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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莫称之为永忆 ...

  •   莫称之为永忆

      蔡骏和今何在站在路边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回过了头。虽然还不到寒冬腊月,但是上海也够冷的了,潜藏在长江岸上的江风向魔都市内吹来凉飕飕的温度,几乎要钻入人的心肺里。如果继续站在这里,虽然不像某些失落之都那样会被活活冻死,但是一场不小的病是躲不过了。但是此刻,蔡骏仍然像一个傻瓜一样站在上海入夜的一个不知名的饭店门口,面对着一个沉默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的醉酒的猴子。他不禁拨了拨身上的衣服,将衣领裹得紧了些。
      蔡骏刚和那群二货把酒店扫荡了一遍,那群人差不离要把整家酒店给掀翻了重新建一次,酒是不知道上了多少瓶的,不过灌醉了的人无一逃过,全部阵亡就是很明显的了。
      刚刚猴子在酒桌上的时候还算安静的,别人敬他,他也不多说,就着酒杯就能把一杯酒干掉。别人吹牛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低头吃着菜,心里似乎想着事——但别人叫他的时候,他又抬起头挂着茫然的表情,似乎一直都是防空的状态。
      而另一边的蔡骏总借口自己要开车回去,别人敬他的酒他想尽了一万个心思推掉,多事在一旁指着他鼻子也没能灌进去几杯。但是最后到底没能推干净,因为那猴子看起来挺开心的,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总能挂着一脸活泼地表情站起来,突然冲到某个人面前干一杯酒。
      蔡骏正啃着一只鸡爪,就看见今何在一杯酒端在手上,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算了蔡骏,你别开车了,大不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然后蔡骏也算是沦陷了。
      虽然喝到最后蔡骏真真切切地干了好几杯,但是比起那些货他真是差的远了。他盯着那些家伙和混□□的一般,脸上都挂着歪斜到一边的笑容,和酒店小妹半真半假地调笑着吹着牛,你扶我我扶你大吵大嚷地走出了饭店,那个最后说了一声“下次再来”的小妹还被喝得醉醺醺的恰好认真瞪着大眼表了白——即使蔡骏知道这些人第二天早上一定会忘记所有的事情不会为此感到羞愧,他作为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清醒的,还是难以避免的为他们感到羞愧。
      几个人打着招呼一路狂奔向街道,站在风中吵嚷着出租车运行轨迹与其质量的变化,一边回过头他回身看了一眼,那只猴子还蹲坐在酒店大门的楼梯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向护犊的几个人此刻大概被酒冲昏了头,热情地向蔡骏身边的猴子表示“作为东道主有必要送蔡骏回去,免得蔡骏路上被人劫财劫色”的愿望,猴子也一脸坚毅地点了点头,向他们坚定的告了别。
      当蔡骏一边骂着你妹,一边目送着那群人离开之后,他心里盘算着车反正是开不了了,自己还得回去——何况猴子还蹲在自己后面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猴子你起来,我送你回去?”蔡骏推了推那个人,但是猴子站是站起来了,但是头一个旋没直接从台阶上横栽下去,要不是蔡骏扶着,那货百分百这一下要一头撞在地上。
      蔡骏懊恼地抽搐了下嘴角,突然被对方一声压抑然而却清晰可闻的喷嚏声打断了脑内吐槽,蔡骏心想自己幸好可没听这话,否则此刻还真得趴在酒店外面着一夜的凉了。
      今何在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种生理性的身体上的不合作,他不自在地皱了皱鼻子,然后带着微恼的表情将脸转向一边,挥了挥手,向蔡骏示意自己其实很清醒,一点都没醉。可这反应蔡骏可一点都不信,他扶着那人软绵绵的身体,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又要跌一次。
      过了好一会,今何在才直起身子,甚至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慢悠悠地发了话,“我一个人能站着,你去招车。”
      蔡骏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此刻今何在站在路边,一只脚抵着地上的一块砖头,两眼盯着那砖,把它认真地翻过来,又翻过去。蔡骏看着他真的很镇静的样子,脸上也不红,眼睛虽然垂下来看不见表情,但是也没有刚刚那几货的那种一看就踹开的疯狂醉态。蔡骏思来想去觉着两人站在这吹着夜风,估计更成问题,于是一咬牙,把剩下的几盒没开的酒丢给猴子,叮嘱他不要乱走乱跑。今何在也没抬头,就跟没听见似的,半天也没答话。
      蔡骏一路小跑到路边上,拦车都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手指在寒风中都快冻没了才算修成正果。等他指挥着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他们刚刚呆着的路边时,蔡骏吓了一大跳。刚刚还站着的猴子此刻蹲在刚刚踢翻过来的砖头上,手环着膝盖,缩着身子把脸埋进了蜷起的膝盖里,半天叫着也没反应。蔡骏赶紧跳下车,使劲摇了摇胳膊,猴子像是倔劲上来了,嘴里直嚷嚷了半天,就是不动身。蔡骏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人拖进车里,这期间他还由于太犹豫太软声软语地哀求,而被周围过往的情侣掩嘴笑出了声。蔡骏一时火起蹭得一下把那货拽起来拖到车边上。
      蔡骏不敢把他放副驾驶座,总疑心他要撞到脑袋。又担心把他一个人塞进后座,他不一会就得躺趴下了,那样酒劲一上来说不定还吐在车里。只好自己钻进后座,把今何在的身子扶正了。那一路上蔡骏总担心今何在在车里头要闹起来,但好在那人上了车后从外表上看起来倒是清醒得不得了。坐在窗户边上,直愣愣地看着外面,一言不发的。那司机是个爱扯淡的,看着后视镜的两人坐着挺远,气氛又沉闷又尴尬的样子,就天南地北地找着话。
      但猴子这时候可安静地不得了,蔡骏又想着事心思沉重,那司机换了好几个话题,都只能得到蔡骏一两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也就不说话了。今何在还望着窗户外面,上海的夜晚可不暗,到处都是五色的装饰,七彩的霓盏。即使是嘉定这块,也称得上繁华的,大片的装潢考究的商店,在灯道两旁灿烂缤纷地招摇着。“那位小哥看着啥呢,那么专注?”那司机在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会,终于憋不住地问了出来——大概是猴子这么安静的乘客让司机真的不习惯了,导致他不自觉地给予了更多的关注。蔡骏望了眼今何在,他此刻正认真地望着窗户外面,从蔡骏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行色匆匆的路人及刻意着慢节奏的情侣,这种喧哗混合着莫名静谧的夜景让蔡骏感到舒缓下来。但是很快蔡骏突然注意到两边的高楼遮蔽下,头顶上方多出的一小片夜空,那里有偶尔一道广告商强烈的光束窜上,才能照到云雾中的一角,灰蒙,没有光亮。
      蔡骏其实并不知道,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的一生:晦暗,仓促,而且非常、非常迷蒙。
      街道的喧嚣向后退着,街头的灯光强烈得令人晕眩,让蔡骏没有喝多少酒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厌烦。好在司机车开得算快,过不了多久就把两人送到了目的地。
      但是蔡骏没想到的是,刚刚看起来非常清醒的今何在,一下车居然就蹲在树边上吐了,而且是一个人走过去闷声吐的,蔡骏给着钱的功夫都没来得及过去扶着。蔡骏打发司机走了以后才得空奔过去顾着晕乎乎的人,他叹了口气,望着那人佝偻着的肩,总觉得那人有莫大的委屈压在了心里。蔡骏给猴子弄了水漱了口,又到处找纸巾去帮着擦脸,两个人在路边折腾了好一会。但过不了多久蔡骏就简直火上心头,那人哪里像是又莫大的委屈,那扬起的挂着笑哼着歌的神情倒像是又莫大的快活。最令蔡骏感到可怕的是,这过程中今何在就如同被打了发条一般的,从极度安静的状态刷地一下变得非常的顽固,非常的不可理喻。
      蔡骏这才意识到猴子的酒品有多烂。
      大角和江南以前说这货喝酒以后会一团糟真不是假话,也不是说他会有多吵闹,只不过他会变得难缠到了极点。
      现下的上海户外正飘着雨,不大,但是细细的像针扎一样的带着寒气直侵骨髓。空气似乎也已被雨打湿,成了可以碰可以摸的东西,让人伸手出去就仿佛能感受到摸在玻璃上的那种凝固冻结的感觉。
      蔡骏半拉着醉酒的人,没法打伞——其实他也没带,东西都放在车里,他连拿的功夫都没有,此刻他身上冷得一逼,但是看着醉酒的猴子却发着热一样感受不到温度,一副劲用不光的的样子。蔡骏看着那货套着大毛绒毛衣的身上还穿着件羽绒衣,对比着自己为了装逼才穿的拉风风衣外套,心里羡慕嫉妒恨的要死,恨不得把那个打了鸡血一般阳气旺盛的人身上的衣服扒拉几件下来,裹自己身上,也好让那人被冷风吹清醒一点。
      但是这事蔡骏真做了才见鬼呢,别说他没这胆量去惹这鸡血上脑的猴头,就是给了这胆他也未必做得下手。
      否则他怎么会是今天这幅景象了。
      此刻蔡骏的景象可惨透了。他背上淋着雨,这也就算了,冷得一逼的直哆嗦的手还得颤巍巍地拉着猴子的手臂——他一开始真只打算扯扯衣角不让这货突然消失迷路,但是后来看着猴子东跳一脚西跳一脚,脚贱一般挑着地上凸起的砖头踩着,似乎还享受着一踩激射一脚水的快感,就只好抓紧今何在的右臂,免得他突然就摔了一跤。
      饶是这样,蔡骏还得心惊胆战地,担心猴子在这离家门口不到几百米的地方,还要出点啥不得了的灾祸,那他就没脸去见九州父老了。
      正想着,九州父老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蔡骏一只手正抓着对方的手臂,另一只手去往自己口袋里掏了好半天。
      “喂,大角,酒醒了?快到家了,正...卧槽!”蔡骏刚回过头就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只不过接个电话分神的劲,猴子就撒了欢一样的摆脱了他的掌控,朝另一个方向奔过去,蔡骏还没来得及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啥,手指上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就着拿电话的手一把搂住那人,把那人抓了回来。
      “九州个毛豆、豆…”今何在还思考了一会,突然站定,指着蔡骏的方向,“…豆你妹!”今何在的嘴里突然爆出这一阵惊天动地的怒骂,两眼圆睁着,面对着蔡骏苦逼的脸就如同面对五百年前佛祖即将压下来的五指大山,脸上带着混合着厌烦和恼怒的表情,那表情让那平时淡淡的眉眼都燃烧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亮的惊人。
      蔡骏使劲一拽才没让那家伙跑掉,那人手臂还在自己手里,但一旦鸡血起来,不知道发着什么疯——平时安静的样子可消失得一干二净。蔡骏用尽力气才差不多半拉半抱地把对方扯住,没拉着今何在的那只手伸过去把那细细的脖子往自己身边一带,让他整个人固定在自己手臂里。
      蔡骏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对手,因为自己突然的靠近而瞪大了眼睛,在一阵迟疑后,毫不留情地说了句粗话——虽然这看起来的确是猴子气质挺不相符的,毕竟在一群土匪似的男人里,今何在这张脸老让人觉得对着他说个荤段子都像是猥亵未成年。但是今何在骂起人来顺口的要命,那神情似乎所有厌恶的对象都指向了自己,蔡骏心头的怒火被加了柴一般地烧旺了好几分。但他还没下手去揍,自己手里看上去蹭得一下会跳起来暴走的猴子,那家伙就如同发条被掉光了一样地突然卸下了劲,软绵绵地靠在自己身上。
      蔡骏感觉到那人软软的身体靠在自己胸前,即使隔着厚厚的羽绒衣都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烫得惊人的温度,让自己冷得哆嗦的身体不自觉地想要从那上面汲取更多。今何在的呼吸低低沉沉地喷在自己的衣服上,让他的心脏都在一种氤氲的气氛中几乎要爆炸了起来。单元房外橙红色的光芒照在路上,把他们两人的影子照得绵长。他抱着猴子,对方肩膀上的衣服不自觉地揪在自己手里,感觉到自己手指间的布料被自己手心的冷汗浸湿,又贴近身体黏在了对方身上,让对方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带来心海里万丈波涛。
      蔡骏的视线不自觉地盯在那人不长不短的头发边露出的耳尖上,又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他感到一种不能抑制的头晕目眩,太阳穴处血脉怦怦地跳,隐隐作痛,明明困得要死脑海里却像煮沸了一样嘈杂,各式各样的念头往复穿梭。
      然而猴子在自己怀里蹭着,头抵在蔡骏的心脏处好一会,才低声叫骂了句,“江南你这个傻鸟”。这句话倒是很轻,几乎就是几不可闻了,可在蔡骏的耳中就如同一阵噼啪的闪电伴随闷雷炸响在脑中,他的身体一僵,霎时间有种把自己身旁的人推出去的想法,但是他的手却把对方搂得更紧。
      这个称呼——当谁不知道呢,当谁..真的忘得掉呢。蔡骏眼睛死死地盯着今何在好一会,最后才放弃似的闭上了眼,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猴子原来才没忘过,当然,这不是废话么。
      接下来的一段路,蔡骏一声不吭,而猴子也如同被掐断了声音的开关一样,迷迷茫茫地被蔡骏带着走。蔡骏的拉风的长风衣也脱了下来,因为雨开始变得大了起来,猴子此刻也算温顺乖巧,于是蔡骏可以一只手搂着猴子的肩,一只手把自己的长风衣罩在两人头上。蔡骏那冷得一逼的身体不及他内心此刻半是咆哮半是冰冷的苦逼,他身上一件薄薄的单衣已经被淋下来的雨浇透了,但是他还得顾着不让那个罩着羽绒衣的猴头淋感冒,蔡骏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腔都被那种酸疼的气绪充满,再也无法负担起呼吸。
      我吐艳他,吐艳死他们了,蔡骏心里酸溜溜地想着。他站在门边,把自己的外套往猴子头上一盖,自己伸出手去掏猴子身上的钥匙,这个过程中那人就只露出两只眼睛幽幽地看着自己,让蔡骏的心里冒着寒气。
      “进去以后好好洗澡好好睡觉。”蔡骏认真叮嘱着,但是披着外套的猴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地上,半天没了反应。蔡骏看着那人罩在外套里的头发湿漉漉的,全身裹在那件大大的羽绒衣显得身体更加瘦削单薄,那张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心里一酸。
      他心里一发狠,就把那人推进门。算了,还能怎样呢,大不了就像头老驴子一样帮他把所有的事办完罢了——反正又不是没当过老驴子。

      蔡骏如同一头真正的老驴子一般任劳任怨地在今何在的家里窜来窜去,把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人从东赶到西,又从南赶到北,把那人的脑袋按进电壶烧的热水里刷了刷,又认真擦了几把脸,算是把酒后的清理工作做了。
      今何在淋了一身的雨,蔡骏本来应该让他洗个热水澡的,但是蔡骏又总担心这人掉进水缸里淹死,何况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古早的热水器阀到底在哪,总疑心这玩意是不是坏了。
      蔡骏只好把那人的外套脱了直接塞进被窝里,为了把这只猴大爷伺候好,蔡骏弄得筋疲力尽,最后甚至连将那货扒拉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期间还不包括今猴子突然抽的一次风,他在蔡骏帮他擦干头发的时候突然半扭半蹭地要把自己的大毛绒毛衣脱掉,虽然蔡骏知道这衣服穿着睡觉是热了些,但是看见那货真的开始脱衣服还是吓了一跳地刷的一下把衣服拽了回来。
      猴子没察觉般的来了倔劲,口了嚷了句好热,叠着的手使劲拽着自己的衣服边缘。但是蔡骏的用力的那只手死死得压着,两人在衣服上较着劲,任由今何在露着半截腰背缩在床边上。蔡骏随着视线望下去,那瘦的没几两肉的身上的骨头看着就硌人,但是身上又苍白的不正常,因为两人的拉扯而染上淡淡的粉色。今何在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毛衣,又抬头望了眼蔡骏,似乎很疑惑对方为什么不让自己脱衣服。
      而蔡骏也尴尬地松了手,似乎也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不让对方脱衣服。
      他咳了两声,把对方的睡衣翻了出来,帮那个坐在床头还呆傻得一愣一愣的二货把毛衣脱了下来,帮他把睡衣换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透进来,更别说是雨声了。空调缓缓送着热风,时不时能让人听见一点点灰尘吹落的声响,整个房间就只剩下睡着的人的呼吸声。
      蔡骏把猴子的眼镜摘掉,放在了床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吭声,眼睛盯着床上的人,心里却恍恍惚惚转过许多念头。
      猴子的脸半掩在了阴影里,可看上去依旧是淡淡的,睡着的时候便没有生气一般。
      但是蔡骏却能听见那人若有若无的均匀呼吸,那呼吸让他感到安心,又感觉到害怕。他看着今何在,意识到这人就像个不死不老的老妖精一样,居然真的能年年岁岁保持着这未名湖畔十八岁清秀的容颜。猴子摘掉了的眼镜,却让蔡骏仿佛看不清东西了一般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从这么近的角度看过去,蔡骏仍然能在那眼角边,看到那万年不变的迷茫后面那种看了太多东西,而出现的苍凉。但是那脸依然是白皙的,看不出岁月痕迹的,如此的纯粹,流动着血液,慢慢地呼吸——在那一片安静之后,还孕藏着要爆发出一个世界都无法阻止的呐喊的力量呢。只是那眉目也太淡了,那身体也太瘦了些,特别是那露出来的瘦削的锁骨线条分明,让他看起来更单薄了。这让蔡骏的描绘着的视线都迟疑了,他望着今何在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在眼帘上洒过一道黑影。
      他就这么看着,视线没有一刻能从那个缩着身子窝在床上的人身上移开。
      他看见今何在明明淡色的嘴唇,因为酒还没醒的缘故,放松的微张着,还带着湿润。这让他几乎不禁被这样的景象吸引了视线,不能移开眼神只能握紧自己的手,心中如同被一种狂躁的野兽所抓挠着,就要扯破自己的心脏喷射出来。
      那唇分明薄了些,又带着点酒气,可就是让他觉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让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欲望,只是想要碰一下、就碰一下。
      如同被驱使一般,蔡骏低下头,凑近了今何在半埋在枕头里的脸,蹭过那人的脸颊,觉得冰凉凉的,但是又柔软细腻到让他停不下来。此刻的距离近到让他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体的热度,蔡骏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所有的血液每一次鼓动着流过时,都要经过那人的肌肤冰凉的抚触。
      他的嘴唇只是轻轻的在今何在的唇上碰了一下,就飞快的移开了。
      蔡骏站直了身子,如同被火灼了一般,退后了两步,把自己和床已经床上的人的距离拉开。他的姿势由于紧张而变得有些扭曲,当然此刻的表情也是扭曲的。
      蔡骏站着依靠在另一张桌子旁喘着气,眼睛扫过那熟睡的那人,同时视线望向那人露出来的锁骨上,最后艰难的移开。
      月光就洒在床头上,连灯光开着都能感觉到那凉凉的月色,窗帘大开着,让那月光变得通透起来。蔡骏望向那床头柜上的一片光亮,就觉得似乎自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切的秘密,全部都曝光在了整个世界里。
      蔡骏的喉头动了动,他觉得喉咙发紧,难以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自己从未去考虑过的事,他突然意识到一个真正隐藏着的秘密——那就仿佛在一片波澜不起的水面中,突然看见了那一丝隐藏着极深的黑暗之门悄然开合的一点裂缝。
      那个秘密就如同冰冷的坚冰,将蔡骏刺穿在这张桌子旁一样,让他没有力气去站起身来,走回那人的床边,让他动弹不得。
      蔡骏突然感到自己一刻都无法呆在这个房间里了,他卷起自己的外套,如同逃一般的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今何在的家。

      蔡骏站在单元楼下望过去,那窗台上的灯光就那么一直亮着,过了许久才刷的一下被拉暗。但此时他的浑身已经被逐渐转小的雨淋透了,他抓着外套的手用着力,又慢慢地松开,闭上了眼睛。
      月亮早就被乌云遮着暗了下去了,让带着微寒的夜幕笼罩了整个城市,在一片漫无止境的黑暗中,零星的几点灯光将单元楼前的人的影子拉长。
      蔡骏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可救药的傻逼一样,最后只能步入自己设下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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