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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暖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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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朝的皇子在严父下生活极有规律:请安、读书、打布库、回来还要练字做功课——因此缡宁一改艺人生涯忙碌、黑白颠倒的生活,每日起早只在书房奉奉茶、整理书房,清闲得很,就是没自由。
缡宁闲下来便翻翻书。不过竖排的文字看着太累,且多繁体,只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再是练字,那笔字实在是不堪入目的,瞧着十四那笔龙飞凤舞的字,缡宁都不敢说自己识字了。偶而到西六宫中走动,无非是各宫打赏、礼物往来的差使;也到长春宫去,德妃乌雅氏便会问些十四阿哥的日常起居,再就是嘱咐好好服侍之类的话。偶而碰到石兰,都是彼此望望,也没有什么话说。
已是夏天。康熙住到了畅春园,皇子们也都随去,缡宁瑞秋也跟去服侍。
这日,胤祯偶而看到她在看书,诧异的问:“你识字?”见胤祯这么惊讶,缡宁微微有气,道:“好奇怪么?我该是不识字的?别瞧不起人。”
“倒也是。就像你表面看来一副温婉知礼模样,其实不是。”缡宁瞪了他一眼,没有搭理。胤祯笑着,忽看到书案上砚池未干,旁边一本唐诗选辑摊开着,正停在《赋得》这页。书案中间,几张宣纸上面黑乎乎的,不知画了什么,便顺手拿起来瞧,一眼瞧去,但见几十个浓黑大字个个如墨团般,力透纸背,布满雪白一张宣纸,不禁愣住。半晌才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缡宁皱眉从书中抬头,猛地见到他手中她的大作,不由跳起来去抢,脸上羞红,“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
胤祯手一扬,还在大笑:“离离远上草,一岁一枯荣。真是难得一见的《赋得》啊!原来你还是半个才女呢!真是令人一见难忘的字……”
“别笑了!你自个儿写得好,也犯不着取笑我!”缡宁羞怒。胤祯没理她,还故意在字与缡宁之间来回打量,“啧啧,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看来这话不能一概而论啊!”
“不许再笑了!”缡宁边说边企图抢那纸。胤祯左手换右手,缡宁就是够不着。她气喘吁吁,开始恨这副只有十四岁的身体。
缡宁愤愤的,“笑!笑!你尽管笑!”忽拿起笔往他脸上抹去,“叫你笑!”
胤祯突觉脸上一凉,吃了一惊,停住笑用手一抹,但见满手墨迹。缡宁看他一脸呆愣的模样,拍手笑起来。胤祯愣了一会儿,脸上忽的露出坏笑,将两手手指往砚中一浸:“你敢在我脸上抹黑?看我怎么收拾你!”猛的扑向缡宁。缡宁惊叫着闪躲,但哪躲得过身手灵活的胤祯?不多时,脸上、手上、衣上,甚至颈中,都是一道道一团团乌黑的墨迹。缡宁不甘示弱,抢起砚台,把两手都染满墨,向他身上乱扑,霎时两人都惨不忍睹。胤祯避开了脸,但衣上都是一个或半个的手掌印,看起来甚是滑稽。
闹了一会儿,缡宁累得呼呼喘气,嚷道:“停!不玩了!累死了!”胤祯却生龙活虎,犹不肯放过。缡宁竭力躲避,一不留神绊在椅子腿上,便往地上摔去。胤祯连忙去扶,却因他自己都没站稳,反而被带得一起跌倒。缡宁眼看着他骤然放大的脸失声惊叫,然后胤祯重重压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缡宁屏住呼吸。
胤祯的眸子渐渐深了,缓缓低下头,吻在她唇上。缡宁一惊清醒,急忙偏过头用力推他,欲站起,手臂被胤祯一扯,复又坐倒。“干什么?放开!”缡宁有些心烦意乱。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啊,自己居然会因为他慌乱……胤祯牢牢控制着她削肩,凝视着她说:“缡宁你放心……”他的目光令缡宁的心怦怦急跳,怕他说出什么来不好回答,突望向门口说:“咦,瑞秋,你怎么来了?”胤祯一惊回头,缡宁趁机挣脱,见手上墨迹未干,顺手在他脸上又抹了一道,笑道:“这样才好,左右对称了!”胤祯发觉上当,牙痒痒的:“本想放过你的,你却骗我上当,看我饶你!”说着站起身就往缡宁扑去。
缡宁“啊”的惊叫一声,赶忙往门口逃去。这时,正有一人跨过门来,她收势不及,直直撞了上去。然后,她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这下跌得挺重,后脑磕了下。有个尖细的嗓子喝斥:“这是哪个奴才啊,这么没规没矩的!竟敢——”下半截话没了,估计被他主子制止了。
缡宁晕头转向,担心自己跌得脑震荡了。她感觉胤祯将她扶起,一人冷冷问:“这是怎么了?”然后听到胤祯叫了声:“四哥。”接着却问她有没有跌伤哪里。
缡宁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及回答胤祯的话,赶紧站直,还未看清眼前人,便俯身道:“奴婢请四爷安!”
蓦得里一阵哈哈大笑,却不似四阿哥的声音,缡宁奇怪地抬头,却见眼前站着的是十三阿哥胤祥。胤祥看清她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一怔下更是笑得前仰后俯。
四贝勒站在稍稍旁边的位置,刚刚缡宁是对着十三阿哥请四阿哥的安。缡宁浑身臊热,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四阿哥没有笑,眉头紧皱。估计若是他的奴才这样失礼,早就拖出去挨板子了。缡宁意识到这个,浑身一凉。这一冷一热,倒似得了疟疾。
缡宁平静下来,请了个毫无瑕疵的安:“奴婢请四爷十三爷安!”
四贝勒没说话,胤祥只顾笑。最后还是胤祯说:“缡宁,你先下去。”
“是,奴婢告退。”缡宁出得门,犹听见他们对话。
“十四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没事,玩呢。四哥十三哥你们来得倒早。”
“都什么时辰了,还早?”
“呵呵,四哥十三哥稍待,我去更衣。”
缡宁端了三盏茶,走进书房,一一奉上。完成了任务后,拿了空茶盘转过身打算离开。
四贝勒的声音在问:“这是什么?”缡宁一看,原来是两人笑闹时掉落地上的她那张大作,她顿时大急,给胤祯使眼色。
胤祯却没注意她,只笑着对他的两个哥哥道:“你们看得出,算你们本事。”
胤祥听他如此说,好奇的凑过去。初看时只见一个个墨团,再仔细一看,粗浓墨黑的横竖来去,像一个个字。便道:“好像是字。”胤禛也说:“好像是白居易的《赋得》。”
“是吗?”胤祥仔细瞧去,皱眉努力辨认,“离离……”忽眼前一花,眼前只留四哥空空的手,纸已不知去向,吃惊的转头望去,发现这张纸已在缡宁手上。
缡宁满脸通红,意识到这举动甚是无礼,且有不打自招之嫌,一时找不出话来掩饰,只嗫嚅道:“呃……这个……那个……四爷……嗯……十三爷您唤奴婢的小名干嘛?”
“啊?”胤祥愣愣的。
“这个……这个……您刚才说离离,离离是奴婢的小名。”
“你的小名?”四爷缩回手,垂眼望向她手中被捏成一团的纸,“这纸上……”
缡宁忙道:“这纸……这纸是刚才打翻了墨,顺手擦了桌子。”说着将手中的纸藏向背后。恶狠狠的看向旁边偷笑的胤祯。
胤祯忍笑道:“是啊是啊,打翻了墨,所以用纸擦了擦,还沾得满身都是。”
胤禛似已明白,微微扬眉,道:“你们擦墨的本事倒不小,不但擦在身上似一片片枫叶,连随手擦出的墨污都像一个个字。”
说得十三、十四都大笑起来。这个四阿哥,看不出他的损人功夫这么厉害!缡宁心中恨恨的,匆匆逃了出来。回到居处,郁闷的想:“唉,我的形象在今天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