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情石（原版）》木影寒

43、第四十四章 大获全胜

　　察苏台被身后利箭入靶的声音震得一呆；郑平大声喝彩，终于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石兰左手斜挎角弓，右手微一收缰，马缓缓停步。她嘴角含笑，瞟了眼胤誐，笑道：“多谢十阿哥箭下留情啊！”
　　胤誐脸色铁青，死盯着石兰：“这就是你的手段？”
　　石兰一笑，刚要回答，急促的马蹄声传入各人耳朵，众人瞧去，原来是胤禛。
　　石兰一怔，问：“你怎么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有你这样胡闹的吗”胤禛脸色苍白。
　　郑平与察苏台下马行礼：“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他俩俯身请安，圆圆的木靶搁在背上，这样子——本来嘛，在马上安靶的主意是十四阿哥出的，但又难以固定，石兰便建议让侍卫背在背上，瞧瞧现在，一个前面晃动着一枝箭，一个后面晃动着一枝箭，你说这情景好笑不好笑？石兰本被胤禛的语气吓了一跳，见此忍不住笑了。
　　“你……你……”胤禛盯了她一会，见她只顾笑，便转头向胤誐称谢，“多亏了十弟反应快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胤誐黑着脸没有理会。
　　胤祥快马过来，说：“皇阿玛命继续比试，但不许再使这样危险的手段——”皇帝来了？石兰转目望去，果然，那边黑鸦鸦一片侍卫，比刚才多了好多人。“嫂子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多亏十哥——”
　　“亏亏亏，亏你个屁！我要射伤了她我还不得认输！”胤誐突然怒吼。

　　场中又开始角逐，四骑纵横来去，扬起漫天沙尘。胤誐明显被惹火了，一改初时的闲适，策马冲刺、拦截、咬尾紧追——这才显了他的真水平，石兰顿时左支右绌，既难以射中目标，也无法阻止十阿哥与察苏台互相配合。
　　郑平苦不堪言。不过他倒也不是一味被动地闪避，仗着精绝的骑术，在夹缝中反攻，差点又将察苏台逼得撞到布幔上，石兰抓住机会开弓射击，却被十阿哥拦腰一箭撞飞了。那一箭力道好大，两支箭直飞到场外才跌落，看得出十阿哥怒气仍盛。
　　“哼，拾人牙慧！”
　　石兰恼怒地讽刺。胤誐沉脸不语。目前为止，两人各剩二支箭。四骑互相追逐，相距极近，兜了大半个圈子，石兰却显得焦躁起来。在转弯的霎那，察苏台背后木靶在石兰眼前一晃。这机会并不好，何况十阿哥在旁窥伺。郑平还在琢磨怎样才能取胜，却听得“嗤嗤”两声，石兰竟将最后两枝箭射了出去。
　　“铮！”
　　“夺！”
　　几乎难分先后的两声响过，却是十阿哥一箭射出，先将石兰的那枝箭撞飞，然后竟又射入郑平身后木靶的边缘。而石兰的另一枝箭被察苏台闪过。
　　奔驰的四人都停了下来，察苏台以一种鄙夷夹着同情的目光瞧着石兰。郑平怔怔的，犹未相信这么快就输了。一片静默，然后四周想起震天的喝彩声。
　　喧嚷声中，胤誐手里把玩着剩余的一枝箭，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嫂子，这可难办了。我呢，最近闲得很，没什么事要让嫂子去做。但嫂子这么聪明，浪费了却又可惜。真伤脑筋哪！嗯，有了！你说，帮我去捉几条毛毛虫怎样？”
　　石兰眼中直欲冒出火来。郑平上前道：“石侧福晋……”石兰猛的调转视线，恶狠狠瞪向他。郑平咽下了劝解的话，低下头去：“奴才无能！未能闪避十爷的箭！”
　　看石兰怒视着郑平，胤誐又笑了。他刚想说她自己学艺不精何必迁怒，猛见她欺近郑平，“呛啷”一声拔出了他的腰刀，在两个侍卫呆怔中，竟挥刀恶狠狠朝自己砍来。胤誐这一惊非同小可，喝道：“你疯了？”急忙闪避。——输了恼羞成怒提刀砍人？胤誐做梦也想不到她这样疯狂。
　　石兰却似真的疯了，提刀乱砍，十阿哥猝不及防下先用手中的箭去挡，“咯嚓”声中，被石兰一刀削断。察苏台早抽刀抢上前来护住主子；郑平似被她的举动吓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叫道：“侧福晋！”也冲上前去拦阻，却慌慌张张举动失措，反使察苏台碍手碍脚。
　　但闻蹄声急促，许多骑涌进比试场地。
　　察苏台闪过郑平，拦在胤誐身前，无奈石兰的刀法竟似不错，他又不敢真伤了石兰，只挥刀挡格。胤禛远远大声怒喝：“你还不快住手！”
　　说话间，石兰觑个空子，一刀向胤誐腰胯劈去。胤誐惊怒中举弓一格，石兰刀锋斜削，“绷”的一声，割断了弓弦。胤誐一呆，察苏台大惊：“十爷！”以为他受伤，情急下反手一刀朝石兰劈去。郑平见刀风劲急，吃惊下忙扯下刀鞘，架住了那一刀。两人都是本能出手护主，此时都一愣。石兰却已将手中钢刀一扔，策马冲出了混乱圈。这也只是片刻间的事，胤誐不明白气势汹汹的石兰怎么突然跑了，目光下意识随她移去。
　　郑平瞥见她侧骑着转弯，马鞭往地上一卷——他忽然惊叫：“十爷，您的手流血了？”
　　察苏台立时转身惊道：“奴才该死！爷伤了哪里？”（因未见十阿哥手上有伤，故有此问。）胤誐本能地低头一看——哪有流血？抬头瞪着郑平：“你这奴才——”忽听“夺夺”两声，察苏台后背震动，竟已多了两枝箭在靶上。
　　石兰大声欢呼：“我赢了！”
　　一瞬间，胤誐与察苏台都呆住了，往场内赶的人也住了脚步，愣愣看着这一幕。
　　因冲进场内的有四贝勒、八贝勒、和九、十三、十四阿哥，郑平下马欲行礼。石兰却快速冲到他跟前，口中欢呼：“郑平！我们赢了！”腾的跳下马，神采飞扬，快活地笑嚷道：“郑平，你的反应真不赖！看来我选你做搭档是选对了！” 边赞边大力拍着郑平的肩，郑平被拍得倒退一步，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呃……石福晋过誉了……全，全是福晋智计无双……”
　　“彼此彼此！你是怎么骗得察苏台转身的？”
　　“呃……这个……”郑平偷觑了眼十阿哥，他脸上青红夹杂，望望察苏台，又望望石兰。察苏台则呆在当地，茫然失措。
　　郑平低低告诉了石兰。石兰大笑起来：“真是好样的！以后有什么赌赛，一定再带上你！”又拍向郑平的肩。忽手被人截住，她愕然望去，胤禛正皱眉瞧着自己。她呆了一呆，才意识到这是大清朝，郑平也不是她办案时的拍档。——有点得意忘形了。她嘿嘿干笑几声，转过头，见胤禩等人都诧异地瞧着自己，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移目标瞧向胤誐，学着刚才他嘲弄自己的语气：“怎么样啊？十阿哥，‘哪方的靶中箭多便算输’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胤誐心里挣扎不定，不甘心认输。石兰又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位证人，你们怎么说？”
　　胤祥摸着鼻子不发表意见；胤祯刚才冲进场时见石兰捡起地上的箭，就知十哥要中计，却不及提醒，此时看不惯石兰得意洋洋的样子，憋了半晌，说：“若不是十哥将箭都射出场外——”
　　石兰打断他道：“是吗？我记得很清楚，除了这二枝箭，应还有一枝落在场内，不过——就算场内还有许多箭也没用了！十阿哥，你说是不是？”
　　胤祯等不知胤誐的弦被砍断，都诧异不解。胤誐涨红了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察苏台惭愧无地，却又愤愤不平。这个四侧福晋，连这种法子都敢使，实在太诡诈！
　　胤祯道：“哼，‘哪方的靶被对方射中的箭少哪方便是赢’，原来嫂子一早就设了圈套了！若论真实功夫——”。
　　石兰挑了挑眉，又不是他输，要他多什么事？“你难道没听过‘兵不厌诈么’？莽夫才只凭武力！”
　　胤禛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沉了脸道：“胡闹完了没？好好的比箭，竟动起刀子。赢什么赢？要不是十弟让着，你早就……皇上也看着呢，等会好好回话。”
　　“你——”
　　胤禩道：“赢了就是赢了。嫂子的骑射也难得的了，更让人佩服的却是嫂子的智计！”他微微笑着，声音温和且动听。也不过二十几岁，比胤誐大不了多少，却自然流露出一种人所难及的气度，虽然他外表是那么谦和。石兰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想起他曾助自己射杀匪徒，对他更增好感。
　　胤禩见石兰注目自己，笑了笑，道：“四哥，嫂子这计策真是好，却也将大伙儿吓得不轻。这还要向皇阿玛回话呢。”

　　石兰、胤誐、郑平、察苏台四人走进黄幔遮就的看棚向康熙请了安。看棚内除康熙外，还坐着太子和诚郡王；因无外臣，诸皇子福晋也在。从石兰一进来，这些人就开始上下打量。石兰瞥见缡宁微微点头朝自己打招呼，便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又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缡宁忍不住要笑，忙垂首轻咳。
　　之前胤祥早已叙述了事因，此时康熙嘴角带笑，先赐了坐，再问石兰与胤誐。胤誐气哼哼的，便只有石兰一人在回话。末了，她道：“十阿哥似乎不甘心呢，我看他想耍赖！”
　　胤誐猛地站起，怒道：“你，你——”
　　“我怎么了？说错了吗？十阿哥到现在还未亲口认输呢，皇上，您给评评理！他明明输了却不开口承认，这不是想赖是什么？”胤禛皱眉，想阻止石兰胡言乱语，康熙却已笑着看向胤誐：“是吗？”
　　胤誐气得脸上忽青忽红：“你，你……”忽吼道：“认输就认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旁边沉默的胤禟、胤祯同时暗叹一声：“十弟（哥），你惨了！”都不忍目睹。
　　太子问：“不知弟妹打算让十弟做什么事？”
　　石兰嘴眉峰一挑，角微勾：“这个嘛……十阿哥，介意在这里说吗？”
　　“事无不可对人言，哼，你有……话快说！”
　　石兰一笑道：“好！第一件事很简单，从今后你见我时得恭恭敬敬的问好，不许再‘小四嫂’‘小四嫂’的乱叫。可听明白了？”众人闻言忍不住好笑。
　　胤誐哼了一声，心想这倒是真的简单，就是没面子，便道：“第二件呢？”
　　“第二件嘛……”石兰紧盯着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我不想再听到有关虫子的事！”周围窃笑四起，石兰恍若未闻，只盯着胤誐。
　　胤誐竟也不怕死地笑着。他笑着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哪管得着？嫂子既有此惧，又怎怪别人议论？”
　　石兰不理他的嘲笑：“若让我听到一次，你就给我吞一条虫子！听到两次，你就给我吞两条虫子！你答不答应？”
　　“哈哈！”
　　“呵呵！”
　　“哧哧！”
　　看棚里爆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胤誐听到这个后续条件，呆了一呆，继而笑道：“怎么不答应？但我只能尽力——”忽想起一事，他隐隐觉得不妙，“如果，如果……”他看了一眼四周的兄弟们，猛地叫道：“等等！如果有人故意提起怎么办？”——胤誐身上冒出冷汗，这件事简直不好笑极了！他刚刚竟怎么会觉得好笑呢？
　　石兰嘴角轻扬：“哦？这个么，就是你的事了。我管你是别人想整你也好，无意提起也好，反正我只要听到有人提这事，你就得履行条约吞虫子！”
　　周围又是一阵失去矜持的大笑。胤誐彻底呆住。——他可以管住别人的嘴，又怎管得住他哥哥们的嘴？就连他的那些弟弟们若故意跟他过不去……这，这岂不是落了极大的把柄在别人手里？
　　“好！好！皇阿玛，四弟的这位福晋真是好聪明，竟想得出这主意！”太子笑得茶都端不稳了，还要转头观察康熙的颜色——因康熙笑吟吟的点头，他便凑趣笑得更响。
　　胤禛轻咳了声，注视着石兰，眼里全是笑意，她却一直侧头看着胤誐。胤禛摇摇头——真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多鬼主意！
　　“这、这不公平！”胤誐觉得这件事糟糕之极，转头四顾，但一众兄弟只顾笑，胤禟与胤祯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他看向康熙，“皇阿玛……”
　　“皇阿玛一向公正无私，不会偏心帮你的！十阿哥堂堂男子，难道真要言而无信？”石兰开口截断了胤誐的话。
　　“你，你……我是说，如果皇阿玛提了这事又怎样？”胤誐像抓着了跟救命稻草。
　　石兰偷偷瞧了眼微笑着的康熙，说：“那不关我事，我只问你。”
　　“哈哈！”这次康熙带头先笑，更遑论底下的阿哥们了。胤誐的救命稻草就此失去。
　　太子大笑着道：“皇阿玛，您说那第三件事又会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康熙笑道：“猜不出！”
　　太子便道：“四弟妹何不说来听听？”
　　石兰道：“这第三件事么，我还没想好。”她转了转眼珠， “也许难办，也许易办，那要看十阿哥了！”
　　众人都是一呆。胤誐瞪着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操控的木偶。
　　康熙问道：“这骑射是谁教你的？”
　　“回皇阿玛，是十三阿哥！”
　　胤誐恶狠狠扫了胤祥一眼，胤祥只得又摸鼻子。康熙瞧着十三阿哥，笑道：“原来是老十三！怪不得，师傅教得好，徒弟也不赖，一个月就能有这水平。以前学过吗？”
　　“回皇上，曾跟阿玛学过一点。”
　　康熙点头道： “果然是将门虎女啊！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非寻常女子可比！”
　　石兰道：“谢皇阿玛称赞！嗯……皇阿玛既如此称赞，那我能不能讨个赏赐？”此言一出，众人都惊愕好笑不已。胤禛却担忧地皱起眉，怕她又惹出什么事来。
　　康熙一呆，随即笑道：“你已从十阿哥那里赢了三件事，还想朕的赏赐？不过，先说来听听。”
　　“回皇阿玛，我久闻塞外景色美不胜收，更有木兰秋狩逞我大清军威，曾与缡宁提起，俱神驰塞外，向往不已。所以求皇阿玛赏个恩典，今年秋狩，让我俩都去罢！”
　　康熙道：“哦。有这事？”瞧了一眼缡宁。缡宁忙离座至康熙前，跪下应是。
　　十四阿哥胤祯不防石兰突然将缡宁也牵扯进去，不由瞧瞧石兰，瞧瞧缡宁，心下不定，便又瞧了瞧四阿哥——胤禛也颇感意外，脸露诧异之色。
　　康熙看了眼这俩兄弟，问石兰：“你这么想去？”
　　“是！”石兰应得极为干脆。康熙又笑了：“那好，朕就赏了你这个恩典！”
　　石兰与缡宁同时道：“谢皇阿玛！”
　　看棚内诸皇子、诸皇子福晋，脸色各异。
　　康熙今天的心情似乎极好，一直脸带笑意，此刻笑瞥着石兰，说：“你那个侍卫呢？倒挺机伶的，叫什么？”
　　石兰道：“他叫郑平。”
　　一时郑平进棚请安，康熙问了问他出身，郑平一一答了。
　　康熙道：“还有老十的那个侍卫呢？也不错。不能厚此薄彼，该一块儿赏了！”
　　察苏台满脸惭愧，道：“奴才无能，不敢领皇上赏赐。”
　　康熙笑道：“你骑射是不错的，只是忠心护主，大意下上了当。”
　　郑平与察苏台一起谢恩领赏。两人都是喜出望外，陪着主子赌赛，竟能受皇上亲口嘉奖，这真比天上掉下金元宝还惊喜。自然，比之郑平，察苏台多了些惶恐。而郑平，除了对康熙皇帝感激涕零，对石兰更增十二分的佩服。
　　最后，康熙对胤誐道：“至于老十呢，弓马是好的，却过于轻敌，朕就不赏了。”胤誐听了虽觉气愤，倒也不怎么放心上，他正满心担忧着石兰的第三件事呢。倒是胤禩与胤禟互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