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泣》狐小畔

5、第 5 章

　　这是我到汉代后的第一个春节。
　　虽然并不是事事顺心但还算是平平安安的过着日子。除夕夜随着爹爹娘亲到宫中给太后、皇帝贺节。这次进宫再没有第一次进宫的兴奋。百官朝贺之后，姑母在后宫摆了家宴。看着满屋子的人都笑语晏晏，我却觉得很寂寞，无聊地拨弄手中的小酒杯。这个节日让我想起了现代的爸妈和弟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过节。也不知道我的未婚夫现在是不是和我的闺蜜在一起了。他们都还好么？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心里的伤感和恨意渐渐消散，现在能想起来的竟然全都是他们的好。这么想着，我眼圈微红，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皇上宣王蕊觐见。”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愁思。听见召见声音，我连忙上前行礼。
　　宝座上坐着的刘骜微笑的看着我：“蕊妹妹今天不高兴？”
　　这在皇家，还当着皇上、太后，在这喜庆的日子我这低落的情绪实在有些让人奇怪，也怪不得刘骜会来询问。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有心找茬，不仅我吃不了兜着走，连爹爹娘亲甚至王家都会受牵连。
　　忙收了愁容赶紧扯个笑容盈盈回答：“皇上看错了，王蕊没有不高兴。”
　　“那我看蕊妹妹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又是为何？”
　　关你屁事！我心里给刘骜一个大大的白眼，脸上却一点不敢显露出来。只能装了十几岁少女的纯真娇嗔道：“我不过是觉得皇家的酒特别好吃，所以贪杯多喝了几口。”
　　我这语言让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姑母更是说：“蕊儿小时候就闹着喜欢喝酒，没想到大了还是这个脾气。”
　　我跟着众人讪讪笑着。还好刘骜没有为难我，挥挥手让我退下了。我受了一惊，不想在屋里继续坐着，小声跟娘亲说了声偷偷地溜出门去。

　　过年的御花园到处都是灯笼、火把，布置得也是花团锦簇。我从没认真看过皇家的御花园，这下正好一路观赏。果然汉代的皇宫远非我们后世可以想象。这集汉代雄厚财力修建的皇家庭园，随便哪处都透着精致和堂皇。我正叹息着，隐隐听到清亮的古琴之声。琴声悠扬，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听上去竟如此贴合我的心境，刚才颇有些烦躁的心顿时被安抚下来。情不自禁的，我朝着琴声之处走去。
　　听到有人推门，那弹琴之人住了琴，抬起头来看向我。我这才看清弹琴的人竟然是定陶王刘康。忙依着宫中规矩给他行了礼。他抬手让我起身。我一眼看去只觉得他神色有些寂寞，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史实，他在刘骜登基之后难过日子，彷佛有些了解他此时的心情。
　　两人都不说话，刘康看着我，手里却一下一下随意拨着琴弦。
　　我行了礼，躬身对他说：“王蕊打扰王爷了。王蕊告退。”
　　“等等。”正准备退下，刘康叫住我，“蕊妹妹现在跟我怎么这么客气。我记得……”
　　刘康没把话说完，突然停了语言看着我，最后终于叹了口气：“一向知道蕊妹妹的琴弹得好。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有幸听蕊妹妹弹一曲。”
　　看着刘康已经波澜不兴的眼神，想起史书上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小聪明伶俐，实在是先汉元帝心仪的继承皇位之人。如果不是汉元帝软弱犹豫，当今的皇位就应该是他的了。听他的口气，以前的王蕊应该跟他很要好，我没有原来的记忆，却因理解他的遗憾，在此时此刻也不愿伤了他的心。于是点点头。
　　他面露喜色，忙让了位子。
　　坐定后，我沉了气息、定了心神，倾尽我所学的弹奏起来。

　　一段弹奏之后，刘康竟然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根玉笛，合着我的琴声吹奏起来。自从来了汉代，我就再也没与人合奏过。没想到刘康果然如史书所说精通音律。这番合奏，在经过最初的彼此试探了解后，越来越和谐。我开始只是想安慰刘康，没想到最后如此尽兴。一曲弹罢，我眼睛亮晶晶的，脸也因为兴奋红红的，望向和我一样觉得得遇知己而同样兴奋的刘康。
　　“王爷。”
　　“蕊妹妹。”
　　我俩都住了声。他脸色更加柔和，“你先说。”
　　我不想再看他的眼睛，低了头轻声说：“时间不早了，我怕娘亲担心，蕊儿告退。”
　　他愣了下神，转而微笑：“去吧。”
　　我行了礼转身推门。
　　“蕊妹妹，”刘康在我身后叫道。
　　我停了步子，却没有转身，静静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顿了顿，刘康才接着说道：“希望还有机会和蕊妹妹合奏的机会。”
　　虽然不能准确地记得刘康被赶出长安的日子，但我却知道这样的机会估计很难会有了。心里怅然若失，却笑着答道：“一定会有机会的。”说完，我继续走了出去。

　　娘亲果然等急了。见我回来低声责备我。我只说在御花园里迷了路，后来才找到宦官带领找了回来。娘亲还想再说，上面姑母却招手让我上去。娘亲不便多说，轻推了我一把。
　　姑母拉我坐在她身边对我问长问短，我笑着应对着。看着姑母疼爱的目光，我对这史书上评价不好的太后有些怀疑。这看上去睿智的女人真的就糊涂到将自家的江山拱手相让的地步么？还是王莽太过狡诈，不仅蒙骗了太后、蒙骗了朝中众多大臣，更是蒙骗了现在的天下人。
　　“蕊儿过了年就十四了吧。”姑母亲切地问我。
　　“是。”我点点头答应着。
　　姑母又说：“蕊儿可愿到宫中来陪姑母？”
　　我先是一愣又是一惊，姑母是什么意思？
　　见我的神色，姑母仍然笑着：“我在这宫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已心力憔悴。能依靠的，不过是娘家人罢了。可现在人老了，精力开始不济。总想着有人来陪着我，既是热闹也是个依靠。”
　　看我脸色阴晴不定，姑母眼中探究：“难道蕊儿不愿意来帮我？”
　　“不……不是……不……”我慌乱起来。这姑母如果一旦开了金口，我的命运就从此被定了下来。且不说我并不喜欢自己的这个表兄，就是想着以后还有赵飞燕、赵合德两姐妹的乱宫闱我就闹心。可这“不愿”说出来就是抗旨，身后的爹爹娘亲和整个王家都难免遭难。我急着，冷汗直冒了出来。
　　姑母紧盯着我，笑容渐渐僵了，正准备开口，下面有人高声说道：“王莽、淳于长求见！”
　　姑母一怔，缓了神色，松开拉着我的手，平静说道：“宣吧。”

　　坐在座位上，我还是心神不定。刚才幸好王莽和淳于长的及时觐见才让我暂时没了立即回复姑母的为难。
　　娘亲见我脸色苍白，关心地问我何事。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在这皇宫里我敢说什么呢？心里再乱也只能忍着。我想爹爹和娘亲一定不会忍心将我往宫里送吧。
　　娘亲像是知道我的心事。伸手将我的手握住。娘亲的手温暖，让我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一切都还来得及对么？我记得汉代外戚的厉害，只要爹爹娘亲不愿意，我就可以不进宫为妃。嗯，一定可以的。我在心里暗暗地一遍遍告诉自己，彷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觉得安定下来。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王莽和淳于长在走过我面前时，都若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有着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