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风*一

3、第 3 章

　　毕竟是在同一个学校,后来日渐相熟,也会一起去朝若工作的酒吧喝酒.
　　那天刚巧又看见朝若在台上的表演,双手捧了萨克斯,头向后微仰,还是一副冷淡而懒散的样子.声音却是缠绵而忧伤的.
　　一曲终了,朝若收拾了东西出来,在晴水身边坐下.
　　"还是不习惯在认识的人面前吹萨克斯."朝若一气将冰水倒灌进口中,中途呛了一下,被晴水伸出的手在背后轻轻拍打着.
　　随口问起:"那你上次怎么又来吹了?"
　　无所谓地道:"没办法,子云都开口了,拒绝不了."
　　"呐,你跟他很熟?"手仍是按在他背上,这家伙,这么冷的天还敢穿这么单薄,眼却垂了下来.
　　"熟啊!熟得不能再熟了.我和他---啊，还有青竹,是从高中开始就发过誓要永远做兄弟的老朋友了."顿了顿,朝若微微有些羞涩地开口,"不过后来,青竹做了我的女朋友."
　　像是忽然变得异常遥远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进晴水的耳里,那轻轻拍打背部的手依然没有停下来,感受着一丝丝微弱的体温从手掌处,间隙地传来.
　　良久,才有些黯然地开口:"......是吗,已经有女朋友了呀."
　　晴水不明白,在乍听朝若有女朋友时,自己的心为何会在一瞬间,宛若浸在冰凉的海水里一般,无力挣扎,只有任它渐渐下沉.
　　一种无望的疼痛,弥漫全身,力气也仿佛在一瞬间,被提取干净.
　　只是女朋友而已,不是吗,很平常的事情,但他微是没办法不在意.
　　然而,就在一起回学校的路途,碰上了晴水当时最不想碰上的人.
　　"青竹!"
　　看着嗒嗒嗒走一步跑三步向他们两个冲过来的女孩,朝若失笑地张开手接住那个二话不说就扑向他的身体,顺便拍了拍她的头,"你怎么来了?"
　　青竹从朝若的怀中抬起头，冲他灿烂地一笑,娇嗔道:"来看你嘛."
　　"女孩子去酒吧可不太好."朝若懒洋洋地开口,但眼睛却是笑的。
　　"我都已经五天没见你了."因为不是在同一所大学,青竹与朝若总是要隔个几天才可以见一面，但又加上朝若那副懒散的性子,最后时常变成一个月才可以见上两三次.像现在只隔了五天,认真说起来,还不算太离谱.
　　晴水看着眼前两人的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讨厌这个女人.尤其是讨厌那双挽着朝若的手.以及那靠着朝若的身体.哼,还有那张说个不停的嘴,她以为她嘟起嘴巴来就很可爱吗?
　　"青竹,这位,是我朋友冷晴水."朝若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晴水,复又向他介绍道:"晴水,我女朋友蓝青竹."
　　青竹看着那个在黑夜中显得有些阴沉的晴水,但还是冲他友好地笑道:"你好."
　　心情莫名恶劣的晴水只是冲她冷淡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朝若道:"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学校去."
　　"喂......"看着晴水一个人有些落寞的背影,涌入那热闹的人流中,朝若的心在一片茫然中只感觉一种淡淡的失落，再看向一直拉扯他的手试图他回过神的青竹,对今晚这次难得的会面竟有了一种意兴阑珊的反感.
　　被自己这种不经意的想法吓到的朝若,马上摇摇头做一个否定,恢复一贯的懒散,对青竹道:"我送你回去吧."
　　"可我今晚,没打算回去."青竹拉着朝若的手,低声说.
　　下意识地皱眉,却不知该如何拒绝.原本好久没亲热的两个人,不就应该干柴烈火地抱在一起吗?但不知为什么,朝若对男女间的情事一向有些冷淡,即使是面对青竹,也只是在交往后的第二年才发生关系.
　　不是说没有男性的冲动,但比起其他人来,的确是相应的少了些.有时甚至更喜欢自己解决,觉得这样比较不麻烦.原本,朝若还以为这跟他成长时的记忆有关,后来才发现,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两具寂寞的身体,只有当找到真正等待的另一半时,才会开始燃烧.这是后来朝若躺在晴水身下激动得颤抖发烫时,脑中一闪而过的领悟.
　　"好了，开玩笑的啦!"青竹体贴地改口,"送我回去吧."
　　如释重负地一笑:"好."

　　深夜的校园,安静得只有风声.天气开始转冷,因为已入冬的关系吧.
　　朝若送青竹回学校后，又一个人慢慢地踱回来.一路上脑中竟都是晴水转身离开的身影,想一次,心就莫名地无措一次.
　　不想回宿舍睡觉的朝若,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当初与晴水相识的地方,路灯还在执着地亮着,但靠在它上面吸烟的，却已换了个人.
　　"晴水?"
　　惊讶----或者说更是喜悦?地跑过去,那人在烟雾中缓缓地抬起头，是一张英俊,但默然的脸,却在看清来人后,倏忽变得生动,不可置信地低叫:"----朝若?"
　　笑嘻嘻地跑上前,自晴水离去后一直低落的情绪,又慢慢地奇迹似地爬升,忽然有了戏弄他的兴致:"怎么,看见我很惊讶吗?"
　　看着朝若故作暧昧的眼神与嘴角的笑意,晴水一阵窘迫.他还以为他今晚会和他女朋友一起过夜呢.
　　"哼."朝若故意哼了声,但却因为看到晴水难得的脸红而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难得的温暖.
　　"啊!"一直望着朝若那张飞扬的脸望得出了神的晴水,被手指间突然的灼热惊醒,低叫一声,看向手指,原来是那支烟竟在不知何时烧到尾巴上了.
　　"笨!"朝若的一双剑眉皱起,手已自动地握住晴水那只被烟烫到的手,低下头细细地检查,"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事."望着那颗低下的头,就在自己的胸前，晴水柔软地笑了.另一手，却不受控制地抚向那头浓密的黑发,轻轻抚摩着.
　　"恩?"被头上的触感吓到的朝若一偏头,就望进晴水此刻那柔软的笑中,竟一时难以挪开视线.
　　晴水的手还在朝若的发中,眷恋的，不忍离开.
　　奇异的暧昧的气氛,将两人悄悄包围.
　　"----啊湫!"朝若冷不禁一个不甚文雅的喷嚏,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咦,是谁在想我?"
　　晴水一个反手,将朝若冰凉的手握住，这次轮到他皱起眉头:"这么冷."再瞥了眼朝若身上那件单薄的外套,将眉皱得更深,立刻将自己那件稍稍厚重一些的外套脱下,不容拒绝地披在朝若身上,"穿着."
　　"没那么冷----啊湫!"
　　不安地看了眼晴水那又变严肃的脸,朝若只得乖乖伸出手臂套好.
　　后来两人回想起来,也许晴水那个总是脱下自己的大衣呀,外套呀之类的给那个总是不肯多穿衣服的朝若的习惯,就是自那一夜开始养成的.
　　"我送你回宿舍."晴水不放心地看着眼前这个喷嚏不断的小子,不等他回答,就径自握住他的手,半脱半拉地一路送至宿舍门口.
　　从此,再也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