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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祯瑞 ...

  •   和柳国精致的芬华宫不同,芳极国的鹰隼宫看起来更为朴素。
      除了必要的结构外,几乎看不到多少装饰的痕迹。
      一天繁杂的礼节、仪式从云海之边一直延续到王宫内,无穷无尽的介绍只搅得我头晕眼花,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简单的迎接仪式,竟也能被夸张到如此烦琐的程度。
      头痛、十足地让人头痛!
      “魆女……”
      小声叫出女怪的名字,我有点想逃跑。
      “现在不方便出现,台辅。”
      我自然明白魆女的意思。
      当着大大小小一屋子的官员面前,魆女如果真的出现,可能夺路而逃的就不是我了……
      “唔…不需要出现,陪我说说话就好。”
      “但是……”
      稍稍迟疑了一下,魆女似乎也拿不定主意这种场合下是否可以接受我的请求。
      但这确实不是我的过错,舒篱至少还有官员们和他讲话。我这只能傻呆呆坐在这里,被一群陌生人偷眼扫来扫去。若是当真有几个赏心悦目,看起来不会让人厌烦的也好。然而……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在开老人院的同乐会。=_=||
      “其余几部官员在哪里?”
      我听到舒篱稍稍提起的语调,忙坐正身体。
      “……这、这个……”
      跪在百官前列的太宰小庸支吾了半晌,才据实答道。
      “大司徒、大宗伯自囚于囹圄,大司空、小司寇等人前去蓬山谒见台辅大人尚未归来。六部所属除先前内乱时已故殁者,余众部分尚自锁于牢狱之中,等待主上发落。大司马及其麾下三位禁军将军等一众人等,因故暂时扣押……”
      嗯嗯……
      虽然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头衔打不起半点兴趣,不过和我先前想的差不多。
      ——总的来讲,就是乱成了一锅粥!
      高居于玉座上的舒篱挑起眉梢,冷冷的声音如寒泉般沁人心脾。
      “这么说难道是打算作乱?”
      平伏在王座下的小庸身体哆嗦了一下,被王严厉态度压制住,迟迟不敢再言。
      一抹清冽的光华从舒篱面上滑过。
      我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不太适应看到他这般沉肃的表情。
      “玉座上没有王的时候,身为执掌国计民生的上界百官之首,六官有义务担负起同王在位时一样的责任。整顿朝廷,统领下属官员循例完成各自的使命责任,肃清各种不利国家发展的负面因素。难道不应该是这样才对吗?”
      沉邃的目光落到下面的每一位官员身上,舒篱的表情越加严厉:“难道芳的官员们都是在牢狱中处理公务、决定国家大事的吗?我倒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
      小庸再次颤抖了一下,我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速召尚在蒲苏的各部官员!”
      声色俱厉地下达命令,舒篱猛然间从玉座上站起来。
      “在全部官员到达以前,我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朝拜!”
      说罢,男人毫不犹豫地拂袖离去。
      我愣了一下,被这个突然的变故搅乱了手脚。
      见下面同样被惊呆了的众人还都在仰头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玉座,更有几人已然把无措的目光投向到我所在的位置。
      拜托!没搞错吧,看我也没有用啊……
      鼓足勇气丢下一句“我和主上的意见一致”之后,我便匆匆追上了舒篱离开的脚步。
      然而在离开的一刹那,忽然生出些许恍惚。
      ——自己打算要置身事外吗?

      穿过多少还显得有几分残败模样的庭园,在拐角的地方舒篱正站在那里。
      “对不起……”
      他显现出歉然的表情:“我忘记牧雨还在旁边。”
      了然地点点头,想来在此之前他早已经习惯独自处理公务。
      “对了,还没有感谢你。”
      “感谢我?”
      意外地扬起眉梢,舒篱的眸子还是有如一湾静谧的潭水。
      “嗯,之前特意让人给我也准备了椅子。”
      “那件事啊……”
      他微微地笑了。
      “让女孩子站在身边,自己却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这样的情况总会有点奇怪。”
      “唉——不管怎样,总还是帮了我的大忙。”
      叹着气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
      就算台辅是有四条腿的神兽,一直站在王身边聆听朝议,也还是会手软脚软的好吧。
      “对台辅的要求太苛刻了。”
      我半真半假地小声咕哝着抱怨道。
      “如果……”
      犹豫地看着我,舒篱的表情似乎委实拿不定主意。
      “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参加朝议,即使是不来……”
      “但那种事,实际上是很影响气氛的不是吗?”
      “……的确如此。”
      “所以啦,我最多是装出自己是高级皇家装饰品摆在那里不要动,不就好~”
      听我说得顽皮,舒篱的眸子里浮出笑意。
      “也不是一定要那么委屈台辅大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像在思考着什么。
      之后,忽然问道:“讨厌政事,是麒麟的天性吗?”
      呆了一下,我才忽然想到莫非真是如此?
      不过……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猜应该不是那样吧,可能是政治科一直考不及格的缘故。”
      “政治科?”
      疑惑地看了看我,舒篱的表情让我想起一百五十年前的中国还停留在八股科考时代。
      “就是考政论的时候每次都写不出满意的答案,所以一直落第。”
      “哦……原来如此。”
      很是钦佩地看了我一会儿,在舒篱的眼里我可能已经和秀才、举人之类划上了小于等于号。
      对于他的误解,我没有解释的意思。
      只是在心底悄然吐了吐舌头,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揭穿我的谎言吧?
      “呐…之后要怎么办?”
      回想起殿上那群还在石化中的官员,我不禁有些担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舒篱好像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
      继而转到了另一个虽然也有关政务,但很显然足以调动起我兴趣所在的话题。
      “关于年号,牧雨喜欢什么样类型的?”
      “唔…什么样的呢……”
      “这个不需要着急,可以稍微缓一缓也不要紧。”
      见我一副苦思冥想的挣扎状,舒篱淡然微哂道。
      “即使是想不出合适的也没有关系,内史会呈上文书以供参考的。”
      “内史?”
      随着这个熟悉的头衔,我立刻回想起一张熟悉的核桃面皮。
      “不会是什么痛哭流涕、百死莫赎之类的奇怪年号吧……”
      “怎么会呢。”舒篱哑然失笑。
      “按照惯例都会是一些吉祥、或是有特殊意义的字眼。”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晴朗的天空。
      “不过无论怎样的年号,也不过是一个载入历史的符号而已……”
      “能够载入历史也不错啊!”
      同样地仰起头,头顶蓝蓝的天空广袤无垠。
      哪里的天空都和记忆中一样的清澈宁静,看到亘古不变的这方静谧之蓝,我的心仿佛也渐渐安静下来。因为总是会被渐渐地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慢慢地从人们的记忆里面消失,所以与其花时间去感慨自怜,倒不如让这个如此渺小的自己,真正拥有存在过的证明。
      不期然间我又回想起那位传说中的白麟祥瑞。
      情不自禁,啪的一声合掌道。
      “我想到了!”
      “什么?”
      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拉回,望着我兴奋的面孔舒篱还未回过神儿。
      “就叫祯瑞好了!”
      “祯瑞……”
      “祯卫的祯,祥瑞的瑞。”
      满脸期待地定定注视着舒篱的表情,只见他先是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轻蹙起眉头在嘴里反复吟念了几遍,随即沉吟了一阵儿后,微微点了点。
      “的确是个好名字。但是……”
      语气微滞,男人星辰般的静邃目光转到我的脸上。
      “过去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允许它再在你的身上发生!”
      他说得很肯定,就象是在赌咒发誓。
      看来舒篱也曾从玉叶大人那里听说到那个悲惨的、没头没尾、处处透着古怪的故事。
      难道他真的在担心历史还会重演?
      我不觉失笑出声。
      与其去担心那种无凭无据的传言,倒不如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好。
      如果真的是命,那躲也躲不过;为还在未知之数的事情而感到忧虑,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就象是舒篱自己说过的一样,所有请求接见的大臣们都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于是乎,接下来的全部仪式都直接被迫删删改改地跳了过去,除了我最爱的晚餐时间。
      本来按照惯例(天知道是谁定的惯例),王是在自己的正寝吃饭、睡觉,而台辅则会被单独放到正寝一侧的仁重殿安置下来。除了每日的朝议时间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
      换句话说,所谓什么半身之类的。
      ——感觉只是说来好听的。
      和一般大臣比较起来,麒麟只是住得和王稍微近一些。毗邻而居吧,大概就是这样。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当我正准备美美地享用一顿大餐时。
      忽然有侍官进来,说是王希望我到他的正寝去共进晚餐。
      犹豫地看了一下刚刚摆上来的各色佳肴,又想到舒篱那张秀色可餐的俊美容颜。
      啊啊啊——好挣扎啊!
      最终我还是站起身,挥了挥袖子。
      端起自己最爱的一盘点心,跨出了宫殿的大门。
      穿过长长的紫藤花廊,忽然间有人从路边阴影中猛然间闪出到前方。
      不等我努力吞下嘴里的点心,跟在我身边的侍官已然断喝道。
      “是什么人!”
      对方只是一言不发地盯著我,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什么人如此大胆!台辅当面还不快退下。”
      “祝台辅大人永享安泰。”
      “唔…咳咳咳……”
      好不容易总算是咽下了嘴里的糕点,也险些被噎了个半死。
      一面拍着胸口不断顺气,我惊讶地看着眼前昏昧的月光下平伏于地,有些不太好辨认的人影。
      难道她冲出来,吓我一跳的目的就只是这样而已?事实上如果她再早一点冒出来,没准我就要因为更大块的点心掉进气管里,直接去“仙福永享、寿与虫齐”了!
      身边的侍官皱了皱眉头,大声喝叱道。
      “安也请过了,快点退开!”
      “台辅……”
      那个雅致的奇特嗓音又响了起来。
      “可以斗胆请台辅大人听小臣一言吗?”
      ——小臣?
      我的眉头也紧紧团了起来,怎么这种时候还有外臣留在内宫?
      “台辅没时间听你胡言乱语,速速退下!”
      “先等一下。”
      我制止住从人的不耐,或许是好奇心使然,并没有马上选择离开。
      “请起来,你是什么人?”
      “回台辅大人,小臣是前王一朝所任命的乐师。”
      “乐师?”
      回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乐师是什么类型的官吏。
      可能是看出我的迷惑,侍立的从人小声提醒。
      “是宫廷里负责演乐的乐师。”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把视线转回到喏喏站在一旁的乐师。
      “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讲,是什么事?”
      “请您罢黜惠侯一党,以平民怨!”
      “哈?什么——?!”
      刚才已经吞进肚子里的点心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喉咙里,恰恰好堵住嗓子眼卡得人透不过气来。
      听到那人的话,侍官忽然间勃然大怒。
      “胡言乱语!当着台辅大人的面,竟敢如此放肆!”
      “不正是因为你的主子也从了叛逆月溪……才苟且偷生至今吗!”
      那人忽地抬起头,眼神里尽是深深的愤恨之意。
      “太宰小庸附逆为祸,人所共知!”
      “你这是含血喷人!”
      “难道你敢说先王之死与你家主子无关!?”
      “你……那是他咎由自取!”
      “哼!身为王的近前侍从,却说出这般薄情寡义的话来。我虽不过小小乐师,却也耻于同你们这些叛逆为伍……”
      “那是义之所在……无、无关忠信。”
      “不信不义的小人,枉前王待你们视如心腹,到头来却酿成心腹大患!”
      ……
      茫然无措地呆呆面对眼前上演的一幕闹剧般的事件。听那人口口声声不离前王之乱,我恍惚间仿佛也看到了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正充满了与此相同的纷争不休。甚至……
      一阵透骨凉意悄然爬上心头。
      ——月溪,这个充满谜团的名字。
      此时已经被端端正正、不容回避地摆到了我的面前,而我却还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舒篱……这一秒钟,我忽然迫切地希望见到他淡静的双眸。
      鹰隼宫的夜色越发凄迷,仿佛一个看不见的暗色漩涡正在悄然向我袭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祯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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