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情石（原版）》木影寒

4、呆鸟

　　复选在御花园钦安殿举行，比之初选要仔细得多。因无皇后，由皇贵妃主持，问些父兄官职年龄等。其实这在牌上写的都有，不过是听听声音看看应对礼节罢了。
　　缡宁并不懂这些，见到康熙并不来亲自挑选，觉得有些奇怪，猜想可能没空。不免有些遗憾，本想会会这千古一帝的。
　　站了这么多时候，还没完没了的，又不能坐。缡宁正暗暗咀咒这不人道的清宫规矩，突然一个人影站在眼前问：“这是谁家的孩子？真一副好模样！”
　　缡宁忙道：“回娘娘话，奴婢马佳.缡宁，父亲正蓝旗下驻陕西佐领。”
　　皇贵妃“嗯”了一声，走了过去。听得她继续问，一个声音道：“回娘娘，奴婢石兰，父亲是正白旗旗下两广总督石文琳。” 她的声音本就清朗，平时大约高声说话怪了，这样刻意压低听起来有些怪。
　　“嗯，是瓜尔佳氏的，可是和妹妹同族？”后一句话是向和嫔讲的。
　　“姐姐好记性。她父亲祖上是直义公的弟弟，也算是同宗了。”
　　一时，由内监引导，五人一排、三人一排不一而足，由佟妃主选，其它嫔妃均在一旁看着，时或浅评几句。缡宁暗叹这毫无人权的制度，这些个人竟觉得理所当然。
　　不久，佟妃与惠妃德妃宜妃等拟定了名单，报给康熙，便封了几个嫔妃常在，余下的秀女已都分配了去处。石兰去了德妃宫中，缡宁被分到绛雪轩，位处东六宫中，好像是未成年皇子的居处，也不知将伺候哪位骄贵的主子。
　　正想着，绛雪轩到了。一个宫女大概是个领头女官，过来说了些绛雪轩的规矩事宜，并指了个房间让缡宁安顿，说：“安顿完了到主子跟前应个卯，明日安排你差使。”缡宁规规矩矩的谢了，又说“一切请姑姑指点”等话。打听帮她收拾的太监才知道那女官叫瑞秋。
　　到晚间，瑞秋引着缡宁来到书房，一人正伏案写字。瑞秋请安，听她回道：“主子，这是新来的女官。请主子指示，该安排她做什么？”
　　那人“唔”了一声，抬起头来。缡宁“啊”的一声，原来是那个见过面的十四爷，缡宁这下明白她为何来这里了，原来这小鬼头竟有这本事。
　　只见那个未来的大将军王胤祯懒洋洋打量着她，慢吞吞说：“就让她伺候茶水吧。叫缡宁是吧？几岁了？”
　　“回十四爷话，奴婢十三岁。”缡宁面无表情。虽说主子不能得罪，但看到这样的小鬼，缡宁想怕也怕不起来。

　　第二天，缡宁去书房侍候，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毫无顾忌的笑声传来，缡宁不禁皱眉。她低头进去，见书房里坐了好几人。那笑的人正说：“这么有意思的人，我倒要见见。九哥，你的消息倒灵通。老四竟这么放过她们了？不像他平时性情啊。莫不是他对那两丫头都有意思？”
　　缡宁怔住。这皇宫中的人真是穷极无聊，连么点事竟也传得沸沸扬扬。眼光微扫，惊叹自己的好运气，看来鼎鼎大名的八爷党已到齐了。瞥了说话的人一眼，神情粗豪，看来是那个鲁莽不学无术的十阿哥胤誐了；东边坐着两人，上首的着正蟒朝服，嘴角含笑，面容温和，令人一见就觉得亲近，应是已封贝勒的八阿哥胤禩；下首的着青色夹袍，凤眼薄唇，异常俊美，笑时微挑的嘴角却有一股冷意，却是九阿哥胤禟。旁边的十四阿哥脸色微青，不见了平时笑嘻嘻的神态，似乎极力压着自己的怒火。
　　缡宁进去，规规矩矩道：“奴婢给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请安。”
　　一时，书房内没人说话，几双眼睛都打量着缡宁。缡宁面无表情任他们上下逡巡。过一会，八爷温和的声音道：“起来吧。”缡宁给他们上茶，心里安慰自己：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运气的，就当自己在演戏好了。
　　身后传来胤誐凉凉的声音：“十四弟好艳福……”
　　缡宁装作没听见，自顾转身准备上茶，然后退立一旁。
　　别人都在闲谈，十阿哥却偏偏老把眼光瞟到缡宁身上。十四阿哥虽在谈笑，但脸上的笑却越来越勉强。一会儿，八阿哥起身说：“不早了，十弟，十四弟，你们不是约了老十三打布库吗？我也该回了。”胤禟胤祯都跟着站起身来，胤誐却磨蹭着，突然向缡宁说：“有人说你很有意思啊，可爷看着也怎么呆呆的？九哥，你莫不是骗我开心？”
　　缡宁平平道：“奴婢看到呆呆的人，自个儿也会变得呆呆的。”
　　十四的脸本是阴沉的，此时却“扑哧”一笑。
　　胤誐蹙眉：“你说谁？”
　　缡宁心想，他们反应怎一个样？都不愿承认自己呆吗？
　　九阿哥催道：“别磨蹭了，走吧！”却催不动这个楞头青，还在用放肆的眼光打量着缡宁。
　　缡宁想把他赶走，说：“奴婢的确有点呆，但比奴婢呆的人大有人在。有个故事就这样的。”
　　“什么故事？”
　　缡宁不紧不慢道：“有一客人，到别人家赴宴，十分恋席，久久不肯起身告别。主人偶然看到树上有只大鸟，便对客人说：‘这桌席坐得久了，盘中的菜肴也已吃尽，待我砍倒这棵树，捉下鸟来，做了给您下酒，您看怎样？’客人说道：‘只怕树一倒，鸟就飞了。’”
　　说到这里，缡宁就停住了。胤誐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呆鸟？这主人脑子有病啊？”
　　“可是主人说——”缡宁依旧板着脸，说：“这正是只呆鸟，它死也不肯动身的！”
　　胤誐还蒙蒙的，十四已大笑起来，胤禟瞄着十四笑说：“这主人可真小气啊！”
　　“小气？”十阿哥不解。
　　胤禩笑道：“还问？主人都下逐客令了。你不走我可走了，免得都成了呆鸟。”十阿哥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敢骂我？”
　　缡宁板着脸，语气恭敬：“奴婢不敢。不走的才是呆鸟。十阿哥又不是走不了。”
　　“哈哈哈……”这下子除了十阿哥，人人都大笑起来。胤祯见十阿哥生气，便拉走了他，笑道：“十哥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