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苏七

7、chapter7 九哥

　　陆陆续续处理完公司里的事情，九柏回到家已经是东方既白了。车刚开到大门，就已经听得宅子里闹哄哄的。车灯刚熄灭，庆姨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九少爷，您带回来的是个疯子不成，家里根本管不住他……”
　　九柏听了急忙往屋里走，之间他捡回来的那个男孩子一手吊着石膏，一边愤怒地翻找着什么，嘴里“呜呜”地吼着不明意思的话。他的身上遍是淤青、疤痕，那种伤痕累累的样子一下子让九柏想到了清河，他突然脑子发热，跑过去狠狠抱住那个男孩子：“清河，别动，我在这儿呢！”
　　谁知这几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就真的让那男孩子不动了。庆姨高兴地在一边说：“好呀！还是我们九少爷厉害！简直像如来佛镇住了孙猴子！”
　　九柏板着男孩子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谁知那男孩答非所问：“你救了我。”
　　“是，是我救了你。”
　　“你是谁？”
　　九柏还没有这样被人冒犯过。但看着他那张和清河同样倔强的脸，还是忍不住回答：“我叫韩九柏。”
　　那男孩子默念他的名字，竟也不觉得惊慌，“你认识清河便也不奇怪了。”
　　九柏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这个人真的认识清河，看样子还关系匪浅。他急切却又害怕知道清河的消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九柏一下子丧失了主动权，可是哪有这样的道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从衣兜里摸出那个糖罐子，“克雷格说你视它如性命。”
　　那男子见了这罐子，果然眼睛死死地盯着，但也不见他抢。九柏疑惑，“我以为你会像刚才一样发疯地抢。”
　　那男孩子倒是点点头，“对待疯狗，当然要比它还疯。但我知道韩少爷是讲理的人，我也不得不文明些。”
　　这倒有些出乎九柏的意料了。自小他见惯了街头血拼、狗咬狗的景象，就是没见过哪个人这样活在最底层，却既简单又复杂，既体面又疯狂。
　　九柏手指扣着罐子，“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我们作个交换吧。我把罐子还给你，你告诉我清河的下落，是死了还是活着，死了，尸体在哪儿，活着，落脚何处，境况如何。怎么样？”
　　那男孩子放松了精神，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你也坐啊。”
　　一下子被人反客为主，九柏觉得可气又可笑。但他急于知道清河的消息，便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我想你救我，可能也是因为看到了我身上这块纹身了吧”男孩子的眼睛熠熠发光，“多谢你，清河没有看错人。”
　　九柏不由得挺直了身体。
　　“我叫意归，何意归。陈清河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九柏急切。
　　“清河已经死了……怎么韩守成那条老狗没有告诉你？”意归轻笑。
　　九柏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竟然流泪了。”意归说，“我恨你爸爸，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昨天想去送死，却硬是被你拖回来。清河说你本性善良，看人如老吏断狱，入木三分。是没错，那我以后就跟着你吧——罐子拿来。”
　　九柏摸摸眼眶——他真的流泪了。他原本已经忘了流泪是什么感觉，他原本已经觉得自己已经泪无可流。清河死了，是爸爸害死的。这个意归，竟是他的弟弟，就这样决定跟了他……
　　“清河还说了什么？”
　　“别为他报仇什么的这种零零碎碎的小事，哎呀他烦得很。——罐子拿来。”
　　“不准你这么说清河！”九柏暴怒，把罐子狠狠地扔给他
　　意归接到罐子，无谓地耸耸肩，便转身睡觉去了。
　　什么叫别为他报仇这种零零碎碎的小事？这个意归是怎么想的？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九柏转念一想“清河说我本性善良，看人入木三分……那么这个意归，究竟是无意中拾到的，还是……原本就是清河有意送给我的？”
　　九柏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问到自己想要的，于是拍着意归的房门：“清河究竟是怎么死的？他……葬在那里？”
　　房中传出闷闷的声音：“韩少爷，你自己去问韩守成那个混蛋。清河还说，你最体贴人，劳烦您早点休息，明早也不要差遣人叫我，清河说我如果跟了你，千万别失了自己的本性。”
　　清河说清河说，九柏不知道这些是意归自己编排的还是真就是清河说的，不过听他这么唠唠叨叨一大串，倒真有些清河的影子。忍不住心里一动，“既然跟了我，就别叫韩少爷了，以后叫我九哥吧。”
　　房门里已经是没了动静，不知是听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