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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四章 弹雀风波 ...


  •   经过半个月多的休养,青儿已大好了,石兰更是没事人一般,自失忆以来,从未这样精神过。青儿有时为那日石兰承下罪名而不安,担忧得罪了四贝勒,怕从此永远将这位侧福晋冷落了。石兰安慰她:“这样有什么不好?有吃有穿,只要我们高兴,就可将别人打发得远远的,只你我两人,清清净净的,不像先前在宜兰园,三天两头都要假笑着应付虚伪,多累!”可青儿总是耿耿不能释怀,石兰只好向她胡诌:“你不知道,佛经有云:‘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像我这样闲坐家中总好过于勾心斗角,说不定哪日福从天上来呢!这叫做韬光养晦。再说了,这二十多天可没白过,你瞧我几时这样结实过?若是在宜兰园,天天那么多人来人往,哪来的空间练身体呢!若身体不好,哪能跟别人争风头,又怎么让年氏那些人吃瘪呢?”
      青儿扑哧笑了,说:“瞧小姐说的!小姐又不是去跟她们打架,练那么多招式干什么?身子好就好啦!只是小姐练身体的法子可真希奇,青儿以前从未见过,是四爷教的么?”
      石兰一怔,扬眉道:“不是!我自创的!”青儿“咯咯”直笑。
      一日,石兰闲得可数眉毛了,极其无聊。忽想起青儿提起自己有一副弹弓,便萌发练习的念头。便说:“青儿,你不是说我有一副弹弓么?快去找出来,我们打雀儿去。”
      “啊?可是四爷没说过可以出去啊!”
      “他也没说过继续禁足啊。这里这样僻静,谁会知道?而且他忙着呢,哪里管这些事了?”
      “可是——可是如有人看见了去告状——四爷怪罪下来——”
      “怕什么?总不会杀了我吧?还是休了我?我可不怕!不过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笨事的。所以啊,大不了还是禁足、禁足,现在也是禁足,这叫不玩白不玩。”
      “可是——”
      石兰不耐烦了,推着磨磨蹭蹭的青儿,催道:“别可是了,你倒是去找啊!别骗我说弹弓不见了。”
      青儿被催急了,从箱子底下翻了弹弓出来,还有一包铁弹子。石兰接过试了试力度,,赞道:“不愧是两广最好的匠工打造的,果然不同凡响!”又把玩了一会,说:“这铁弹先留着,等会拣些小石子打雀儿去。”
      兴致勃勃的走出静心斋,青儿只得跟着。几个洒扫庭院的小丫头愣愣的瞧着她们主仆明目张胆的出门。一个小太监上前似想劝阻,被石兰一瞪眼,又咽了回去。他大概从未见过有人违背四贝勒的命令,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她毕竟是尊贵的侧福晋啊,总不成硬扯她回来吧?怔愣间,两人已去得远了。当天,两人找了附近有树的僻静院子,因石兰许久不碰弹弓,技艺生疏,未打到多少目标,但还是玩得兴高采烈的回来,至晚上还喋喋不休的谈论着。到第二天,也不见有人来兴师问罪。
      石兰扬眉对青儿说:“我说对了吧?谁来管我们呢!”以后便隔三差五的溜出去,胆子越来越大,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广,石兰的弹弓技艺自是越来越好了。
      至此,四贝勒府的鸟雀不得安生了。静静的树林里,会传来窃窃私语声,会忽然飞出惊惶的小鸟。
      三月十六,离万寿节还有两天,四贝勒府上人来人往,忙得热火朝天,却丝毫不见乱。冷清清的静心斋内,青儿叹起气来,忧愁的望着她。
      石兰纳闷的问:“怎么了?”
      青儿语气悲伤,轻轻道:“小姐其实一直不快乐是吗?每天虽笑着,只为了不让我担心……”
      石兰一怔:“你为何这样说?”
      青儿低了头轻声说:“夜里小姐经常梦呓,总喊着‘孩子’……”
      “我……经常在梦中这样喊么……”
      青儿抬眼凝视着恍惚的石兰,眼中渐渐蓄满泪水,哽咽道:“老爷常说‘小姐这样的性子在家无妨,但嫁入候门大族,怕要吃亏……’如今果然吃了大亏!其实四爷对小姐向来挺好,小姐为何要与十四侧福晋计较呢?再怎样,她也只是十四阿哥的福晋,与小姐何干!”
      石兰不由痴了,喃喃道:“我要的,就是那一份真心啊……与名份无关,与生死无关……可他的心……我的心……我又是谁、算是什么人呢……”蓦然间一阵茫然,一阵意气消沉。
      青儿瞧着她脸上的悲伤,哽咽道:“小姐……”
      石兰一惊,振作道:“开心是一天,不开心是一天。何必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何况,书上有云‘吃亏就是占便宜’——只要我们自己快快乐乐的,永不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岂不是好过那些终日忙禄的人?”
      “可是小姐不快乐。”
      “唉!你怎么钻牛角尖呢?——这两天府里很忙,正是偷玩的好机会,我可要出去了。这花盆底容易扭脚,我的平底鞋呢?拿来我换。”
      府里的鸟雀大概知道栖身此园是不安全的,都被吓跑了,石兰一路寻去,越走越远,到了海棠院后面的园子。此处曾来过,有几株广玉兰,此时已开满了亭亭的似灯盏的雪白花朵。青儿道:“小姐的弹子越来越准,府里的鸟雀都快被小姐打光了。”
      石兰边找边道:“胡说!这几天也不过打了十来只而已——你用竿子敲敲树梢看!”
      青儿拿了竹竿胡乱搅着玉兰树,白色的花瓣纷纷掉了下来,说道:“才不止呢!死鸟可都是我埋的,我数了,足足二十一只!”
      “你这死丫头,这也记这么清楚——哇,好大一只鸟!”忙拉弓装弹,“咻”的一声,那鸟应声而落。青儿欢呼道:“打中了打中了!”那鸟却不知掉哪了,青儿按大约方向寻去。
      俗话说“乐极生悲”,是一点不错的。她们所处之地与海棠院只一墙之隔,胤禛因约了胤祥商讨万寿节诸般事宜,由角门进来,经海棠院外廊去东书房,忽听得树丛中有人高声欢呼,紧接着“扑”的一声,一只五彩斑斓的鸟跌在脚边,微微作着临死前的颤抖,似在宣示它的无妄之灾。两人正奇怪间,青儿冒冒失失的出现,嚷道:“找到了——”猛的看到两人,那个“了”字后便没了声音,似被拦腰斩断般戛然而止。
      青儿双膝发颤,结巴着:“四……四爷……”
      胤禛刚沉了脸问:“怎么回事——”
      石兰在林子里大声嚷道:“青儿找到没?快来瞧!还有一只!”
      胤禛转过月洞门,忽喇喇一只鸟从头顶飞过,紧接着一点黑影向面门袭来,他敏捷的往旁一闪,躲了开去;却忘了身后的胤祥,他刚从门外走进,打量着瑟缩在一旁的青儿,似乎感到有趣,耳边听得四哥叫道:“小心!”却不知要小心什么,一抬头间,一点黑影迅即的飞来,接着额头一阵火辣辣的痛,下意识的用手一摸,觉得粘粘的,原来已破了皮。他呆呆的瞧着手上的一点血迹,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胤禛问:“十三弟,你没事吧?”
      “啊?”胤祥愣愣的,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四侧福晋石兰,正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手中拿了一副弹弓,他反应过来,“……呃,没,没事。”
      胤禛冷冷扫了青儿一眼,青儿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奴婢给四……四爷十三爷请安……四爷十三爷吉……吉……”
      胤禛没理她,看着石兰手中的弹弓问:“哪来的?”
      石兰下意识的将弓往身后藏去,回避着他威迫的眼神,心虚的支吾着:“呃——这个——”心里奇怪为何要害怕。若不是他们突然出现,她吃惊之际,才会失了准头误打了胤祥,又怎能怪她?想到这里,便理直气壮起来,撇嘴不答,自顾东张西望。
      胤禛觉得怒火又要升上来了,脸色越来越阴沉。
      青儿见状,战战惊惊的代答:“回四爷,是小姐从娘家带来的,因是老爷亲自寻人打造给小姐玩的,小姐便带了来,权作纪念之意。以前从未用过,只这两日小姐思念老爷夫人,才寻了出来……”
      胤禛冷冷听着,眼睛却望着石兰。青儿的声音低了下去,终于没了。他道:“你不知万寿节期间不可杀生么?”
      “不知道!”
      胤禛呆了一下,没料到她明着撒谎,竟否认得这样干脆,一时不知该如何教训。
      这边的事还未解决,那边厢传来年氏的惊叫声:“我的鸟儿!谁把我的鸟儿打死了?”随着声音,年氏带了她的侍女从一条小径转了过来。侍女一手拎了鸟架,鸟架上是刚才逃脱的一只,正不安的跳跃着,似惊魂未定;另一手抱着死鸟,两只鸟差不多,敢情是一对儿。石兰大叹倒楣。年氏的一阵嚷,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侍女太监们,高福也闻讯来了。因胤禛在,都静悄悄的不敢出声。
      年氏一见胤禛,便上前请了安诉道:“爷,您瞧,不知哪个狗胆的奴才将这对进给德娘娘的鹦鹉给打死了一只!”
      石兰插口道:“你不用指桑骂槐的,你那鸟是我打死的,谁让你不管好了让它到处乱飞?”年氏气道:“你你——”回头看着胤禛。
      胤禛沉着脸向石兰道: “拿来!”
      石兰退了一步,防备的道:“什么?”
      胤禛蹙起了眉,示意高福将弹弓拿来。高福上前请了安,刚说:“石福晋——”石兰后退了好几步,嚷道:“凭什么要缴我的弹弓?不给!”边紧握了心爱的弹弓。
      胤禛极为生气,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她不顾福晋尊贵的身份耍赖,自己总不可能也不顾她的身份下令硬夺吧?她歹她还是他的侧福晋,伤了她的面子,自己也脸上无光。
      有些头痛的,忽瞥见跪在一旁的青儿,想起上次想撵未撵成的事,喝道:“来人,将这屡教不改的奴才拖了下去,好好学学这府里的规矩——尽任着不懂事的主子任性,还从旁怂恿煽风点火的,这还是个奴才么?”
      青儿吓得直磕头,石兰一股气涌了上来,脸涨得通红,却不甘心这样就范。胤祥被她的一弹打得很疼,正用手揉着,看得不忍,有心想劝,刚叫了声:“四哥,——”石兰已跳起来道:“这又关她什么事!你就知道规矩、规矩,奴才奴才的!鸟是我射的,禁忌是我犯的,要打要罚悉听尊便!你一个精熟刑事吏治的贝勒爷,竟不知主犯从犯之分么?一有事只会拿人顶罪!”一阵乱嚷把胤祥的声音淹没了,而胤祥已被她吓呆了,忘了想求情的事。
      胤禛见识过她的这种反应,却未动怒,只微眯了眼,冷冷道:“你若再像上次那样护着,即刻撵了她出去!”
      石兰气噎了,指着他结结巴巴:“你……你……”
      石兰恨恨的盯着他,他的脸色平平静静的,却有一股不容人反抗的意味。石兰心中气苦,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忽看见一旁揉着额头的胤祥,一股气都发在他身上,她尖声道:“素闻十三阿哥能骑善射,这会子怎么连一颗小小的石子都躲不开?男子汉大丈夫,这些些擦伤也这样揉啊揉的。摆个样子给谁看?干脆装晕算了,有些人更有借口兴师问罪了!”
      胤祥见她突然冲自己说话,吓了一跳,听到后来更是满腹苦水,狼狈的放下手,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无辜被打又被骂。嘴里“我……我……”了几声,却说不出话来,因为石兰根本不想听他的辩解,朝他发泄一通后,将手中的紧握的弹弓往地上狠狠一掼,一扯青儿,道:“我们走!”
      胤禛平静的听她朝胤祥迁怒,此时冷冷道:“谁允许她离开了?”
      石兰蓦的转头凝视着他,不敢相信的道:“我都将弹弓给你了,你、你还——”胤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似在嘲笑她的天真与一厢情愿。
      “高福!”
      “奴才在。”
      “这丫环交给你了。另外,再找个人服侍侧福晋。”
      “是。”
      石兰呆呆的,青儿可怜兮兮的离开,她却无能为力。看见年氏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是气愤,这种命运操于别人之手的感觉使她恐惧。她又气又伤心,两眼里泪水盈盈欲滴,她强忍着,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她用手背一抹,转身狂奔了回去。她穿了平底鞋,一口气跑回到静心斋,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忍着的泪水立即倾泄而出,湿透了被面。
      石兰走后,玉兰树下的众人也都散了。两兄弟继续他们的正事。胤祥感到额上已起了个包,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胤禛一眼瞥见,问:“怎么?伤得很重么?”
      胤祥槛尬的放下手,苦笑道:“没有的事!”
      胤禛把玩着手中的弹弓,沉思道:“那颗石子来势迅疾,被打到的话绝不会好受,瞧不出一副小小的弹弓,竟也有如此力道。你还是找太医瞧瞧,找些冰敷敷——怕后日皇阿玛看到了问起。”
      胤祥道:“四哥说的是——”想起第一次见青儿时的莽撞言行,再联系今日四侧福晋的样子,摇头嘀咕:“真是有什么样的丫环,必有什么样的小姐!四哥怕有得忙了……”
      胤禛正想着石兰含泪跑回去的表情,听他嘀咕,问:“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傍晚,石兰不吃不喝,摔了饭碗,撵了指去服侍她的人,独自生闷气。稍后高福过来传那拉氏话说:“四侧福晋既已病愈,后日万寿节正日,理该恭祝圣安,请石福晋准备进宫事宜。”
      石兰只吼了两个字:“不去!”高福无可奈何,讪讪走了。
      次晨,东书房内,从朝中回来的胤禛伏案写字。高福低声回了,胤禛眉心一皱,随即展开,继续写字。写完了,封好,吩咐侍立的太监送至太子宫中。慢条斯理的搁好笔,平静的道:“你告诉她,若她后日不进宫,就一直在静心斋不用出来了。”
      高福应道:“是!”又去了。
      没多久,他又回来了,吞吞吐吐的。胤禛抬眼看着他:“她还是不去?”嘴角隐隐显现愤怒。
      “不、不是。”
      “哦?她骂你了?”脸色稍好了些。
      “没有!没——没有。”
      胤禛不耐的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喜欢啰嗦了?”
      高福道:“奴才该死。奴才没将话传到——奴才去时,石福晋还未起身。”
      “什么?都什么时辰了,她还在睡?”胤禛极是惊诧。他晚睡早起,读书不倦,惜时如金,想象不到居然有人会嗜睡到这地步。不过回想起她失忆时也是常常睡到日上三竿,也就不奇怪了。只是以前认为是生病的原因,现在看来竟是她的一种习惯罢了。这个两广总督石文琳,把个女儿宠成了什么样子!她刚进府时倒也没见有这习惯,大概是克制着的。
      “你不会让人唤醒她么?”
      高福道:“奴才听门外伺候的人说,石福晋昨晚上吩咐了,不许扰她休息,因此奴才不敢擅入。”其实石兰的原话是:谁敢在明晨扰我好眠,我就要谁好看!——静心斋的下人这样学给他,他可不敢照样学给四贝勒。
      胤禛皱眉想了想,起身出了书房,向静心斋行去。静心斋外,几个侍女窃窃私语,忽见来了胤禛,各各闪在一旁,屏声静气。被指来的丫环名叫碧珠的,一脸伶俐相,上前请安:“奴婢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胤禛点点头,道:“你先下去。”众人都退出了门外。胤禛步入卧房,见低垂的帐幔里石兰蒙头大睡。看着这个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侧福晋,觉得牙痒痒的。那一瞬间,他简直想把她一把揪起来,亲自狠狠的惩罚。
      石兰自是醒了,听见他的声音,昨日里的委屈和愤怒又涌了上来,便侧了身子装睡。屋子里静静的,半晌后胤禛冷漠的声音响起:“我不管你是真睡还是装睡,我的话只说一遍。你明日去,还是不去?”
      石兰本想沉默到底,但听他语气决断,似乎被问的人只能顺他的意思说“去”,一时沉不住气,坐起了身大声道:“不去!”
      胤禛心中一阵大怒,脸上似笼了层寒霜,冷冰冰的道:“很好!你既这么喜欢呆在屋里,那么,以后也不用再出去了!”
      石兰想回他一句“不出去就不出去”,忽见他黑幽幽的眼瞳闪着暗昧的火焰,薄唇紧闭着,颞侧的突起与嘴角边的凹陷显示他紧咬的牙关,——石兰的话竟噎在喉中说不出来。她张着嘴,忽然醒悟自己在跟谁说话,意识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若再顶撞下去,自己恐怕得在这屋子里度过一生了,那么青儿她……
      胤禛见她不语,甩手欲出门。
      石兰闭了嘴,含着怒气与不甘心,冷冷冲着他背影讽刺道:“你不怕我进宫遇见十四侧福晋再生事端么?”胤禛的身影只一顿,便出去了。留下如石像般坐着的石兰,她紧咬着唇,渗出丝丝鲜红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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