这是我跟英云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很多年之后，我总是恍惚那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是不是一个华丽的梦境，我身边强势霸气无时不散发魅力的金英云真的就是球场上那个青涩的有着漂亮笑眼的大男孩？
初遇的那一天他恭敬地喊我“学长”，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我的称呼开始直接晋升为“正洙”，甚至从没有叫过一声“哥”。我明明大他两岁的，不是么？
再后来他渐渐长大，快的有些另我措手不及。他身上优秀的特质让无数人仰视，他注定是站在巅峰的男人。但是我却常常怀念，那个在绿茵草地上对我微笑的少年
总有人矫情地说年华似水，其实在我眼里，所谓年华，所谓记忆，不过是我21岁那一年，在球场上遇见一个笑眼弯弯的男孩。
“哥，再不吃粥要凉掉啦。”东海出声打断了我的神游。
“哥想什么这么出神？”赫在探过头，也颇有兴趣的样子。
我无意对他们隐瞒，于是三言两语向他们描述那一天的情形。
“原来如此。”东海了然的点头，随即又说道，“哥，今天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喜欢的。”
东海是做事利落的人，二十分钟之后，便拽着我跟赫在出门了。
他的目的地是雪岳山。十一月是赏枫的好时节，漫山遍野的红叶成为束草最负盛名的景色之一。
来爬山的游客很多，我们跟在人群的后面慢慢向上走，沿途的红枫旖旎多姿，每当有风吹过，便是响彻山谷的唰唰声。我摘下一片红叶，小心地夹在本子里。
从山腰到山脚，满眼都是亮眼的橙红色，而山顶却附着纯白色的雪，巨大的色觉落差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风轻轻吹过，没有深秋惯常的萧索的味道，反倒张扬着自由肆意的气息。
“哥你看，那就是蔚山岩。因为地势的原因,风吹过这里会发出呜呜的响声,所以也有人叫它哭山。”
“雪岳山在束草的这部分叫外雪岳，真正的雪岳山其实更大呢。”
……东海和赫在热情地为我充当导游，有了这两个聒噪的少年，旅途也变得轻快了。
转过蔚山岩，又走了一阵子，眼前出现一座古旧的寺庙。
看着门上的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神兴寺”，我终于明白东海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了。
在电影《春逝》里，男女主人公在这里定情，两人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倾听初雪的声音。
不过是不经心的一句话，聪明的东海竟然细心如斯，我的心里不由得感动了。
神兴寺很小，建筑也称不上精美绝伦，同首尔那些赫赫威名的朝鲜王宫相比实在不值得一提。不过，也只有在这个朴拙的小地方，才能发生那么青涩甜蜜又小心翼翼的爱情吧。
东海赫在显然对这个地方熟稔，带我转来转去并且滔滔不绝。赫在把我领进院中的空地，突然跑了几步在前，然后回过头来，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强作忧郁，幽幽叹气道，
“爱，怎么会变呢？”
大有韵味的一句话被他强装的忧伤冲淡，他怔怔的眼神在我看来非但不忧郁，反而极有喜剧天赋。于是我很不给面子的笑出来，下一秒，东海猛地扑了上去，大叫着别丢人现眼了。
深秋的阳光温暖却微有凉意，我闭上眼睛抬头迎上肆意播撒的光芒。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屏幕上有个忧郁的男子轻转过头，淡淡地叹气，“爱，怎么会变呢？”他的神情困惑迷惘却又让人止不住怜惜，忧伤的眼睛仿佛微凉的河水散着怅惘的雾气。
爱会变么？那些许下的誓言会变么？当时年少的我根本无从回答。然而当我渐渐长大，成为一名外科医生之后才恍然发现，连生命都无法获得永恒，那么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是可以永垂不朽的？
所谓爱情，也许就是天边的云，昼夜朝暮不断改变着形状。我想是电影里的男人太傻，才执著寻找永不改变的爱情；是电影里的女人太理智，才冷眼旁观那朝不保夕的爱情。
什么是爱呢
我无法相信誓言，而人生本就是匆忙赴死的旅行，还有谁能和我一路走下去呢？
临近正午，阳光愈发温暖起来。闭起眼睛，眼前仍然是金灿灿的一片。
恍惚中，我又看见一个笑眼弯弯的少年对我微笑，他向我伸出手，声音柔和动听，
“呐，学长，请你看电影吧。”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最想回到哪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3 爱怎么会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