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苏七

8、chapter8 他不是你

　　九柏在客厅中想起这些前尘往事，像个老头子。坐在这柔软的羊毛垫子上倒也舒服。听得身后小心翼翼的“咔哒”声，九柏回过头去，竟是意归关了门出来。
　　“怎么出来了？”九柏疑惑。
　　“九哥，哪能真让你在这儿等。晚上还有事儿，我可没忘。”
　　“我看着这房间布置有点邪性，真不是你的风格。”
　　“九哥不觉得在哪里看到过？”意归狡猾一笑。
　　“哦？难不成你是神仙？你怎么知道我看了你的罐子？”
　　“九哥的港口就换了个糖罐子，怎么着也得验验吧。”
　　“我记得你当初说我是讲理的人。”
　　意归但笑不语。
　　九柏叹了口气，“她真人比照片上还漂亮。跟这屋子似的，漂亮得邪性。”
　　“所以喽，她知道自己邪性，专门喜欢呆在佛像林子里。”
　　九柏心想，哪里镇得住她，反而像极了禁忌的美丽，仿佛莉莉丝在神殿里起舞，米迦勒在地狱中纵欲。在强烈的对比中挥霍着绮丽和妖娆。
　　九柏站起来，“你姐姐胸口上是不是也有那个纹身？”
　　意归愣了一下，然后媚眼如丝，他牵着九柏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的纹身处，“你自己去问她。”
　　九柏被他搞得浑身发毛，“你们姐弟俩都是疯子！”
　　意归微笑。不知是喜是悲。
　　出门，意归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防盗门，明明看起来普普通通，却好像机关重重。九柏顺手要关灯，被意归拉住，“别关，意迁最怕黑。”
　　九柏想起来刚刚楼道里那声尖叫，索性收回了手让意归自己摆弄。
　　意归把信用卡和现金放在一个素色的钱包里，摆在玄关特别制作的小架子上，旁边依次是手机、写有住址的纸条、钥匙和各种电器说明书。
　　九柏惊讶地看着这一切，“意归，她是你姐姐，不是三岁孩子。”
　　意归笑得很温柔，“是，她就是孩子，是我的宝贝，我想她什么都不用想，全心全意依赖我我就好。”
　　意归拍拍他，“九哥，我们走吧。今天晚上，有的忙呢。”

　　意迁醒来摸摸自己身边的大床，竟不见意归。她整夜抱着的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只大毛熊。意迁想起来就觉得生气，怪不得昨晚她整夜踢被子旁边都没反应，连她往他怀里钻他的拥抱都软绵绵的。
　　意迁光着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看究竟。外表起来不大，但实际上大极了。想必是意迁连着买了一层，打通了又按着自己的意思改装的。
　　一进门就是客厅，空空荡荡地摆了电视和木质的小茶几。沙发用几个软软的大抱枕代替了。电视对着的是浴室，也没有设置阻隔的玻璃板或者门，就那样敞开着。意归知道意迁最烦浴室里闷闷的。卧室不大，一个床就全沾满了，塞满了软垫，整个墙面画了梵高风格的向日葵，看起来是最热闹的一间了。相比之下厨房倒是大的出奇，像是小家电展销会，能想到的工具全在这儿了。书房最合意迁的心意，开门进去像是进了图书馆，四十多平的房间全是顶着天花板的书架，每个书架上还贴心地放着特别订做的小梯子。意迁走到衣帽间，简直要笑出声来，意归把他们俩的衣帽间合到一起了，看起来质量不错的木质架子上刻着诸如“意迁和意归的鞋”“意迁和意归的袜子”，甚至是意迁的胸衣和内裤意归也不放过，意迁拉开那个抽屉，自己的内衣在左边，意归的在右边，好像一个需要另一个就可以随手递过去那样亲昵。
　　意迁抚摸着那些熟悉的字，都是她的笔记，不知道意归是从哪里东拼西凑来的。
　　意归知道意迁不喜欢拖鞋这种累赘，所有房间的地板上都铺了厚厚的羊毛毯，长长的绒填满脚趾的空隙，走上去特别舒服。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佛像，意归像她的脚、她的眼睛，她想走的地方必定没有，她想看到的地方一定会有一尊。
　　意迁只觉得呆在这儿舒服，却不知道意归为了这个地方，花费了多少心思。
　　意迁去洗澡。边洗澡边唱着歌，都是些乡音乡调，但意迁唱出来，竟有那么一股妩媚的味道。
　　正唱着，便听见房门滴滴作响，因是浴室直对着大门又毫无遮拦，意归打开房门，便看见意迁浑身湿漉漉地浸在水汽中。见是意归回来了，意迁也不害羞，踩着水汽跑过来扑在意归身上。
　　哪知道意归后面还跟着九柏。九柏看到这种景象简直把持不住。谁家女孩子能有这般心境。不惊不羞，浑然天成，最自然最洒脱。
　　但意迁毕竟是女孩子，还生的如此漂亮。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材、湿漉漉的长发，就这么坦荡荡地给你看，任谁都会心猿意马。
　　姐姐赤条条地被弟弟抱在怀里，没有一点不自然。弟弟的手除了抱着姐姐，宠溺地摸着姐姐湿漉漉的长发，便再无动作。两个人恰好是上帝的宠儿，都是一副漂亮得邪乎皮囊。这景象不是淫邪不是桃色甚至不算绮丽，反而很神圣。九柏的心理不禁一动。
　　意迁和意归说了好一阵话才看到九柏，“九柏，快来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九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意迁在跟他说话
　　意归见九柏有些尴尬，便说：“九哥，我先带她穿衣服。”
　　九柏看着这空荡荡的客厅，哪里有地方坐？！便又像昨天晚上一样，坐到地上。
　　不一会儿意迁拉着意归从衣帽间出来，九柏简直动弹不能。意迁不是初次见她脏兮兮的野孩子模样，也不是刚才见的坦荡荡的纯真模样，她穿着简单的白连衣裙，不知是什么布料，竟让她看起来飘逸得要飞起来一样。在阳光下面神圣不可亵渎。意归为了他这个姐姐，真是用尽了苦心。反倒是意归，样子滑稽可笑，一个白棉布的胸衣系到他的头上，把眼睛都蒙住了，意迁笑的花枝乱颤。
　　意归面对着九柏耸耸肩，“没办法，她就是不肯穿。”
　　九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况，他□□白道什么场面没见过，只是这时不知如何应对。九柏终于知道意归的那一身匪气胆气从何而来。
　　“意迁，昨晚睡得可好？”九柏僵硬地试着融入这种轻松的气氛。
　　讲到半句却突然发现意归的嘴角变得僵硬，讲完了才知道他做了多么大的错事。
　　意迁听完这句话一点不留情面：“不好，我居然跟一头熊过夜！”
　　意归连忙解下头上那只胸衣，解释道：“意迁，昨天晚上我和九哥出去有要紧事办，我怕你晚上没人搂着害怕，才放了一只熊在你旁边。”
　　意迁冷笑着：“五年了，我意迁晚上睡觉没人搂着也不觉得害怕，你当我是妓女么！”
　　九柏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前一刻还言笑晏晏仙女一般的孩子怎么一下子刻薄地像个泼妇。他简直觉得意归简直是神经了才会花这么大的功夫去讨好他这个姐姐。天知道从当初糖罐子里的那张图纸到现在这件丝毫不差的房子，意归究竟拼了多少次命，流了多少次血。
　　忍不住为意归出气，“意迁，你作为姐姐，太不懂事了！”
　　意迁竟然不哭不闹，她走过来踮起脚在九柏耳边呵气如兰，“他不是你。”
　　听得九柏心中一凛。
　　说完走进卧室，拖出那只大大的毛熊，对着意归，“它不是你。”
　　这句话说得让人心都软了。
　　九柏觉得，自己真的多管闲事了。
　　这女子，同样的一句话，前一句能说的人心如刀割，后一句能说得人心软心酸恨不能倾尽一生的爱都付与她。
　　真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