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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

  •   小皇帝掌权后,我的生活质量总体来说大幅下降——物质生活提高了五十个百分点,精神生活降低了三百个百分点。没错,我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苦啊……

      譬如今天,我要去御花园溜达溜达,后面跟的人比拉登的保镖还多。我东闪闪,西躲躲,却总是甩不开这群小皇帝的鹰犬。我焦虑,这样下去,老子怎么冲出封建皇宫的牢笼,和统治阶级划清界限?

      不过我这人向来喜欢顶风作案,勇于尝试。我瞅了个空子,躲在假山后面,无聊的扯着花花草草,心里面数着一二三,果然——

      “公主,这儿风大,奴婢取件披风可好?”

      无奈的翻翻白眼,我走出来,意兴阑珊:“不用了。今儿逛够了,回宫歇着去吧。”

      生活是这样无趣,聪明人要善于调试——我决定去找李德春吵架簌簌嗓子,顺便了解足够的信息让我分析宫中的动态。

      “公主您这是去哪儿?”跟在我后面的仆妇忙问。

      “这几日饭菜甚为可口,园子里面新种的花也挺美的,本宫想着去跟李总管当面道谢。”

      每当我跟某些人无法沟通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无力感——眼看着太监宫女跪了下去,不停的叩头,除了恳请我不要去李总管那里就不说别的,还不给理由,我又快虚脱了。

      我擦擦汗,定定神,挽起袖子,挂起裙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冲向李德春的理事房——我有时非常米有同情心——喜欢跪那是您的自由。

      刚到门口,就听见李总管的慢声细语:“少将军今非昔比了,论理儿,奴才也不敢蹬鼻子上脸欺负到您头上;可这宫里头总得有个规矩,今儿起,你也得学着点。我看这么着,你今天刚刚净了身,且歇一歇。明儿,你就跟小顺子学点规矩,先在牲口房办事。”

      我在心底冷笑,李总管不要太会做人哦。想想萧渊逸此时的狼狈,我有些心酸——别人待我的好处,我总会记得很久很久。或许他娶我只是为了萧氏政治集团的利益,可他毕竟是给了我自由希望的第二人。狼狈的萧渊逸,还会那样神采飞扬么?我想此刻他必定不想见到任何旧识,况且我又帮不了他——谁不是泥菩萨过河?

      犹豫再三,我还是悄悄离开吧。

      回到宫中,我开始认真思考我的出路。在这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归属感。尤其是这个充斥着阴谋与血腥的皇宫,与我的生长环境截然不同。在现代,我奸懒馋滑坏,可我碍不到别人的事,顶多跟我爹娘算计零花钱;在这里,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压抑自己的个性,还是随时有可能壮烈。可是眼下,跑路是没有可能的——这可不是电影中渲染的个人英雄主义,跑路是需要同谋的。皇上和过去的安庆公主似乎有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帐,似乎皇上自己也理不清楚,否则也不会锦衣玉食的养着我,押犯人似的看着我。而且除了弹琴那次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的生活并没有任何交集。我对他嘛,完全米有感觉。本来我就不相信爱情,更加不相信有野心的男人的爱情。记得从前一个身家数十亿的伯伯语重心长的对我爸爸说,扯上感情就成不了大事。我爸一笑而过,所以我们家和悠悠家仍是安安稳稳的小康生活,却是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国师曾经说过,我的最终归宿并不是皇宫。我没有大智慧,想不出命运的走向,只能尽人事安天命。反抗命运?我连命运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反?我承认我长着反骨,可这并不意味着我要跌跌撞撞的走完这一世。

      运动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同时分泌一种快乐素,还是多运动运动吧。由于场地和天气的原因,我好久没运动了。这天太阳当空照,皇上带着后妃及大臣去京畿狩猎。于是我换上长裤短打运动装,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穿一对角线向目的地后山出发。路过牲口房的时候,我停下脚步。不知道萧渊逸怎样了?适应环境了么?小皇帝够狠,切敌要害——有些人爱钱,有些人惜命,可是作为军人的萧渊逸最在乎的应该是尊严。

      正想着,却见远处几个小太监戏弄一个踉踉跄跄的着末等太监服色的高大身影。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宫里的上上下下谁不是捧高踩低。我冷眼看着,却并不制止。倒是有个眼尖的小太监看见了我,和同伴嘀咕了几句,一溜烟跑没影了,只剩下那人颓然坐在地上。

      我叹口气,走过去,扶起他,堆满假笑:“真是巧了,刚走过来,就看见将军您在这歇息。牲口房气味不好,不如到我宫里可好?”

      马上有人插嘴:“公主万万不可——”

      “住嘴!做奴才的管起主子来,有这个道理么?”我声色俱厉,再也没人反对。

      可是,萧渊逸目光呆滞,眼神空洞,似是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我晃了晃他,他就扑通一声就地卧倒。

      我心里一紧,摸摸他的额头,滚烫;嗅嗅他的身上,腐臭扑鼻。看来是炎症引起高热——他这个年纪做这种手术,危险系数极大,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过世。

      我命太监把他抬回我的别宫,传了御医。御医战战兢兢的出诊,我笑着安抚,一句“一切有本宫担着呢”抚平了他皱到一起的眉头,干脆利落的开好药方,派小太监煎药。我就喜欢办事有效率的人,赏了他一张银票(跑路剩下的盘缠)。他感激涕零,临走还塞了一瓶号称祖传的药粉,交待一天三次涂抹在伤患处。

      小宫女们嫌他身上有味,加上某些封建腐朽思想,一个个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还扭扭捏捏的,被我打发下去了。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我先用高度酒精(让小太监从御膳房拿来的最烈的酒)给伤口消毒——想来是极疼的,饶是几个太监按着,萧渊逸的身体还是剧烈挣扎;然后将药粉洒在那个那个创面上;再小心翼翼的将浸过冰水的丝帕敷在他额头上,又用棉签蘸水轻轻的涂抹在他干裂的嘴唇上;最后看着熬了几个时辰的药也好了,撬开他的牙关,用滴管(这是当初在后山研发护肤品的成果之一)一滴一滴的灌进去。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紧闭的细长眼,挺直的鼻梁,抿成一条直线薄薄的唇,我吹吹沾满汗水的头发帘,笑了:“这回我真是掉到太平洋里的泥菩萨了——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朕原以为安庆公主一切都能担当。”绛紫色猎装的皇上气定神闲的站在我面前。

      我嗓子眼有点紧,忙扯出微笑:“安庆记得,刚醒过来时,曾听人说皇上‘宅心仁厚,谦谦有礼’。对萧将军行刑,那是万不得已,臣妹揣测皇上心里可是不好受呢。所以啊,臣妹想着帮皇上分忧,才传了太医医治少将军呢。”

      “这么说来,你故意拣着朕出游不在宫里的日子,也是为了给朕惊喜了?”

      “呃……”我干咳了一下——这小皇帝忒精——“也可以这样理解。”

      “那么朕应该谢谢你了?公主如此善解人意,要如何打赏?”

      “不谢不谢。臣妹理当帮皇上分忧。且臣妹能从鬼门关回来,多亏菩萨保佑,正想着广做善事呢——要不干脆让萧将军在臣妹宫里当差?臣妹可以帮皇上照看着。”

      我豁出去了,挑衅的看着皇上。

      皇上不急不慢的一笑,音调还是那样平平淡淡:“好啊,慕容家如果知道萧渊逸服侍安庆公主,想来高兴得紧。朕准了,以后就令他在你这乐府宫里面伺候着。”

      我傻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萧渊逸骄傲而脆弱的自尊心可受得了?

      皇上看了看光着身子盖着厚被的萧渊逸,又看了看拿着药瓶准备换药的我,扭头走了,边走边吩咐着李德春:“这宫里伺候的人太不像话,若是再敢劳烦公主亲自做这腌臜事,就都撵到浣衣库去。”

      于是,我现在改行做技术管理,指挥着小宫女给萧渊逸擦身,敷药,喂药,端屎倒尿。过了几天,萧渊逸终于醒过来了。我的医护工作重点遂转为心理治疗。根据现代人人皆知的常识,如果一个人受打击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就如同行尸走肉,极容易走向轻生的道路;那么我们就要唤起他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给他灌输某种责任感,使他有生存下去的欲望。

      “将军,人生失意且尽欢,哦,不对不对,失败是成功之母,呃,也不对——”每次面对他,我总是语无伦次。表误会,偶不素对他有意思,而素每次和他谈话都有重大难题摆在偶面前。

      他一语不发,只是呆呆的看着屋顶。

      我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吧:“将军,我知道您家破人亡,您自己又被那样了,心里不好受。可是,您想想,其实您还是很幸运滴——家破人亡,起码您还活着,所以您要用自己的眼自己的心替家人好好看这世界好好感受这世界;您虽然这样了,好歹您目前还没有心上人,也算不上吃亏。虽说您现在算是为我当差,可也不算给萧家丢脸,因为已经没有萧家了嘛。哦,您还有个妹妹在冷宫里面呆着,您在这宫里当差,也方便您照顾她,对吧?”想到仇恨容易使人心理扭曲导致变态,我又补充道:“您也别想着报仇,搭上自己的命也不值当——还不如想着怎么带着你妹妹跑出这个鬼地方。哎……”

      WOW,逃跑的绝佳拍档终于出现了:“这事儿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哎,将军,将军……”

      一直神游的他突然回眸一笑,虽然不是阳光灿烂,却也不再阴霾:“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我早告诉过你,唤我渊逸即可。”

      我愣愣的看着他,我虽然对自己的口才有自信,可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他又笑了笑:“人生都是此一时彼一时,红到浓处便化灰。萧家和慕容家历代为臣,小心谨慎,又如何不知?我自幼便被如此教习。只不过被……唉,不提也罢。至于家妹,我的确不能扔下她不管,总是要去探探的。萧家先祖曾经发下毒誓,代代忠心侍奉国君。到我父亲这一代,却违背先皇的遗愿拥立九皇子,果然遭了报应。都是天意啊……我若是想逃,就不会进宫来受这个罪。我自不会行刺皇帝,否则更没脸见列祖列宗了……”

      我叹了口气,愚忠啊愚忠,不可救药。

      “安安,谢谢你救了我。”他专注的看着我,我的小心肝不争气的乱颤了一通。

      苍天,我对您真的很无语:我本来过着甜甜美美的小日子,您把我折腾到这里受洋罪;我最宝贵的自由触手可得时,您又派小皇帝剥夺了我的幸福;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帅锅,离我的style只有一步之遥,您倒是发了善心改造他——他现在既忧郁又迷离还颓废,可可可他还是个男人么……

      不管怎样,我好歹也是有心腹的人了。我带着心腹名正言顺的去看望前皇后萧氏。看着残垣断壁,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倒霉,起码漱玉宫没有这么破败。再看看萧皇后,我更加庆幸了——她真真正正的疯了。

      她惊恐的看着我:“你,你,你是…是人…还是鬼……”

      接着又发出一声短促尖利的笑声:“哈哈,我想起来了,你被救过来了……为了稳住皇上,太后请了国师……”

      她恶狠狠的盯着我:“哼,小贱人,看我这次打不死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形已动。眼前一花,她的手已经被萧渊逸牢牢抓住。

      她似乎已经不认人,只想着杀我,已经和她的亲哥哥拼起命来——想不到皇后居然有这么好的武功。

      萧渊逸成功的点昏他亲妹子,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走吧。”

      夕阳西下,黄昏为他美好的轮廓镶了一层金边,衬的他那张忧郁的脸更加英俊了。

      哎,我在心底也长叹,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果不其然。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走着。良久,萧渊逸终于开口:“其实,我妹子她……只是爱上了不能爱的人……”

      我看看他,他苦涩的继续说下去:“你也许猜到了,你并不是自杀……”

      我笑笑的接茬:“那当然,我也想不出自杀的理由。不用为过去的事情内疚,也不要为将来的事情担忧。这就是生活,我们要不停的走下去。”

      他看看我,终于笑了,没再说话。

      除夕到了,整座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听说冰国的使者也要在宫里过年,李德春更加卖力了,连树枝上都贴满了金色银色的纸花。我突然有布置圣诞树的冲动,继而不可遏止的想家——我划我爸卡买的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小星星还有小铃铛一次都还没有用过,就被我妈端了,当成玩具送给我可爱的小侄女们……现在想想,真怀念和我爸妈拌嘴斗气的日子……

      宫廷宴会与我无关,不过据说今晚会有焰火。于是,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萧渊逸和我在屋顶上吃着小菜,喝点小酒。这百合花蜜酒,甜滋滋的,很对我的胃口。不知不觉,我亢奋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high。

      “萧渊逸,我告诉你个秘密噢——”我无敌兴奋:“其实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庆公主——”

      萧渊逸微微一笑:“安安,你喝醉了。”

      “没有!这种状态离醉远着呢,就是海皮一下。哦,你不懂。我跟你说,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呢?国师这个老狐狸,把后世的我给扯回来了,还说不完完整整过完这一世,我回不到我本来应该在的那世的生活。5555,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种零概率事件也遇的见……5555,更倒霉的是,我怎么一空降就到了皇宫这么个鬼地方……”
      “什么?我原来的生活?原来不觉得,现在怎么看都是超滋润的:慈祥的爹和蔼的娘,除了威胁限制我零花钱,没打过我没骂过我;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悠悠是我最好的朋友,很正的哦,对我又义气;男朋友么,倒是交过几个,有出轨的有性格不和的,反正都分了——我那个年代想找一个真心人,比登天还难;我可以有自己的事业,教书,考证做会计,或者去银行,去投行……嗯,我们那里是男女平等滴,起码名义上是……我怕职场险恶,跟家待业……多险恶?反正没有皇宫险恶,起码不用掉脑袋……”
      “从前的安庆公主喜欢皇帝?嗯,我猜到了……不过我不喜欢……这男的就是一过河拆桥的主儿……还拿不起放不下,拆了就拆了呗,有空没空还对着桥墩假惺惺的缅怀……唧唧歪歪的,最烦这种人了……”

      我的嘴巴突然被捂住了。萧渊逸一脸警惕,沉生说道:“偷听壁角的朋友,请现身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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