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泣》狐小畔

4、第 4 章

　　这次大哥果然告了我的状。爹爹娘亲也气得不行。干脆把我关在屋里不准出来。连二哥、三哥都不许探望。除了芍药天天送饭，就让我一个人在屋里呆着。美其名曰“闭门思过”。
　　思什么过？我没什么过错！我拗脾气上来也拒不认错。和爹爹娘亲以及大哥就这么对上了。听芍药偷偷跟我说，三哥也受了罚，这几天在书房抄书来着呢。
　　且气且怒，我伤感起自己的命运来。曾经在现代闲得无聊也想过写穿越，准备写一个男人穿到明代去搞变革。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喜欢历史的我清楚地知道中国虽然五千年灿烂文明，但女人却越来越深地被桎梏。想要享受五千年文明必须得是个男人，想要在到现代都有这样思想余孽存在，更莫说是几千前年的汉代了。如果让我自小就生活在汉代也就罢了，可让我在现代受教育耳濡目染了二十多年再进入这个汉代女子的身体，思想上渴望的自由和身体上所受的束缚让我如何能认命哪？

　　叹了口气，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赌气不吃饭已经一天了。也不是威胁，只是心痛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人恹恹地躺在床上不想动。
　　又气又恨又饿又累，迷迷糊糊地正躺着。听见芍药和谁正偷偷说些什么，再细听却没了声音。等过了一会儿听到芍药悄悄进来附在我耳边说道：“是三少爷来探问小姐。他还说，等老爷夫人消了气他再带小姐出去玩。”
　　我听后一笑，心中的烦闷倒是消了不少。没想到来到汉代居然得了个疼爱我的哥哥。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拼着爹爹娘亲责骂也要顺我的心意。虽然他在这时代也算是豪族后代，但他平时的所作所为也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了。
　　缓缓点了点头，我微展了笑容也悄声对芍药说：“得空你去跟三哥说，我晓得了，让他别担心我。”
　　“小姐，既然心情好些了，你就起来吃点饭吧。”芍药担心我的身体，又劝道。
　　这心里郁闷好了些，想法也没刚才偏激，想到自己折磨自己在这万恶的古代万一病了可不是好玩的。要想过得舒适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想罢点了点头。芍药见我肯了，顿时脸露笑容，快步出门去给我打点晚膳。

　　这次禁足，足足让我在房中呆了三个月，等我能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马上就要过年了。在房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我脸色苍白，衣服穿在身上也有点空荡荡的。看到娘亲心疼的眼光我心也软了。毕竟我无法改变汉代人的想法。总的来说这个娘亲待我够好了。能出房也是她多次向爹爹求情。我还隐隐约约听下人说，爹爹在盛怒中差点要将我许配嫁人，说什么女儿在娘家呆久了会呆出毛病来，还不如早点嫁了的好。幸好娘亲苦苦恳求，爹爹也是一时气极。这话也就是说说，并没有真的实行。
　　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滞住了。是啊，我再得这时代的爹爹娘亲疼爱又如何呢。怎么挣也脱不了嫁人生子，被锁在一个小房子一辈子的命运。
　　我该怎么办呢？

　　“四妹，你来了？”大哥在我身后叫住我。我回转身去，看见大哥略带些愧疚的眼神，倒是比平时柔和了很多。
　　我行了礼喊了声“大哥”，垂头静静站着等他说话。
　　停了一会儿，大哥缓缓问道：“听娘亲说你身子一直不好，现下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答应着：“谢谢大哥关心，好多了。”
　　又停了一会儿，只听到大哥轻叹了口气，又说道：“四妹莫要怪我。我……也是为了四妹好。”
　　我又点点头，答道：“我知道的。”
　　见我冷淡，大哥也有些尴尬，手抬起想要抚上我的头发却停在空中，又是一会儿，他终于长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吧，别让爹爹娘亲等急了。”
　　行了礼，我静静告退。却觉得大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心里一软，不管怎么说，这个大哥虽然如爹爹般严厉，心里却是对我极好的。不过他的好是我不喜的罢了。

　　“四妹。”正想着我和大哥的关系，身后二哥又叫住我。心里暗叹，今天我真是出门不利，怎么一路过来请安遇到这么多人？想归想，我还是停步转身。没想到二哥和王莽站在一起。忙行了礼向他俩问好。
　　这次是王莽开口问：“四妹这是去舅舅舅母那儿么？”
　　我点头默认。
　　沉默了一会儿，二哥看了王莽一眼，才对我说：“表哥要跟你说几句话。”说完稍微走远了几步。
　　王莽要跟我说话？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见我神情，笑了笑上前了一步：“听说四妹前段时间被禁足了？”
　　见他提起我这又尴尬又心烦的事来，我脸色顿时不好。他见我变了脸却是一笑：“我只是想告诉四妹，你那天所说的那些话，我是赞同的。”
　　他赞同？那些男人、女人可以平等的言语？他一个汉代人会赞同？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可他说的话还是一字一句地进入耳中：“只不过四妹此番话语却太过惊世骇俗，难怪你大哥和爹娘会生气。我想跟四妹提个醒，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忍在心里，等寻了合适的时机再说吧。不然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这番话极为恳切，我心中感动，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说完这番话王莽看了二哥一眼，二哥会意，走上前来。我们三人一起爹爹房中去。
　　因平时二哥老实本分，和我一向话不多，而王莽也是见面次数颇少，我一时心中激荡也不想说话。三人沉默着走到爹爹书房。进去请了安我就退下了。看爹爹的样子对王莽的拜望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高谈阔论。王莽对爹爹说的话一直温和笑着，连连点头称是。我再次回头看了眼他，心里又想起史书上对他的评论。此人极为虚伪，是史上最为有名的“伪君子”。在他篡位夺权之前，人人都说他的好。他这样见人说人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刚才那番话看来不过是讨我高兴的言语罢了。毕竟在我知道的历史中，他正是因为讨好我爹爹王凤，才让我爹爹对他极为器重，在临死前太后和皇帝举荐了他，让他从此崭露头角，开始了他的野心之路。所以，讨好我这个爹爹最疼爱的女儿一定是他策略的一部分。呵呵，可惜我是个来自千年的孤魂野鬼，别人不知道他的野心，而我却早就知道。

　　稳了稳心神，我迈步向花园走去。没想到三哥竟坐在湖边大石上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我玩心大起，偷偷走到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让他猜我是谁。他故意和我逗乐，胡乱猜了些人名，惹得我咯咯直笑。我有心逗他，又说：“我是宜主。”没想到听到这个名字三哥身子一僵，也不跟我玩闹了。我心里觉得有异，拿开遮住他眼的手，直直盯着三哥的表情。
　　见我这么看他，三哥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对我说：“爹爹知道此事了。”
　　我早知道这个结果。原来遇到这样的事情三哥不过是一笑而过，没想到宜主这个名字却让他这么伤感。这个宜主，是长安城里“飞天阁”的当红舞伎。我时常听三哥提到她，倒没想到三哥这番是真的对她动了心。
　　我收了笑容，静静地听三哥说着。
　　“我一向自命风流，觉得这长安城里的姑娘喜欢上我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那次随张放一起到‘飞天阁’，当我第一次看到宜主的舞蹈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原来女人可以妩媚到如此地步，可以飘逸到如此地步……平日里，是我自己妄自菲薄了……”
　　三哥停了言语，眼望远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可她出身低贱，又是乐籍。我就是想娶她也不可能得到爹爹的许可。唉……”
　　我那骨子里的自由平等思想又冒了出来。凭什么女人就该这么被人看不起，两情相悦还不够，门当户对才是这时代的正统？这样想却也知道不是我所能改变的，看着可怜的三哥，我拍了拍他的肩，随着他叹了口气。
　　“昨日不知是哪个贱人向爹爹露了口风，”三哥又继续说着，“爹爹把我叫到书房大骂了我一通，让我从此绝了将宜主娶进门的打算。说平时沾花惹草也罢了，可娶舞伎入门这种败坏门风的事让我想都不要想，最好早点打消这荒唐的念头。”
　　三哥说到最后，声音也有点颤抖。我理解三哥心里的苦闷，没有劝说他而是伸出双手抱住他。三哥身体微微颤抖，我知道，三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