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夜雨露安

11、他乡遇故知

　　挥别国师，慕容姑姑，我同萧渊逸在夜色中漫步。

　　微风习习，皎月当空，我诗兴大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银两。”

　　好吧，我承认我很市侩。可是，再浪漫的诗人也要生活：我已经把上次逃跑经费砸到萧渊逸的医疗费中，现在身无分文；国师是个出家人，四大皆空，我怎么好意思和人家提那阿堵物的事体；至于我姑姑，我看着她满腹只有红颜薄命的悲叹，更张不开口要人家的棺材本，而且估计她连棺材本都没有。

　　当然啦，我没有把盗版诗念出口——我还是很顾及形象滴。可是强颜欢笑，我也做不来，所以闷闷不乐的健步如飞。萧渊逸在旁边也不作声，人家轻功好，估计还是迁就我的速度。

　　直到下山，萧渊逸才轻轻说道：“安安，你可是担心盘缠？”

　　我脸红中，小市民的本色被看透了，只能承认：“那个，你看看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成，武不就……”

　　萧渊逸笑了：“没关系，有我呢。”

　　我急了：“你要出去打工？那也得等到风平浪静。我们现在的温饱问题怎么解决？”

　　萧渊逸悟性很高，可以自动翻译成他能理解的语言，再进行回复：“我怎能不顾你的安危，以身犯险。从前我略有薄产，没挂在将军府的账上。”

　　SIGH，我的小萧同学，果然有头脑，未雨绸缪，知道攒点小金库，果然现在派上大用场。

　　第二天一早，我就安排下一步工作：萧渊逸同学拿着我那个银鱼簪飞奔到邻近县城的当铺处押了死当——不是我缺银子，这是安排我已出京的假象，待到风平浪静，我们再去游山玩水——并在当地钱庄分号提出存款，买好逃跑的必需品。一切都办妥后，我们回京中找了一个豪华客栈，开了一个双人房。起先，萧渊逸同学坚持睡到地上，我认为地上脏，这里洗澡又不方便，遂坚决制止。无奈之下，萧渊逸只好从了我。第一次和我同床，萧渊逸放不下款，背对着我，全身僵硬，一个姿势睡到天亮（天晓得他睡没睡着）。我又好气又好笑，按说都没有生理反应了，紧张个什么劲。

　　过了两天，我实在觉着别扭，就霸王硬上弓——强行伏在他的背上，抱着他的腰睡觉。这种行为显然超越了他的接受底线。不过他生气的时候可好看了，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绷着脸使面部轮廓更加突现。我无助的看着他，委屈的嘟着嘴，他叹了一口气，翻过身来，将我揽住，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哄我入睡：“真是个孩子……”

　　把我当作小p孩？我黑线，决定恶搞：“有您这么哄孩子睡觉的？起码也得有个摇篮曲吧？没听你娘唱过？”

　　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有一丝悲伤：“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娘了，不过奶娘对我很好，倒是唱过。让我想想……”他顿了顿，唱道：“小幺孩，快上床；军令到，睡不成；敌压境，就起床……”

　　我再次黑线：“你确定这是催眠曲？当初你听着这个，还能睡么？”

　　“娘亲去世后，我就随爹在军中长大。白日里，除了修习兵法，研读史书，还要随爹上阵，从师傅习武。不用催眠曲，我也睡得着……”

　　“你爹爹对你要求真严格。”

　　“是啊。爹一直没再娶，只得我一个儿子。我记忆中，他很少有笑的时候。我拼命做到最好，他也只是淡淡的……”

　　越来越伤感了，我赶紧插科打诨：“其实，我们经历差不多哎。我小时候，被我妈妈逼着练钢琴，画画——虽说都没学成吧，可也剥夺了我的童年乐趣。那时候，我做梦都想痛痛快快的看一集机器猫——那是我们童年的玩意，你可以对应成你们这里的过家家或者骑竹马。我还在日记里面写，自从买来了钢琴，就买走了我的自由。我妈妈一高兴，认为我有文学天分，居然还送我去学作文，你也可以理解成你们这里的作诗，你说我冤不冤。”

　　看着他的伤感被笑容冲淡，我再次从心底感谢他的配合。更值得庆祝的是，他放松下来，不再像前几日那么拘谨。

　　没几日，小皇帝宣布因和亲的安庆公主亡故，自责失察于天，故大赦天下。萧渊逸和我一琢磨，估计没什么风险了，决定先去闹市打探一下消息。

　　根据网络游戏的提示，客栈酒楼之类，是小道消息交换地。客栈的八卦属于外围，我决定深入到酒楼打探准确度高的消息。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萧渊逸虽贵为少将军，却和其他官宦人家很少走动，而我，自幼养在深闺或者深宫，旁人更是认不出。当然，打打牙祭也是打探消息的福利待遇。于是，萧渊逸和我来到城内，去上次逃跑时用过餐的那家酒楼。

　　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点了几道小菜，我跟萧渊逸有滋有味的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闲话家常。

　　“这儿的咸蛋黄狮子头倒是有创意，吃起来齿颊留香，还不腻。”我发挥高水准的食客解说。

　　“你对吃很有心得嘛。”

　　“人生三事食买睡，第一要紧就是吃咯。你们将军府的厨子比这里的如何？”

　　“应该不差吧。只是我很少在府里用饭，大部分是在军中。爹为了磨练我的意志，吩咐我和军士同食，自然比不得宫府菜的精致。久而久之，我也不挑嘴了。”

　　“哎，你爸爸这种教育方式虽然有可取之处，可对青少年身心绝对有负面影响。男孩子是要放养的，可也不能虐待啊……”

　　“嘘……”

　　怎么？不爽我指出你老爹教育方针的失误么？我有点尴尬的看着萧渊逸。他正凝神倾听，我吐了一下舌头，忘记正事了。

　　我也侧起耳朵听来：“……慕容仲及倒是圆滑，眼见着萧家倒了，在宫里的安庆公主暴毙，递上呈子，已经得皇上恩准告老还乡……”

　　“慕容家保了周全，却再没有从前的风光。皇上真是英明，即位两年就肃清了两大世家的势力。”

　　“哎，听说那安庆公主和皇上还有点私情呢。只不过萧家刚倒，边关主将后继无人，皇上没有办法，才将她许配给冰国亲王。话说回来，安庆公主死得有点蹊跷。”

　　“禁声，小心隔墙有耳。上头那个虽面相儒雅，却是个有决断的主儿。你我二人日后都要小心了。”

　　“关兄提点的很是。喏，傅姑娘开始了，勿谈国事，勿揣上意。”

　　我和萧渊逸对视一眼，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看来，我们安全了。那就放松身心听听演奏会吧。

　　先是常规演奏。难道这个年代也有春江花月夜，高山流水，平湖秋月？我疑惑的看着萧渊逸，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摇头，说是并不精通音律，不知道。

　　再来点歌节目。只听小二抑扬顿挫的宣布：“骠骑营莫将军，白银百两，诚心求曲。”

　　琴声铮铮，慷慨激昂，恍若千军万马破城之势不可挡。拉丁舞曲元素使节奏感更强，也更有金戈铁马的气魄。——不错，这是BOND的VICTORY。

　　“诗圣林青眠，白银百两，附小诗一首，求咏春之曲。”

　　幽雅空灵，清新柔美，仿佛春天繁花静静盛开，小溪淙淙流过。简单的旋律不断重复，却营造出百花斗妍的胜景。——不错，这是巴哈贝尔的CANON-IN-D。

　　我心里已经有谱了，拿出一两黄金，招招手，把伙计叫来：“在下对傅姑娘敬慕的紧，可否见上一面？傅姑娘垂帘而奏，瞧起来不真切。”

　　伙计连连摆手：“小爷，您饶了我吧。我们老板有明令，傅姑娘不得见人。这里多少双眼睛巴望着，都不曾见过。我劝您也别打歪主意，傅姑娘出入都有保镖的。”

　　切，还这么大牌，我笑笑：“那好吧，我点一首曲子。这是一百两银票，让你们傅姑娘演奏克雷吉山，记准了，克雷吉山。她自会晓得。”

　　萧渊逸在旁边看着，并没制止我。好男人啊！我不声不响花掉他这么，眼睛都不眨。不过我还是解释道：“这个傅姑娘，可能是我在我那个世界最好的朋友。如果我猜对了，哈哈，那就好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二擦着汗退了我的银子，说：“傅姑娘说这首不行，但是请您移步去后堂小聚。”

　　坐定后，我对萧渊逸解释：“十有八九就是她了。克雷吉山，Craigie Hill，唱的是一个女子恳请远走他乡的爱人不要离去。这可是我朋友的伤疤，所以她绝不会动。哎，为了相认，我只能不地道了。”

　　萧渊逸理解的点点头，说：“见到她，你就不再孤单啦。”

　　我笑着大力点头：“她是个有趣的妙人，我们仨可以结伴走遍天下。有她陪着，最无聊的事情都会变得很有趣。当然啦，她行事作风泼辣，而且常出人意表，不过，有她在，我们肯定不会吃亏，当年她就是这么罩我的。而且，看她还蛮赚的，我还可以骗点她的银子花花，万一我们盘缠不够……”

　　“季安安，你太让我痛心了——好不容易重逢，居然还在帮着外人算计我的血汗钱。”低沉沙哑的性感声音传来，美人已经痛心疾首的站在门口了。

　　我下巴再也合不上去——面前的美女，眼睛鼻子嘴巴脸型都与我现在这幅皮囊相似，但素人家怎么就能美的这么惊心动魄？合着人家的每一个比例都是按照0.618长的。我呢，每一处都偏离精确度，唉，时运不济——都是穿越，待遇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悠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你怎么也在这儿，好像还进了什么福康公主的壳子？”

　　悠悠喝了点茶水，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来龙去脉。

　　原来，她也是在睡梦中被国师引过来的。一睁眼，就被国师告知，自己已经被引渡回前世，是一个刚刚抹脖子的福康公主兼下野太子的准太子妃。国师还告诉她，不久之后，我也会来（果然美女人人爱，国师都这么偏心她，国师可什么都没告诉我）。国师走后不久，一个号称曾经和太子有旧的黑衣人，也就是这间酒楼的幕后老板，闪亮登场。悠悠想着，国师临去前，曾经别有深意的交代“公主抚琴养性，自会遇见妹妹”，干脆在酒楼里面卖艺创收，这样被我发现的几率也大。怕容貌惹上麻烦，所以躲在帘子后面。那个叶老板，也从头到脚保护她，出入都有高手相随。

　　人比人，气死人。我看看她除了抹脖子划坏了声带，哪一点过的都比我强。

　　说话间，黑衣的叶老板已经撩帘子进来。我看了一眼，再不敢看第二眼。这不是说他长相抱歉，事实上，他也算得上帅锅一枚。只是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冷冷的气势，仿佛三尺之内都会结冰。我彻底断了对悠悠的艳羡——让我跟这么一个人相处一天，我都会胃痛。

　　他看向悠悠，浮起一丝暖意，说：“芝儿，恭喜你，姐妹终于团聚。”

　　悠悠微微一笑，行了一个万福，雍容典雅：“这段时日，有劳叶老板了。芝儿感激不尽。叶老板还有生意在北边，为了芝儿南北奔波劳碌，芝儿心下惶恐。如今，姐妹相见，妾身也有了依靠，不敢再叨扰。”

　　叶老板又冷了起来，对我说：“安庆公主作何打算？”

　　我打了个哆嗦：“嗯嗯，我夫君略有薄产。我们三人，小门小户，节俭度日应该不成问题。”

　　他又看向我们家小萧：“公子作何营生？”

　　萧渊逸从容道：“叶老板既然侍奉过太子，自然知道宦海险恶。我如今是个落魄的人，将来耕田伐樵，做个山野闲人就好。”

　　他思索了一会，终于点头。我们临走前，他还送了一张银票给悠悠，温柔的说：“你好好的照顾自己，若有什么事情，这里的人凭你调度。”

　　后来，我八卦的问悠悠这人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悠悠妖妖娆娆，飞了个媚眼给我，道：“那当然，我的魅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又正色道：“此君深不可测，不是我能淌的水。况且也不像是玩得起的，我可不想没得惹上一身骚。”

　　怪不得叶老板郁闷的发乎情，止于礼。

　　到了悠悠住的别院收拾东西，我算真真正正开了眼。比起我在后山漱玉宫搞得护肤品研发项目，悠悠的成果可以直接投产了：护肤品计有牡丹花水，蜂蜜面霜，牛乳精华；彩妆系列有桃子、石榴、苹果、玫瑰四色胭脂，桑椹眼线膏，十二色眼影，米粉，蜜粉……

　　我目瞪口呆：“悠悠，看不出你还有DIY天分。”

　　悠悠得意道：“那是，想当年，要不是我妈拦着，我绝对选化学专业。可惜啊，世上因此少了一个伟大的化学家。”

　　我还想进一步参观，被悠悠拦下：“等等，不急，我们先说正事。萧生，过来过来，开会啦！”

　　我们庄严肃穆的围坐一圈，悠悠才开了尊口：“安安，你还记得我的职业理想么？”

　　“你要学诺贝尔开发炸药？省省吧，代价可是缺胳膊少腿儿。”

　　“不是这个！以前我们bachelor快毕业的时候，我同你说过的……”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悠悠曾经带着梦幻般的表情谈起她的职业规划：先是开一个小酒吧，慢慢做大，发展成俱乐部，最后演变成手底下有无数优质小姐的夜总会，可以跟天上人间媲美的那种。

　　我警惕道：“你还想着做妈妈桑？”

　　悠悠巧笑嫣然：“不，在这里，我要做老鸨。”

　　我昏倒，试图以理服人：“你看，我们资金短缺，这是其一；处境尴尬危险，这是其二……”

　　“资金么，我这里有点傍身钱，加上萧先生的钱，也就差不多了；处境呢，我个人认为现在安全指数很高……”

　　我求援的看向萧渊逸，他沉吟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藏身于闹市中，未为不可……”

　　我绝望，英雄难过美人关，萧渊逸美色当前，理所当然叛变。

　　悠悠喜出望外：“好，好，萧先生果然人中龙凤。我们来谈谈具体合作事宜。”

　　又语重心长的教育我：“作为现代女性，你可以没有事业心，却不能不保持经济独立，心理独立。你看看，你现在依附着萧先生，像什么样子？姐妹一场，你帮我管帐房，算你百分之二十技术股。将来被抛弃了，也没有后顾之忧。”

　　姐姐，你倒是搞清楚状况再发言，我无奈。正要解释，那边萧渊逸已经开口：“傅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我同安安并不是夫妻。不过，今生今世，我决不会丢下安安。”

　　我的小心肝一阵乱颤，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悠悠抖了一下：“安安，别放电了，这高压电电的我瀑布寒——你不适合这款‘暗送秋波’，抽空对着镜子练练别的。萧生，萧生，别走神，我们继续讨论……”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2号登场~
我回来啦，明天开始尽量按时更新，尽量尽量~
关于小萧，他只能是个太监了，泪~
不负责任的懒人于１２／１２／２００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