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天堂》明鏡幽蘭

20、特殊情报

　　总督有些愤愤不平地坐在了沙发上，奥金莱克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忽然他的心中涌上一阵悲哀，这个被丘吉尔首相抛弃了的总督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和凄凉，我们在隆美尔眼里，是不是也是如此？作为弱势的一方，想要证明自己，却永远都没有力量挺直自己的腰板，这种憋屈和懊悔，原来这些天我们一直都在体会。也许，此时的英国政府和丘吉尔首相对我们百依百顺，万分迁就，一旦战争结束，随之而来的是什么？是荣誉，还是指责？我们算什么？英雄，还是大英帝国的罪人？道尔顿啊道尔顿，你在懊恼什么呢？在政治面前，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此时宝贝，彼时弃婴，谁说的准呢？甚至我们所面临的压力和风险比你们总督府还要大得多，你又何必如此烦恼呢？
　　“尽管我们早已通过情报和侦查掌握了隆美尔的动向，但是这份特殊的情报，还是有着一定方面的重大价值。”奥金莱克决定岔开话题：“法丽德写给英军司令部的密信怎么敢公然署下自己的名字？”
　　“司令大人，我认为她是经过斟酌之后决定这样做的，她的署名，会让咱们对这条信息予以更多的关注和信任。”
　　道尔顿的意思是，她应该是知道我们已经发现她失踪了。不过看样子她似乎并不是和国王在一起，否则她怎么会弄到这样重要的第一手情报呢？奥金莱克自顾忖思了一番，这些搞政治的，还真是胆大心细，善于玩弄心术呢！
　　“她是个很精明的姑娘，她能够超越‘特工玛德琳’（印度公主努尔•艾娜雅特•汗，英军情报处派往法国敌后占领区的发报员，极具胆识却办事不利），成为军情六处最出色的成员。”总督说道，“她完全有着成为王牌女间谍的天赋，然而可惜的是，这个年轻的女孩有着自己坚持的原则，并且不会轻易放弃。”
　　“您说的不错，我完全同意，但在目前看来，这个□□领袖，似乎脾气比她的父亲还不好？”
　　道尔顿看了奥金莱克一眼，奥金莱克一脸“你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奥金莱克的意思，无非就是说法丽德对待政治的立场比较强硬吧。谁不知道呢？那个姑娘，从小就表现出对于往来密切的总督府一干人等的冷淡，除了耿直爽快的爱丽丝，她几乎不非正式地会见任何英国人。十几岁时，法丽德就已经表现出很好的对于政治的敏锐性和洞察力，很可惜，这个心有七窍的姑娘对于她不喜欢的事物是越来越反感了。
　　“她还是个小孩子呢，懂什么事情？那姑娘一直性子古怪，连祷告都不做的□□，还有什么好令司令大人您费心的呢？”
　　奥金莱克惊讶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不做祷告的。虽然听说过法丽德很叛逆，但实在是没有想到，作为□□的圣女，她竟然连每天都必须做的祷告都无视了。看来她不喜欢的东西确实有点多啊！是个淡漠无常的女子。奥金莱克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多虑了吧？那个姑娘天不怕地不待见的表现，也许只是性情使然。
　　“法鲁克也成不了多大气候了，更何况，还有纳里达王后呢。”
　　納里达王后是英国人，据说也和总督府往来密切。作为埃及王室亲英派的主力，納里达王后是不用说什么了，她的儿子，将来会登上埃及王位的福阿德，在这么强势的母亲的影响下，也不可能偏离亲英的路线太远的。
　　“好吧，我想您确实很了解埃及王室。”奥金莱克说道，“总督大人，为了大英帝国能够挺过这场该死的战争，能够在战后不至于失去埃及这片领土，我们必须相互协作。尽管我马上就要去职，但是还会有下一任接班，我希望司令部和总督府的协作至少可以维持所有工作的正常运转。”
　　“如果一切事宜原定不变的话，这个应该不成问题。”总督心事重重地说道，“是的，您说的没错，不管埃及的事态如何变化，我们都得听从唐宁街10号的命令。”
　　7月1日，隆美尔抵达距离亚历山大不足200公里的埃及军事重镇阿拉曼东北部地区。
　　“法丽德，法丽德呢？”
　　王后急急匆匆地闯入法丽德的寝室，发现寝室确实空无一人，连奶妈和阿依莎都不在。看来法丽德溜出宫去的传言是事实了。见鬼！到这节骨眼上居然失踪？王后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法鲁克国王看起来有点想安慰她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平日里不是很关心时下的局势的吗？真正到了风口浪尖的时候，躲得比谁都快！”
　　“法狄亚，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姐姐？”国王不满地说道。
　　“难道不是她从报纸和广播里知道了隆美尔有这样的要求，就害怕了吗？”法狄亚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法狄亚，你别再添油加醋了，法丽德不是那样的人。”费里亚尔辩解道。
　　“那她现在在哪里？”
　　王后有些气结：“她不在行宫呆着，难不成回开罗，去总督府或者是司令部了？我说怎么宫外来了那么多英国部队，原来是她又跑了。”
　　“别吵了！”国王咆哮道，“让法伊去和隆美尔会面，你们很高兴吗？”
　　“那是隆美尔的要求，”王后说道，“难道陛下您觉得他会放过埃及吗？”
　　“那么你认为如果法伊去见隆美尔的话，隆美尔就会停止（进攻）吗？”
　　一句话问得全家都哑口无言，法鲁克国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听说英军司令部已经开始有所布局了，看来一定是得到了什么可靠的情报。如果法丽德知道并且应约的话，她就可以为英军司令部提供宝贵的时间来精心备战，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法鲁克国王低下头，口中轻声念叨着：“法伊，你到底在哪里？”
　　7月4日早上8点，沙漠的温度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从地中海吹来的清新的海风卷起一阵阵单薄的黄沙。一辆汽车停在了沙漠公路边，法丽德脚踏一双精致的黑色皮鞋，被上前迎接的德国士兵请下车来。她一身靛蓝色亚麻长裙显得素雅而端庄，高高的白色荷叶边领口系着丝带，显得脖子更加纤细白皙。她把深埋于胸前灰色褶皱上的脸抬起来，她知道，面对隆美尔她必须有足够的底气。必须昂首挺胸，他毕竟不是魔鬼，也只不过是个平常人。
　　隆美尔早就率领他的司令部成员们在军营门口等待迎接了，非洲军团的司令、参谋和指挥官们穿着得整整齐齐，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得意。此番会面是他们向埃及以至于整个北非正式示威、下挑战书，他们的阵势也是想通过□□圣女告诉世人，一场非洲大陆上的大规模恶战即将开始。隆美尔站在他的将领们的最前面，看着远方那个瘦长的身影慢慢向他们走来。微笑再次爬上他的脸庞，双眼又一次泛起闪耀的光芒。
　　隆美尔和法丽德面对面了，非洲军团的将领们发出惊叹声。高斯直直地望着法丽德，又不知所措地望了望他的元帅。如果不是一眼看见法丽德身后一脸深仇大恨的奶妈，隆美尔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的。莫莱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依然是平静的注视，隆美尔脸上的得意消失了，法丽德眼中的戾气也隐去了，他们就像两棵长在绿洲边的棕榈树，日夜星辰里孤独地对望着。高斯少将急中生智，故意大声咳嗽。
　　“您好，公主殿下！”隆美尔缓缓伸出手来。
　　法丽德稍稍迟疑了一下，把手放进他的手里：“您好，元帅阁下。”
　　“我真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圣女殿下竟然是你……您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这位满负盛名的陆军元帅。”
　　两人都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于是又一阵沉默，相顾无言。隆美尔的作战部长威斯特法尔中校不知原委，径直将众人请进了营区会议室。会议室的外面欢快地跑着两只小鸡，那是隆美尔和高斯，以及隆美尔的内务兵根舍军士共同饲养的“隆美尔”和“丘吉尔”。大半月不见，它们已经从鸡仔长成小鸡，很显然主人们对它们非常关照，甚至是溺爱，以至于它们一点都不怕人，甚至还会绕着人跑来跑去，此时高斯和威斯特法尔赶紧上前几步去驱赶它们都有些费劲。
　　看着这一幕啼笑皆非的情景，德军官兵们都尴尬得一头黑线，搞什么鬼，就说了，堂堂陆军元帅养什么鸡啊！元帅您养什么不好，养两只鸡，丢人不丢人呀！英国人叫您“沙漠之狐”，您就养鸡啊？再说，养就养吧，还当宠物伺候上了，问问什么时候杀了吃掉的时候要不要那么怒气冲冲的……
　　法丽德的脸上爬上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而这一瞬间的光景毫不疑问地落入隆美尔执意洞悉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