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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三公 ...

  •   唔唔~睡得好香……
      果然在乌龟的背上怎么都不可能安眠。
      说是这么说,此刻我已经完全忘记来芳国的路上在玄武背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明明就是自己。
      身边的魆女依旧宠溺地像在保护世界上最重要的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我半拥在自己怀中,温暖松软的大尾巴始终包裹著我的酣梦。
      有个人会一直一直守护著自己,单只是这一点已然足以让我忘记孤寂。
      迷蒙地睁开眼睛,一如既往地对视上魆女温暖的目光。
      之后……
      “啊、可恶!”
      从被子里拽出滑不溜手的那根“长带子”,极度的气愤和渐渐被迫培养起来的习惯,让我早已经几乎忘记害怕的概念,剩下的,——满满全是愤慨!
      “我说过无数遍了……”
      气鼓鼓地把翘楚丢到远远的床角,我瞪起眼睛:“不准再跑到我床上来——!!!”
      委屈地蜷成一团,好像一条鳗鱼般的长家伙怯怯地抬了抬头。
      “但是主人……”
      “叫台辅!”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顽固的错误。
      “台、台辅……可是我喜欢叫主人……”
      “没商量,必须叫台辅!”
      乜斜着不情不愿的翘楚,我哂然挑起唇角,
      “不然我叫你烂泥鳅也可以。”
      “我不是泥鳅!”
      在知道了泥鳅的准确定义后,翘楚对这个佐菜生物的名字可谓深恶而痛绝之。
      “不管你是什么,总之都不准再偷偷摸摸趁我睡觉的时候爬上来!要知道有条蛇在我的被子里乱钻,我铁定夜夜都会做噩梦做到抓狂!”
      无力地想起那一次,忽然间梦到满天满地、蠕动盘曲的蛇。刚好不容易惊叫着从噩梦中苏醒,无意间探手一摸,发觉自己的被子里还有一条……那种心情,唉~
      ——绝对不亚于心脏病猝发!
      “我不是蛇……”
      可怜巴巴地把头放到被子上面,就连绿色的眸子也仿佛要挤出眼泪来。
      “……就算是这样子说……”
      满头黑线地看着翘楚楚楚盈动的目光。我其实很想告诉它:不要企图用受气包蛇的样子,来打动一个怕蛇怕到看见鳝鱼都会一身寒毛倒竖的人!
      “我是龙……”
      更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听的人心里酸酸的。
      奈之莫何地微微叹气,我耷下肩。
      “既然是龙至少要有龙的样子吧……”
      “我有呀!”
      对方忽然间兴奋起来,直竖起身子:“就是遇到主人……”
      “台辅!”
      “……唔,遇到台辅的那次!”
      ——那次……么。
      呜呜,提到那次的惊吓我还没找人来收惊呢!那也能叫做龙吗?!明明就是一条巨大的海蟒,就算是抽象派也没有那么抽象的。完全是野兽派的代表……
      回想起那次所见,我又是一身鸡皮疙瘩乱舞,忍不住抖索了一下抱紧身边的魆女。
      “我真的是龙……”
      不甘心被漠视身份,或者说只是不甘心被从被子里拽出来。翘楚还在努力试图说服我相信,他是一种绝对和蛇类生物大相径庭的高级品种。
      而我只是不置可否地胡乱点点头。
      如果那种怪东西也能称之为龙,我不介意自己的黑名单上再加上“龙”的名字!
      “龙是有爪子的。”
      很客观地给出我的参考意见,而对方也表现得异常配合,立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对怪模怪样、同他身体很不搭调的脚,得意洋洋地站在我面前隆起的被子上。
      = =||“龙是两足直立动物?”
      “那是怎样,四只脚吗?”
      疑惑地想了一下,翘楚又在上面变出两只爪爪。
      “那是四脚蛇好吧……”沾上蛇的东东,还是一样无法接受。
      “六只?八只?”
      随着我表情迅速趋向于万年冰川,翘楚还在坚持不懈地做着艰苦卓绝的不断尝试。
      “……停、停下来……立刻!!!”
      艰涩地抖动双唇,我毫不怀疑自己再不喊停,就会毫无疑问看到一条恐怖的“翘楚版千足虫”。
      “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到底是怎样啊?”
      “先把脚都收起来……”
      “哦……”
      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多足虫类也同样严重过敏。
      “龙是……”
      支着脑袋想了很久,我只知道传说中的龙是在天上游来游去、再不然就是海龙王,但是究竟有几条腿这种事……正常人都不会去注意的吧?
      事实上,在我的观念中龙的腿其实只是装饰品才对,但是没有腿那就是蟒蛇了。
      皇帝、黄袍、团龙图……
      忽然间我灵光一闪,握拳击掌道:“对了!是九爪金龙!”
      “九爪金龙?”
      翘楚异常困惑地不断伸缩着身体,像是在用全身的力量思考着我的说法。很显然在这个皇帝都穿得像大老乌鸦的世界里,龙袍那种东西的确是不太好理解。
      “九只爪子吗?”
      “唔…大概吧。”
      “九只……是像这样……?”
      尝试着完成我的异想天开,翘楚蓦然停了下来:“喂~第九只爪子,放在左边还是右边?”
      第九只么?我试着分别想象它放在不同的两边实际效果图。
      之后,暴汗……
      一边四条腿、一边五条腿……这就是皇帝认为最威风凛凛的样子?
      ——就算是椅子也是很丑陋的椅子啊!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制造帅气龙的初衷,那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果然还是存在于想象中比较现实一点。真的放到自己面前的感觉,除了恶寒还是恶寒!
      至于翘楚的原型问题——
      总是一直被不断地惊吓,吓着吓着总有一天会慢慢习惯的吧?
      我悲哀地仰望屋顶,听得到自己心底的哀嚎。

      终于可以换上习惯的便装。免去了不得不接受官员们朝拜的痛苦,另一项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可以和那件乌鸦都觉得太老土的黑襦裙说拜拜~
      推门钻出来时,我微一怔愣。
      本以为这种时候除了舒篱,自己不会再看到任何其他人。所以连长长披散在身后发丝,也便一任它自由自在地懒懒松散开,根本连认真打理都直接偷空省略过去。
      而此刻除了蓬头垢面,再不会找出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我的狼狈。
      “这么早就起来了?”
      对于我的尴尬,以及此刻进退维艰的苦恼境地,舒篱仿若完全没有半点觉察。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全然不在意地只是招呼我去过到他身边。
      “早、早上好……”
      偷眼看到一旁的三位长者已然呆若木鸡,始终张大不曾再合拢上的嘴里足以塞进一只鸵鸟蛋去。
      “昨晚睡得好吗?”
      “嗯……还好。”
      面对陌生人的存在,我有点拘束。
      不过舒篱可不管那么多,摆明当其他人都是空气。在他光洁如玉的脸庞上滑过层层静谧、幽邃的光华,恍若半空中飘缈氤氲的云雾缭绕,让人有些看不透他的表情。
      我大概能想象出别人此刻吃惊的缘由。
      毕竟亲眼目睹新任的台辅大人,从王的居室里走出来……
      那样的震撼,换作是我也一样会满脑子蜂群乱撞。
      有关于事实的真相,我不想对此作出任何解释。有道是越描越黑、越解释越麻烦。
      暗自在心底告诉自己: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面对长者们暧昧不明的注目,我还是不由自主微微脸红。
      ——自己不会成为绯闻女主吧?
      但事实是,昨天在这里聊到太晚。再加上舒篱说,这里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房间多到足够从初一睡到十五。反正空闲着也是白白浪费,所以我就不客气地留下来……身为一国台辅,首先要杜绝浪费现象的产生嘛。
      至于自己一个人住大宫殿会害怕那种事……
      难道有人会怀疑我吗?
      “请允许臣提醒主上、以及台辅,这样的行为是不适宜的!”
      终于从愕愣中醒来的其中一位老者微微躬身,不留情面地直指问题核心,并且特别地在“以及台辅”上加上了重音,难道他认为这种事情是由于我的过错吗?
      啊、明白了……
      他原来也知道一个人住在很多空房间的大黑屋子里,那种忐忑的心情。嗯嗯,真是善解人意!
      不去理会老者的谏言,舒篱向侍者示意取来梳子。
      接着竟然拉近我,慢条斯理地帮我梳起头发来。
      脸上微烫的热度更甚,原先即使是爸爸、妈妈,也很少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与我的亲昵。
      不过我不讨厌舒篱的举动,他温柔的动作丝毫不会影响到我,甚至舒服惬意到让人又有点昏昏欲睡。就象蜷伏在主人温柔指尖下的小猫一样,我半掩嘴打了个浅浅的小哈欠,真的有点睡意朦胧起来。
      “主上!”
      一声低沉的断喝惊醒了我的迷蒙。
      只见对面三人中一直站在靠后位置上的老者蓦地踏前一步,须髯怒张。
      “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哦?……我有做什么令青容太保表现得如此不满的事情吗?”
      “……这。”
      语气稍一滞涩,也许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想到王根本没有做错事的认知。
      他是停下了,舒篱仿佛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那么我倒要反问一句。三位臣工在无任何诏命的情况下,清早闯入王的寝宫。这样也算是合理适宜的行为吗?”
      “这……”
      三人彼此互相看了看,为首的一人再次站出来。
      “臣等深知所为鲁莽无状,但昨日闻听主上在朝中所言、所行大有违逆正道之嫌,心急如焚!事急从权,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望请恕罪……”
      “呵……违逆正道?”
      在我身后舒篱的声音依然如往日般轻柔随缓,手上的梳理的动作也无比细腻小心。
      唯有微微上扬且暗带嘲谑的口气,使得他的话语听起来些些不同。
      “是!王之正道,当以政务为先!”
      看得出为首的一人是属于刚正不阿、直言不讳的类型,我不禁有点担心他过于直率的言辞会让舒篱感到刺耳,继而勃然。
      “说得没错啊……请继续。”
      “……是。王昨日于朝上负气离开,累百官惶恐政务滞懈,此王之过!”
      “说得很对。”
      淡淡地应了一句,舒篱忽然问道:“但谁说我是负气离开?还有,如果只是因为王拒绝接受朝拜,就使得百官因为惶恐不安而荒废了政务,那么这样的国家究竟还有什么存在意义?连自己份内该做的事情都无法处理好,这也是王的过错?”
      “这个嘛……咳咳。”
      略一迟疑,对方稍事沉吟随即也予以反诘。
      “王是国家的根本,王的喜怒哀乐、一言一行势必都要动摇到国之根基。王不快,则天下人都难以愉悦;王怒,则百官惶恐也是情理中事,无可厚非。身为一国的君王,本就肩负为百官万民楷模的重任,因一己喜怒荒废政务,实不可取!”
      “那么大家都是为王活着的了?”
      似乎听到背後舒篱微微冷谑的笑声,于此同时对面三位长者的脸色也是微变。
      舒篱继续不急不躁地侃侃而谈。
      “先要说我之所以离开,理由和个人好恶完全没有关联,更是从没有想过要因此荒废政务。否则我大可以从鹰隼宫的禁门堂皇而去,而全然无需留在这里听你们再抱怨些什么。难道你们认为面前的台辅大人,会阻拦自家主上的去留吗?”
      听自己忽然间被点名,我本能地直起身子。
      “但是……王的确是拒绝了百官觐见的请求,并且下令封闭路门不是吗?”
      “我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
      像是早已料想到对方下面的诘责,舒篱手中的动作微停,语气也显得有些凌厉。
      “但似乎我的命令,远不及三公大人的来得有效。”
      原来他们就是三公……
      对于整个国府上下唯一真正属于台辅领导的这三只,我顿时来了兴趣。
      要知道位居公位的一国台辅,在身份地位上虽然仅次于身为王的国君,然而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实权。即使在朝议中出现,也是象征性意义远远大于实际功效。
      除了领导同样身份尴尬的三公外,并没有其他直接参与到国家政事中的机会。
      当然,兼任国都所在州的州侯一项,也算是让台辅有点事干。
      不过有广德殿首都州厅的那堆人在,我唯一要学会的就是不断点头而已。
      按照祯卫的讲法,没有一只麒麟是真正适合为官的。
      也就是说,刨除掉在蓬山自由自在的日子,我们的价值除了选出王、等待王失道时陪他一起一命呜呼外,就只有国家吉祥物的象征意义而已。
      曾听人说在王座上放一块人形木头,一样可以天下太平。
      那么麒麟何尝不是这样,就象是王的身份象征一样存在、消亡……
      我一恍神儿间,对面三人的额头上已经沁出冷汗。舒篱看似严厉的诘问,实际是在指责看守路门的军士不知有王命,只知遵从三公意愿任其随意进出。
      ——任何超越王权的权利,都可被视同为谋逆。
      对此或许我还没有清楚的概念,但身为三朝元老的三公自然是知之甚详。
      面对舒篱依旧淡静无波的平整面容。
      三人同时战战兢兢跪伏于地,不敢再有半句多言。
      “本来我是该让人直接请大人们出去的。”
      放下手中的梳子,对于自己精心梳理后微泛起一层流光异采的如瀑长发,舒篱的表情显得温静适意,原先还残留在眼底的些许厉芒也随即换作是柔柔的邃谧目光。他轻轻地发出满意的轻吁后,缓步走近到大气不敢出的三公面前站定,并且就无声地站在那里静待了半晌。
      直到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他才再次开口。
      “但既然来了,说说话也无妨。”
      伸手从地上搀起为首的那人,舒篱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淡然道:“一时冲动总是难免,我若是为这种事也要计较,不免伤到臣下的一片赤诚。只是这种事,我不希望常常发生。”
      他不期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
      “总是被人闯进正寝,亦恐非国家之幸吧?”
      看到诚惶诚恐的三公喏喏而礼,在他们面前容色霭然的舒篱仿佛也变得有些不一样。
      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抚摸着柔顺光滑的发丝,我有些微微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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