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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 清河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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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归跟他姐睡一间屋子,让久柏自便。
那边卧室门一关,客厅中就剩久柏一个,饶是久柏这种久经风浪的人也被这屋子里诡异的气氛搞的头皮发麻——大大小小的佛像让这里俨然成了一个祭坛,你像是被空洞无情却又被世人盲目崇拜的神秘力量所掌控,挣脱不得,逃离不得,除非将自己献祭,那种无力的、神圣却不情愿的复杂感情是那么地似曾相识。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想起来父亲身边的清河,经常流露出的那种恐惧而隐忍的眼神,让他厌恶又不寒而栗。
久柏的父亲,那个以残忍为乐的男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把爷爷的万麾发展壮大,像一个屠杀机器,所到之处碾碎所有竞争对手,不择手段。他父亲的成功,让他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别人努力一辈子也许都得不到的东西。他不愁衣食,身边美女如云。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不用亲自动手就有人主动为他办好了一切。
然而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失败也是万麾的不可一世。他是商界黑手党头领的儿子,多少人把他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他不得不拼命地学习各种同龄的孩子看来遥不可及的东西——枪术、贴身肉搏、如何不沉迷于情欲、如何应酬……
很可笑,父亲这样一个人从不流连花丛,他甚至在母亲去世后就再未续弦。他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所有“必修课”必定事必躬亲地监督,常常“以身作则”——在这一点上,他的父亲可以说得上“称职”二字。
而在他心里,最像“父亲”的,是清河。
清河在他一出生就在他们家了。他比自己大五岁。最开始的时候,父亲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他。他还那么小,就要承担很多不属于自己的重量。父亲打他、羞辱他、折磨他。清明从来只是忍着。久柏甚至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血一般的仇恨。
久柏不忍心,经常偷偷地给他送些药和吃的喝的。久柏没有朋友,清河心里苦,也知道他的苦,久柏就把清河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他找她倾诉,告诉他他有多恨自己的父亲,那个只会教他残忍的男人,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清河常常跟他说:“久柏,我不做你的朋友,你如果恨你的父亲,只跟我说就好了。只是无论如何,我不是你的朋友。”
久柏想,可能是自己的父亲那样残忍,清河才不愿和仇人的儿子当朋友吧。
但是他不能理解清河在望向他的时候那种绝望与歉然。
清河18岁那年,他13岁。清河在他眼里不是朋友那样简单,他会向他撒娇,他会拍着他的大头叫他别胡闹。他们都憎恨着那个叫做韩守成的男人。
从8岁起,清河就在殴打、惊恐、争夺中学会了防身。父亲残忍到把他丢到地下拳场,最初的两个月清河被打得气若游丝,全身都是上,抹药都没有下手的地方。久柏又急又怒,他生平第一次找父亲理论。
久柏说:“韩守成,你这个混蛋,你害死清河。”
韩守成看向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没有看到父亲常日里残忍的冷笑,而是,浓浓的哀伤。
父亲抚摸着一张照片,双眼血红。
久柏不知道那个照片里的人是谁,是清河吗?
清河一次又一次被韩守成不遗余力地救活,一次又一次地被扔进各种残忍的游戏。他不明白为什么。
那天他偷偷尾随父亲来到隐蔽森严的地下拳击场。他看着清河满是伤疤的、半裸的身体,动作狠厉流畅。汗水顺着他的头发飞扬起来,满场都是欢呼。他看到父亲的赞许和欲望。
他以为父亲只是把把清河当做赌钱的秘密武器。
第二天,父亲跟他说,清河是他的搏击教练。
清河的招数不花哨但是致命。每一招都是他自己生存的血泪。他们休息的时候久柏会摸着清河纵横斑驳的伤疤,心疼地流下泪来。
可是清河却说:“久柏,你不坚强。”
久柏说:“我只是心疼你。”
清河说:“别让我小看你。你父亲不是你这个样子。你们家要败在你手里。”
久柏觉得清河好像一个陌生人,他变成了第二个韩守成,残忍,毫无感情。他们看中家业,而不是自己。
只是夜深人静,久柏知道清河会来看他。每天如此。久柏故意踢了被子,可是没有一次清河为他掖上被角。
他不明白为什么清河变成了这样。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父亲不再把清河丢入打场,丢入兽笼。
而是床上。
父亲与他夜夜纠缠。
久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母亲,为什么父亲在拳击场的眼神那么疯狂,为什么清河对自己如此冷漠。久柏觉得他们肮脏,令人作呕。他明知道这不是清河的错,清河甚至有权利因为韩守成而憎恨他。但是当他看到清河赤裸的身体,身体上横七竖八的伤疤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就不由自主地全身发麻,像是有千万个毛毛虫爬过。清明只看了他一眼,他看到了久柏那种厌恶的神情,突然笑了一下。那么绝望,那么妖娆。
那一瞬间久柏觉得五雷轰顶。他知道自己可能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从那一天起,清河眼中的光彩不见了。他只有沉默,沉默,再沉默。
从那以后,他们在搏击课上残忍地较量。搏击课后,就远远地避开。
清河对他倾囊相授。但对韩守成只字不提。他不会再默默注视久柏,不会听他倾诉,他甚至吝啬去看久柏一眼。
久柏再没有任何朋友、老师或者,父亲。
清河18岁起成为父亲的贴身保镖、禁脔。
五年后,18岁的久柏在远走他乡,去欧洲留学。他曾经堕落,不要命地靠着清河教他的招式技巧在欧洲的拳击黑市上体验死亡的快感。这种疯狂的打法很快让他成为黑市的明星。几乎是很自然地,黑手党的人找上他。一年之后,教父要他跟中国的军火商谈生意。半年后,他全面接受东亚区的军火事务。
其中的苦痛不必说。他在很多时候几乎要感谢他的父亲,他让他从小深谙的原来真的是救命的东西。
他还会想起清河,每一次他动手的时候都会。
23岁的他已经不用再去拳击黑市上搏命,他是操控者。他看着倒下的、胜利的年轻人,看着观众歇斯底里的叫嚷和扭曲的脸,就会想到多少年前那个隐忍的清河,那个不屈不挠的身体,和死水般的眼睛。
然后他看见了意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