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水，手中沙（上）》木子骞

3、第三章 人在囧途

　　原本我们预留出来去火车站的时间就不太充裕，好死不死路上还堵车，眼睁睁看着时间渐渐流逝，我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我们好不容易到了火车站，我伸手一看表，惊道：“还有七分钟！都怪你非要吹那一脑袋黄毛，耽误这么久！这下铁定赶不上车了，怎么办？”

　　小宇大吼一声：“那还怎么办！别废话了赶紧跑啊！！”

　　于是我俩撒开腿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上演极速狂奔，我边跑边在心里咆哮：是谁把火车站修的这么大啊！前后两个广场，十几个出入口，三层的候车大厅，我们一路翻护栏，跨障碍，躲闪人群，还要分辨方向寻找正确的入站口，就是刘翔也完成不了这高难度动作啊。

　　终于找到了安检门，门口的队伍排的壮观，我俩像制动失灵的车子一样直接就朝安检大叔扑了过去，小宇边跑边喊：“叔叔！我们来不及了！——”慈祥的大叔侧身让开：“赶紧走吧，走……”话还没说完，我俩已经飞身从他面前的隔离带跳了过去，带起一阵风。

　　下一关是自动扶梯，扶梯上已经被旅客和大包小包的行李挤得满满当当，我们使出浑身解数，什么连环迷踪腿，乾坤大挪移，以四两拨千金之势硬是冲出一条血路。这时候的检票口已经空荡荡了，检票的几秒钟也把我们急得直跳脚，等我们从检票员手里夺过半截票根扑向站台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始鸣笛，指定的车厢还在前面，列车员探出半个身子招手道：“快上来！先上来再说！”我们随便蹿上一节最近的车厢，还没等站稳，火车就开动了。我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栽到地上，大口喘了半天才把呼吸调均，居然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太他妈刺激了！”小宇精疲力竭地笑道，“搞不好咱俩破了什么纪录呢。”

　　“啊哈哈，想……想不到……我还……呼……挺有运动天赋的。”

　　我们说笑着穿过一节节空荡荡的卧铺车厢，来到目标的硬座车厢时，却笑不出来了。只见车厢里黑压压的全是站票的乘客，挤的跟个沙丁鱼罐头一样，别说进去，就连已经在里面的人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原来最大的考验在这呢。

　　“额滴神啊！”小宇惊叹道，“这他妈还不连屎都挤出来了！”

　　我颤抖着拿起票根一看，我们的座位居然他娘的在车厢另一端！也就是说，要想到达我们的座位，要么插翅飞过去，要么就从人肉罐头里挤过去。我咬了咬牙，把皮带系紧，把背包往头上一举。小宇吓了一跳：“远哥，你……你要干吗？别想不开啊……”

　　“我开道，你跟上！”不是我想不开，只是刚才那么激烈的冲刺之后，我不中用的腿有点发软，迫切需要坐下休息，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在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挤进了人群。经历过春运的人恐怕不需要我形容也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我们如贴身肉搏一般挣扎着往前挪，真是举步维艰，五脏六腑都被挤得错了位，实在挤不过去的时候还得做动员：“大哥！麻烦您挺胸收腹……用力吸气！……好，过来了，谢谢啊！”“美女，你要是不让一下的话我可就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了……过来了，谢谢！”

　　我们过五关斩六将，一节车厢用了十多分钟才穿过来，离车票上的座位号越来越近，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然而当拔开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又一次傻了眼，那一排座位都被人挤满了，看起来是乡下的一家子，老弱病残样样齐全，正茫然地瞅着突然钻出来的我们。

　　我俩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把票塞回了口袋，到这个份上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小宇艰难地找了个靠车厢门的位置站好，我紧挨着他勉强站住，这个时候我俩才有空仔细打量对方，这一看不由得都笑喷了。小宇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女人的长指甲抓出了好几道，我的T恤已经在身上拧成了麻花，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真是衣冠不整狼狈不堪，要不是实在没有空间，我们早就笑的前仰后合了。他赶紧帮我整理衣服，我用纸巾帮他擦脸，视线一对上就忍不住想笑，本来遇上这么倒霉的事应该郁闷才对，可是我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心里特别痛快。

　　正想着，忽然肩膀上一轻，背包被小宇拎了过去，我抬头看他，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左肩背着自己的包，右肩背着我的。

　　“给我。”我伸手去抢。

　　他很欠扁地把背包举高：“还是我来背吧，高处空间比较大。”

　　嘿！个子高了不起啊？让你背，累死你得了。话是这么说，没站多久我就先累了，发软的腿渐渐有点支撑不住，不知不觉地就往小宇身上靠，等我发觉的时候自己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他身上，我赶紧挣扎着要站直，可是原来的位置一旦挪开早就被人占领了，我动来动去找不到让我直起身子的空间，小宇却已经被我弄得不耐烦了：“累了就别硬撑，老实靠着我不就得了，蠕动个毛啊！”没办法，我只好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叠在他身上。

　　车厢里又燥又热，都是人肉味，着实不怎么好受，好在小宇一直在我旁边说个不停，时间倒也不难熬。说话太多水分流失的就快，过了一会儿他坚持不住了：“远哥，帮我拿点水，渴死了。”我艰难地伸手从他肩上的背包里掏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他咕咚咕咚地连喝几大口，经他一提醒我也觉得有点口渴，想也没想便拿过他的瓶子接着喝。喝完以后，他才悄悄地凑到我耳边，坏笑道：“咱们间接接吻了诶~”

　　什么？这臭小子说话还真是口无遮拦，大热的天竟被他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我屈起胳膊肘在他腹部撞了一记，总算让他乖乖噤了声。两个人用同一个瓶子喝水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间接接吻什么的，却让我耳根有点发热。

　　我们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着，我的后背贴着他的胸口，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刚才的距离有这么近吗？近的有点……暧昧。意识到自己从没有这样长时间的和谁进行过身体接触，我忽然难为情起来，姿势也不那么自然了，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周围的人群好像一下子变得遥远，我的胳膊被人挤着，一个女人的头发一直扫到我的脸，不知道是谁踩了我的脚好几次，可是此时我都注意不到，只有和他紧贴的感觉特别清晰，我想我大概是有点中暑，不然怎么会一阵阵的脸颊发烫，心慌气短。

　　两个小时之后，罐头终于将沙丁鱼们送到了目的地，某国家级自然风景旅游区，一下车清新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刚刚的不适顿时一扫而空。

　　身为一个骨灰级宅男，我原本是非常讨厌户外运动的，尤其是爬山，累的跟孙子似的就为了爬到一个大土坡上面，有意思吗？有吗？有吗？所以不论是学校还是公司组织的户外活动我从来不参加，一来二去大家都觉得我不合群，也就不再找我，但是我这人其实耳根子特别软，这不，在林小宇童鞋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之下，我很快就束手就擒，乖乖被他拖来了，爬山，蹦极，竹筏漂流，轮番上阵。

　　可怜我这缺乏锻炼的小身板，HP明显不如他高，从早上到现在折腾下来，我老人家已经一条命去了半条。眼看他生龙活虎一路攀爬，我很不争气地往路边石头上一坐，哀号道：“休息一会儿成不？我的技能需要冷却……”

　　小宇完全不吃我那套，最后我还是被他半拖半拽地登上了山顶，虽然嘴上骂着遇上你这小祖宗倒了八辈子血霉之类的，其实心里是十分痛快淋漓的，跟朋友一起相互扶持，挥洒汗水，征服大自然这种事，如果不是小宇的坚持，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尝试。

　　我兴致勃勃地拿着相机在山顶上四处拍照，小宇坐在石头上看着我：“你注意安全啊……小心脚下……哎，别上那去！……还是我给你拍吧。”他走过来接过相机好笑地看着我，“看你美的跟个小孩似的，一开始我叫你来还不愿意。”

　　“嘿嘿。”我抓抓头，“下次咱们挑战难度更大的怎么样？”

　　“行啊，想要景美就去黄山，要险峻就去华山，或者不一样的景色就玉龙雪山。”他搭着我的肩膀自拍合影。

　　“都行，去哪都行。”和你一起就行，我在心里悄悄加了一句。

　　我们尽兴地玩了一天，晚上在当地住宿，周末游客比较多，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小旅店，但是双标间居然没有了，只有一间大床房，我看了看小宇，他朝我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我恨不得现在就倒在床上休息，随便什么地方都好，可就算这样我也是有底线的啊，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双人床这种事也太肉麻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一咬牙一狠心，把身份证交给了前台……

　　好吧，因为我浑身酸疼的厉害，实在没有力气继续找下去了，就委屈自己一晚吧。

　　我们两个都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各自躺在自己的半边床上，我用手在床中间一比划：“喏，这是三八线，别到我这半边来啊，跟男人睡一个床太肉麻了。”

　　“知道了知道了，毛病真多。”他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回答。我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遥控器看广告，小宇一直叼着烟摆弄手机，我用余光瞄了一眼，竟然在聊手机□□。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却互相无言，感觉怪怪的，我觉得我应该打破沉默，营造一个和谐友好的气氛。于是我扭头对他道：“喂！你丫要是敢把烟灰掉床上，就滚去地上睡！”

　　他继续按着手机，满不在乎道：“放心，都掉在我这半边了。”

　　……完全被无视了，就知道网聊！你旁边就有个人可以聊你当我是死的吗？

　　正准备吐槽，房间的电话响了，他顺手接起来，心不在焉地放在耳边听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挂了。

　　“谁啊？”我问。

　　“嗯？哦，特殊服务。”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特殊服务？”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还真有啊？我怎么没遇上过？”

　　小宇终于把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过来，坏笑道：“哟，瞧我这事办的，也没问你需不需要，自作主张就给挂了。”

　　我连连摆手：“你省省吧，我可不需要。”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朋友不在身边嘛，我懂的。”他凑过来挤眉弄眼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嫂子的。”

　　“喂喂！你过界了！”我把他的大脸推回去，“这跟她没关系，她就是在我身边也不会怎么样啊，我俩还没到那个程度。”

　　“啊？”小宇对这种隐私话题似乎有着浓厚的兴趣，终于舍得把手机丢到了一边，“你们还没上床啊？交往够久了吧，还等什么啊？”

　　“等结婚啊，结婚之前做那种事，对女孩太不负责任了。”

　　小宇一手扶额道：“拜托，你是哪个年代穿越来的啊！等一下…”他忽然想到什么，“这么说起来，你难道还是传说中的处男？”

　　额……我一时无言以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传说了么？我试探着问道：“是……是有什么稀奇，难道你不是？”

　　“哈哈哈哈！”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拜托！我17岁就不是了，你都25了啊大哥，濒危物种啊！”

　　见他两眼直放光，我小心地往后挪了挪：“好家伙，要吃我是怎么的？眼睛再大点眼珠子就掉出来了。”

　　他也不理会我的调侃，直追问道：“那你从来没跟人上过床咯？吹箫呢？打炮呢？也没试过？接吻总有吧，舌吻会吗？”在得到我一连串的否定回答之后，他一脸色迷迷地□□道，“咩嘿嘿~想不到你原来是个纯情少男~要不要哥哥教你两招~~”

　　“喂喂喂！这什么状况？”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伸脚把他踹开，“你吃错药了吧！”

　　“害羞什么啊！咱哥俩又不是外人！”他又往前凑了凑，刨根问底道，“那你想解决的时候怎么办？这些年都是自己撸啊？”

　　他说的这么露骨，一下子把我弄得很难为情，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也不怎么需要那个…偶尔那个的话…就自己随便那个一下…”

　　“哦？你都没什么欲望的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冷不防突然伸手过来直掏我下面。

　　“啊！”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往后躲，没想到刚才已经往后挪了很多，这么一躲扑通一声就摔下了床。

　　“啊——哎哟！”这一下可给我摔了个结结实实，屁股都两半了，我忍无可忍地怒道，“你有毛病啊！往哪抓呢！”

　　小宇从床沿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做无辜状：“我错了……我只是想帮你检查一下那里是不是有问题嘛~”

　　“有问题的是你的脑袋吧！”居然被个毛头小子戏弄得这么狼狈，心里郁闷的很，可是要真跟他生气我也气不起来，只得板着脸道，“别仗着年纪小就卖萌，赶紧扶我起来！”

　　他屁颠屁颠下床把我拉起来：“老人家没事吧？”

　　“你看像没事的嘛！今天本来就腰酸腿疼，屁股又摔坏了，明天要是走不了路你背我回去啊我告诉你！”

　　“放心，有我在还能委屈了你？”他把床单整理好，做了个请的姿势：“劳驾在这儿趴好。”

　　“干吗？”

　　“给你按个摩吧，将功补过。”

　　这还差不多，我哼哼两声表示得意，就要往床上趴。

　　“等一下。”小宇拦住我，“把浴袍脱了。”

　　“为什么？！”

　　“□□你啊！废话，隔着衣服效果不好啊，你按不按？不按我睡觉了。”

　　我只好把浴袍脱了，只穿着四角内裤趴在床上。不过他的手法还真是不错，力度适中，位置又找的很准，轻微的疼痛中带着舒坦的感觉，全身的肌肉和关节都慢慢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儿我就惬意的昏昏欲睡了。

　　迷糊中听到他问我：“舒服吗？”

　　“舒服。”我含糊地回答，他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我便彻底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睡的很香，只是梦中总觉得有蚊子在叮我的嘴唇，痒的很，可我实在太疲乏，眼皮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那该死的蚊子叮过了嘴唇之后又转移到脖子和胸口，我挣扎着翻了个身，世界总算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