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楚留香同人）》沈沉心

18、18 所谓瞎得和蝙蝠一样

　　大明嘉靖三十三年六月十二，未时，无争山庄的门二十天内第一次打开，一辆毫不出奇的马车直接开进门，留给外面的一双双眼睛一些或真或假的猜想。
　　沙漠之门的追杀直到她们踏进山西省境内才结束，虽然来的人不过是送死，也还是耽搁了大约半日的时间。
　　多日不眠不休的乘车让姬冰雁再也不认为坐着车赶路是舒服的事了，虽然他也知道，他如果不坐在这车上，外观上必定要和刺猬靠拢，而且是死刺猬。无争山庄的下人将他引进客房，很快就备下了沐浴的热水，他这时候只想好好地洗个澡，然后睡上三天。人在疲倦的时候，有多少好奇心都会被冲淡。
　　石观音则是脱下身上的披风，解下围在颈中的纱巾，双手慢慢摸索到颈部的□□接缝，卸下了伪装后就转入了自己过去居住的房间，按动机关，步入床边出现的地道口。无争山庄的两位掌权人都在地道里等待。
　　“比我想象的还早了两年，小云，你确定已经可以把握住要来的那些麻烦了？”石观音看着面前已经十六岁的原随云，虽然还没有成年人的体魄，他的个子在年轻人中也是偏高的，三年不见，他已经是需要自己视线向上看的了，只不过是否他的本事也和个子一样足够高，她还不确定。
　　“该来的总要来，总有一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会忍不住动手，我只是想把这个时机由自己来安排。”原随云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自信，他身边的原东园也跟着点点头，表示放心。
　　“你的眼睛现在彻底好了？”石观音相信原随云的世家处事手段，她发现自己其实需要担心的东西不多。
　　“还没有。”眼睛还没恢复，但是原随云的脸上并无丝毫的遗憾：“看东西还是不清楚，但是配上多年的感觉训练，已经不会碍到接下来的行动。”
　　石观音听过后，让原随云找地方坐下，她按住原随云的头部穴位，运功给他检查了一番，心情放宽了不少。原随云的眼睛再过三四年应该就能恢复到常人的水准，她之前担心的因为有了方便的感知功法就让原随云放弃眼睛上面的努力，进而造成废用性损伤的事也没出现。按照原随云自己形容的说法，他的眼睛已经能正常感光和看色彩，只是离开他视线稍远的东西就都模糊不清，看书几乎要贴着面皮，按照石观音的理解，原随云现在是个至少要戴两千度以上镜片的大近视眼，外加他长时间看不清楚东西造成的眼神停滞，哪怕突然拿灯烛晃他他都不会眨眼。
　　“所以除了知道的几个人，就连山庄的奴仆都以为我是瞎得和蝙蝠一样。”原随云的嘴角上翘，就连他现在要历练的一班未来心腹，苏代、丁枫那些小子们都还不知道。
　　“你看来并不在乎，而且还觉得有意思？”石观音问道：“假的真不了，真的也瞒不住，你将来走入江湖之后无论如何是要结交几个真心的朋友的。”
　　“我觉得真心的朋友当然会告诉他们，其余的人，还是让他们认为我瞎得和蝙蝠一样吧。反正我也没骗谁，干娘你给我说过，蝙蝠其实并不是瞎子，它们甚至能看见人都看不见的光，它们在黑夜里还有办法比有眼睛的动物还清楚周围的真相。不妨就让天下人永远这么想下去吧。”原随云从小就有主见，而且善于去谋划和准备，石观音决定不需要再劝导他什么了。
　　这次所谓的“原东园病危”，从一开始就是个假消息，原东园的身体状况不佳是事实，但内功深厚的他离死起码还有二十年。在几年前石观音还住在无争山庄时，原东园就有计划在儿子成长到足够有力而自己精力还未完全衰败时，找个机会狠狠打击一下对无争山庄觊觎的那些势力，给儿子的前途好好铺路。
　　无争山庄原家被称作武林第一世家太久了，名声带给过他们辉煌，但是在原东园十几岁丧父之后，只留下独苗的无争山庄就已经走下坡路，尽管原东园的父亲临死前付出重大带价给他定了一门绝妙的亲事，让万梅山庄的女庄主下嫁，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缓冲而已。当年山庄最辉煌时，江湖各门各派的纷争调停都有参与，许多门派之间有所属争议的武功秘籍，被杀死的江湖败类遗留下来的独门物事，甚至还有一些人永远不能说出口却又不甘心就此湮没的秘密，都被无争山庄收藏整理下来，因为只有这里的主人可以自信地说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们有的总比这些高妙。
　　值得自豪的过去压到了原东园这一代，给他带来的就不是荣耀而是负担了。不适合练武的身体让他基本不会在谁面前出手，时间长了，已经有很多人品出了或多或少的真相，他们开始使用各种手段试探。原东园的体质本身就子嗣艰难，娶妻之后多年未育，得到了妻子同意，他买了几个丫头，不久，其中一个丫头怀孕并生下一女，还另有一个丫头怀孕六个月，当时年纪已经三十的原东园抱着女儿欢喜得不得了，但是转日，这个襁褓中的女孩就被闷死在她的小被里面。所有的现场痕迹都指向了元配夫人最信任的乳母于氏，而于氏上吊自尽的消息又马上传出。生了女儿的丫头在指着夫人大骂了一顿凶手之后，也撞墙自尽。
　　全身上下像被冷水泼了一样的原东园和夫人分居了，然后把怀孕六个月的那个丫头提位成妾，三个月后，这个妾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产后第二天，她莫名其妙地中毒几乎丧命，再查下去，所有迹象竟然又指向已经住在偏院不问世事的夫人西门氏。
　　抱着儿子哭诉的妾请求离开山庄，否则她们母子都不可能有活路，她很乖巧，不愿意让庄主因为她而惹得出身高贵的夫人不高兴。
　　原东园此时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事情，那个楚楚可怜的妾在知道一切设计都被看穿后，没有给原东园制住她让她做证人指证幕后主使的机会，嚼舌自尽，她一死，其余和她一起被买过来的三个丫头也纷纷自尽了。河南辛家，神拳司徒家，飞燕门，三个名门正派，整整五位千金大小姐，只为搅乱无争山庄和万梅山庄的结合，只为自己能当上原家独子的母亲有机会接触到无争山庄的核心，甚至，将来成为这里的主人，她们心甘情愿地扮演成了被人贩卖的丫头。所有都是计划好的，至少要有两人同时怀孕，那个先被生下的如果是男孩，就不是孩子被闷死母亲痛骂夫人后自尽，而是另外一个怀孕的丫头流产横死照样剑指夫人，总之，只要一个男孩，只成就一个男孩的母亲，其余的几人中间一人必死，剩下的也就各安天命。
　　原东园处死了负责采买这些女人的一家家生的奴才，对即将病死的独孙给以救命药就能让他们背叛，这样的奴才即便是代代辅佐积下功劳无数，他也不能不舍弃，并且从那个获救的孩子开始，斩草除根。
　　然后，原东园当着找上门想认亲的辛家人面言明，他从来就没娶过什么流落江湖的辛家小姐，然后让人抱来辛家小姐生下的那个孩子，没有等辛家人的话说出口，就让人把孩子从庄子门口扔了出去，当场摔死。
　　“家门不幸。”原东园面无表情地解释到，他被摔死的亲生儿子，名以上变成了那家被处死的家生奴才的后代。
　　原东园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他是否可以不这么冷酷，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但是他也明白，真相永远无法被埋下去，他能掌握的所有人都死无对证，而握有证据的敌人们个个都是名门正派世家，无争山庄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杀掉所有知情人。留着一个有这样母亲的孩子，总有一天知道真相的他会被母亲那方面的人掣肘。这孩子留不得。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想从子嗣方面打无争山庄的主意，原东园收缩起了实力，摆出防御姿态，因为总有别的方面可以让人渗透。
　　所以明明地处偏僻少有本地人知道的无争山庄三天两头会有宵小上门盗窃。出门的无争山庄奴仆总是发现采买的东西有一些被人加工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采买方面小心防备做到不失误，宵小上门绝对不留活口，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心力交瘁。原东园的夫人拼命生下独子之后，这种讨厌的试探逐步升级，无争山庄就像一只卧倒的虎王，即便知道碰了多半就死，也总有虫子要想叮上去，总有豺狼想试探它是不是已经老了。
　　原随云的眼睛和这些来自外界的试探也不无关系，从小体弱的他发高烧，是因为有宵小探庄的时候想掳走他，不小心让他掉进了冷水盆里。
　　原家父子在忍，忍一个能让他们出手的机会。
　　布置妥当，连自己山庄的人都并未全知晓，原东园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次“病危”说不定就是要不行了。原家的独子原随云才十六岁，据说诗书满腹练武也不错，还精通机关学，但江湖上谁也都知道，他再是天生神童足以担下父亲死后的担子，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瞎子，瞎得和蝙蝠一样。
　　石观音到达无争山庄后的第四天，山庄突然又允许寻常客人登门拜访了，同时，原东园传出病入膏肓不过两三日光景。
　　易容是个好东西，剥着橘子皮坐在小客厅角落看戏的石观音和原随云时不时地说一段两段废话。
　　“哎呀呀，双儿姐姐，你说东岳泰山派的郭老英雄他家要多有钱啊。”原随云现在是个二十出头的楞头青少侠，还多少带着点何不食肉糜的贵公子气质，这样的江湖新鲜人现在无争山庄的客厅里一抓一大把。
　　“怎么有钱啊？”打扮成二十出头皮肤发黑略有姿色侠女的石观音，也难得装了一把嫩，变成了无名小派的“黄双儿”。
　　“你没看过地图么？山东莱州离太原可是远隔千里，他说两天前接到讯息就赶过来，那骑得该是多贵的千里马啊。”原随云很一本正经地坐着推论，然后随便又从待客的果盘里抓出一串葡萄，一颗颗准确无误地拈起来放进嘴里，还故意擦掉了几颗葡萄上面过多的白霜。有这个举动，谁也不会把他和瞎得像蝙蝠一样的原家少主联系到一起了。
　　两天就从山东莱州跑到太原，千里马也不是这么骑的，怕是现在站在客厅里寒暄的这些人都是接到原东园病危讯息后，一早就来到太原等消息。泰山派神弹铁剑郭老英雄，宋金寨盘龙十三手罗老当家，嘿嘿，一个个都是江湖上的白道魁首□□巨擘，有的甚至是原东园的前辈，这帮无争山庄的世交平常不见过来帮忙，一到人快死了就突然都挤过来，还在人家客厅有说有笑地寒暄。他们在等什么？等人咽气之前把他们叫过去托孤？哦，真有这种可能，原随云才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连庄子都没出过毫无江湖阅历，就是他行了冠礼正式成年，也改变不了他瞎得像只蝙蝠的事实，一个瞎子，总要接受伯伯叔叔们的帮助嘛。
　　“还不到时候，大鱼还没上钩，消息放出来说还有两三天，我想好戏到最后一刻才能演出来。”原随云转眼间吃掉了一大串葡萄，连葡萄籽都吞进肚子里，然后拿手绢边擦嘴边小声对石观音说：“我想躺在那里不动的爹爹也肯定想看看热闹。”
　　石观音没接茬，脸上带着对原随云扮演的楞头青一些无奈，突然发现客厅的一角，还有一个人像是来看戏的。
　　姬冰雁，他为了送那颗实际上只是为病情放烟雾弹的特种玻璃球“蓝田玉石”差点送命，到了无争山庄后被检查出来不少暗伤和余毒，所以他被挽留下来养病。所有内情自然没人告诉他，但是也没人瞒他。石观音相信这位原著里能当楚留香朋友的家伙不会是个心怀叵测的碍事人，一切随他去。要是能把楚留香弄过来看戏就更好了，他这个主角身背麻烦光环又绝对能保证善良正义，说不定能帮忙联手演戏。
　　可惜的是从姬冰雁那里和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来看，楚留香的行踪似乎很诡异，三四年前他初入江湖很快又消失，极少露面，也还没什么盗帅的名号闯出来，甚至还没有他朋友胡铁花的名气大。至少那位翩翩蝴蝶的胡铁花惹到了华山派掌门的首徒高亚男这朵刺蔷薇被追着逼婚的事已经让武林人当了好几年茶余饭后的笑话。石观音所记得的原著里楚留香身后的三个女孩，据姬冰雁提到的那些可以推算出来第三个她忘了名字的叫宋甜儿，但是这位甜儿小姐和柳无眉同岁，芳龄十二，她和现年十五的李红袖根本还没出过江湖，只是楚留香的青梅竹马而已，跟着楚留香闯江湖的现阶段只有一个苏蓉蓉，就是这个苏蓉蓉也才十七岁。石观音也不好直接去问姬冰雁她记得的那些剧中人，她只知道，剧情开始恐怕还远呢。不过，如果说楚留香剧情开始的时候宋甜儿至少是十六七的妙龄女子，那么楚留香的人品也实在值得考虑了，怜花惜玉的人，竟然要把苏蓉蓉拖到二十二岁还给他当后勤助理。眼下这个年代即便是江湖儿女，二十二岁也是老姑娘了，给楚留香当红颜知己的带价真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