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胜烟雨满江南》叶无咎

8、第七章 三月城

　　第七章三月城

　　在次见到百里安，他依旧一袭白衣穿得不食人间烟火，举止清雅出尘，只是那双温润的眼中再不见昨日的悲切，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宁和。似是平日那淡淡的忧愁都不见了，双眸犹一潭碧水，却再也惊不起一点波澜。

　　我忽然感到有些难过，原来终不过是年少时的荒唐，即便牵挂了这么多年，说放下便就舍下了。

　　“慕公子，很抱歉。今晨我去后山看时七夜雪已经开了，只是……只开了一朵。”

　　“那一朵不能给我么？”我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抱歉，那一朵是为阿离准备的。”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我紧盯着他的双眼，百里安依旧不露一丝情绪，淡淡地回视：

　　“恐怕无法了。”

　　“可以带我去看看七夜雪么？”

　　“跟我来吧。”当我到达那片种着七夜雪的土地时，感到一阵哀伤慢慢地从心口溢出。那半亩黝黑的泥土之上立满了赫色的极细的花茎。那些花无叶，孤单而倔强地生长，却又脆弱得好像随时都会夭折。在这片灰暗之中仅一朵小白花绽放着，那是一种白到透明的颜色，就像你最爱的那个人死时你眼前的眼色。它的茎比其余的要更细些，颜色深得好似要拧出血来。白色的花朵完全绽开，似要逃离花茎，随风飘散一般。丝丝缕缕地牵扯住我的眼球，滋生出硬生生的疼痛。

　　一声尖锐的鸟叫传来，我心中一痛，雪鸢怎么会来这里找她？可是庄里出了什么事？那雪白的鸟落在我的手上，不安地啄了啄我的手指。我拿下它脚上的竹简，打开其中的字条，不由呆住了纸上写着：卿儿我走了，你不要难过。我走的时候很快乐，真的很快乐，遇到他之后，我再未这样快乐过。所以你不要难过，你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要再回三月城了。雪鸢会代我陪着你的。庄里的梨花开得很美。——师傅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呼吸都有些困难。师傅她走了，她走了，而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死时自己竟未陪在她身边！我愣愣地望着那朵惨白的七夜雪，无叶，只与泥土相伴，凄凉而悲切。她说不要我难过我便不难过。想必师傅她很高兴吧，终于不必再为那个人伤心了。这个世上又有什么能够抵得过死亡的，人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不必再挂念，不必再难过。既然活着痛苦，为何不让她安详欣慰地离去，让她静静地躺在那棵梨树下，就仿佛从未离开。

　　“谷主不必抱歉，那朵七夜雪已经用不着了。”说话时我的心里已然平静，却见百里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碍，只是一个亲人离开了，也解脱了。”一滴泪沿着脸颊落下，顺着苍白的指尖滑落进土中，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抬头望着天空，她看到大片的梨花开放，又在瞬间凋谢，那洁白的花瓣飞扬开来，像一场北方的大雪，纷纷扬扬，不止不休。

　　我们相爱时总是信誓旦旦，说着地老天荒也不分离的诺言。

　　可即便是深情，却依旧抵不过死亡。我们离去十年二十年后，可还会有谁记得我们？

　　世间最残忍的不过是死亡，时间以及世情罢了。

　　“百里谷主，我来辞行。”

　　“你要走了？”

　　“是。出来太久家人该但心了。”

　　“不跟青荇姑娘讲一声么？”

　　“不必了。我走后她自会下山。”

　　“我！你要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青荇涨红了脸，生气地问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你我不过是泛泛之交。”

　　“你是不是嫌我烦，不想带着我了？”她的眼量氤氲起来，隐隐地似有泪珠落下。

　　“我要回家去了，那里离这儿很远。

　　“你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应该吧，这一趟我本不该来的。”我抬头望向远方，眼神温柔，该回去了。

　　“连你也不要我了么？”青荇的泪水簌簌地落下，“他们抛弃了我，连你也要抛下我不管么？”我的心突然狠狠的一痛，她想起那些个日日夜夜，没有衣服穿，没有食物吃，没有人陪在身边。那么冷，那么饿，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就在那时遇见了师傅，那个温暖了自己一生的女子。

　　我抬起手抚了抚青荇的头发，“你当真愿意跟着我么？走了就永远也不能回来了。”

　　“恩，我愿意，绝对不后悔。”她波浪鼓似地点头。

　　“好吧。”

　　“谷主，不好了……”安星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脸着急，“谷主，七夜雪不见了！”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百里安微拧了眉，有些发愁。

　　我深觉此事怕是不简单，还是早点下山为妙：“百里谷主，那我们就告辞了。”

　　话刚说完安星便一脸仇视“谷主，不能让他走！说不准就是他偷了七夜雪！谷主，他肯定是看自己得不到七夜雪，所以先下手为强！”

　　“安星，休要胡说！”

　　“谷主……”

　　“好了，此事我自会处理。阿离，你如何看？”不知不觉人已基本到齐。

　　“我能有什么办法？慕公子，你说呢？”

　　我不由冷笑：“我若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会信么？若是信，就放我们下山，不信又何必多此一问？”万斯离淡淡一笑，未作声。

　　“慕公子还是留下来，待查明了，你若清白我们自会放你下山。”苏云洛冷冷地开口。

　　“只怕从头到尾这不过是一个圈套！”

　　“你！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么！” “你以为就凭你们便能拦住我么。”我拔出千颜，那雪白锋利的刀锋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千颜！你是三月城风陵山庄的人？”百里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万斯离依旧淡笑不语。

　　“住手！否则她的小命就不保了！”苏云洛将剑划过青荇的脖子，鲜血立刻溢出。

　　“云洛！快放下剑！”

　　“师兄，没有七夜雪，阿离的身体就前功尽弃了！”

　　“说吧，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你去朝夕楼取来还魂丹交给我，我自会放了她。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我淡淡地笑了，她拿起千颜指向苏云洛，“你干什么，不要她的命了么？”剑未动，苏云洛的一缕头发落下。“你当真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么？你们记住，我不过不想与你们纠缠不清罢了，拿到药后便两不相歉！”

　　我收起剑，“不要动青荇，还有谁敢动三月城，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便使出轻功向山下略去。

　　“师兄，他的口气为何如此狂妄？”

　　“他的轻功的确极好，放眼天下怕是无人能及。不过他的内力不深，武功虽不错，但应该远不及我和阿离。”

　　“他会拿到还魂丹么？”

　　“可能吧。”百里安望着我离去的方向，心里愈发疑惑起来。

　　三月城，地处离国最北的拂云山上。虽处北方，那里却一年如三月般温暖。据说那座城里种满了梨花，长开不败。据说三月城比扬州要富裕十倍，遍地都是金子。本是虚妄之言，却有人相信不远万里去寻找那一片圣土。久而久之，三月城便成了人们心中财富的象征，没年朝廷都会派人去寻找，却从来都是无功而返。不过因为三月城中有一座风陵山庄，守护着这座城不让任何人进入。三月城就像一个国，独立于任何而存在，无论你多么强大也无法入侵。

　　“阿离，我师傅曾对我说过三月城。他说他年少时追捕一个恶人一直到北地，晕倒在一片沙漠中。当他醒来时却躺在床上，一位大妈告诉他他们在一棵梨树下拣到了他，这里就是三月城。他在那里住了半个月，三月城当真美丽得不似人间，可是那里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富裕。那里的人很善良，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没有欲望，幸福而满足。

　　半个月后师傅他决定离开。回到江南他与朋友说三月城其实并不富裕，但他们不信偏要去寻访一翻。只是这几人却是一去不返。

　　师傅他很担心连夜赶去，穿越那层层沙漠他在次进入那个梨花如雪纷扬的城。这次他直接闯入了风陵山庄，一个手执千颜的美貌女子接见了他，原来那个几百年前曾有一名神秘女子夺走了中原绝世名剑千颜后，回到三月城建立风陵山庄的传说竟是真的！他请求她帮助寻找朋友，她未答应，拂袖离开，只说了一句话：“看来我终是保不住三月城啊。”他回到江南时却发现朋友们已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