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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阴谋 ...

  •   不想听任何解释的话,和事实上没有人任何人来解释。
      ——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对于舒篱有意无意的回避,我从愤懑、到悲伤、再到后来的不安,而直至无法容忍,一共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
      但他始终没有出现……
      可恶的舒篱!
      既然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
      莫名奇妙地发完脾气之后,反而觉得自己的指责好没来由。即使是真的要为刘麒打抱不平,该要指着鼻子骂到臭头的也该是那只扮猪吃老虎的刘王,又何苦来要对舒篱发这么大脾气哪。
      “魆女……”
      或许就如麒麟对王的意义一样,女怪对麒麟的意义也是不同一般的。
      每当心里觉得无措的时候,抱抱魆女似乎也成了我的习惯之一。
      温柔地把我搂在怀中,抚摸着我雪白的发丝。
      即使不需要另外的说明,魆女也能完完全全体会到我的心情。
      “既然已经认定是那个人,就不需要再犹豫了呀。”
      嗯,果然魆女也感觉到了呢……
      抱怨刘王不好、舒篱是阴谋家,这样的想法其实完全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惶惑。早知道勇气退却地这么快,就该在一开始发现时就直接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牢牢抱住舒篱的腿,哭喊着告诉他“峯王陛下,我是您忠诚的麒麟啊!”。
      而现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
      说是害羞吧,我又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是害怕把,却又真的没有什么好值得害怕的。
      反正是要去面对的,我情愿对方是舒篱,总好过是其他什么不认识、不熟悉、不好说话的怪人。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然间听到草丛里悉悉窣窣的声音。
      第一反应是——蛇!
      然而出乎意料地,从路边晃动的草丛中鬼鬼祟祟探出头的人,竟然是刘王。
      并且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相似,也穿着一身仆佣的衣衫。
      “嘘——”
      神秘兮兮地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像只刚从洞穴里钻出来的鼹鼠般,小心谨慎地向着两边张望了一会儿,细心聆听着是否有特殊的动静。直到确定这里是安全的,才冲我笑呵呵地招招手:“过来说话。”
      ——过来说话?
      等我走近时,才知道所谓的过来说话就是陪他一起蹲在草丛里。
      好像两只孵蛋的鸭子一样,贼头贼脑地窃窃私语。
      “你知不知道舒篱怎么了?”
      “怎么了?”
      怔了一怔,我奇怪对方怎么会想到问我。
      要知道从那家伙已经从我面前消失了好几个小时,该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我才对呀!
      “看起来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生病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仙人怎么会生病。
      “我也搞不清,反正是一脸霉气的样子。恐怖!”
      刘王缩了缩脖子,仿佛在他形容中的舒篱是混世大魔王的化身。
      我没办法想象那个清流样的男子满脸霉气是什么状况,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在这里躲一下可以吗?被他抓到就惨了。”
      “这里?”在舒篱的地盘上躲避舒篱?
      “越危险的地方越是不容易暴露。”
      他用怪异的目光瞅了瞅我:“而且这里还有你在。”
      = =++什么叫还有我在!?
      不管他想说什么,我不认为这只要表达的意思会让我感到愉快。
      “总算是可以休息一下了。”
      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刘王的样子显得异常放松。
      也许正是这副不合时宜且轻松得不象话的表情,又再次激起了我的新仇旧恨。
      “休息一下,哼哼……”
      心底冷冷发笑,对于刘麒的事情我还是无法原谅。
      “你怎么了?”
      茫然不解地看着我满布阴霾的面孔,刘王小心地问:“嘴角抽筋了吗?”
      X!刚才本来是很酷的冷笑,因为这句话真的差点变成是抽筋。
      我别过头去,不想和这种自私的人讲话。
      你倒是轻松了,把大家都玩了一把现在当然是神清气爽,然而刘麒……回想起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我的心还在隐隐揪痛。喜不喜欢对方还在其次,只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麒麟失道的后果,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恐怕再过多少年也难以忘怀。
      一旁的刘王悄然转动眸珠,忽然发出一声引人注目的长叹。
      “唉——总算是可以安心地再过上一百年了!”
      尽管很想无视这只的话,但我的好奇心显然站到了上风。
      “再过一百年是什么意思?”
      “呵呵……”
      男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我道:“舒篱说你也是山客?”
      “嗯……怎么,不可以吗?”
      “我可没那么说过。只是想问问看,在昆仑那边现在还有没有官吏腐败这种事?”
      “呃、……”
      我不禁哑然,那样的事情无论是在哪里也都还是会有的吧。
      “柳国呀,从表面上看就像是一棵生机勃勃的大树。”
      哀声叹气地垮下脸,刘王顺手拔起一根不知名的杂草,在手里翻来复去地端详。
      “但是既然是活的东西,树上总不免会长出各种各样的虫子来。虽然一只两只也不至于让整棵树都枯萎下去,但随着树木越来越粗壮吸引来的虫子也越来越多。说是不在意,这东西一旦多起来,还是件非常惹人头痛的事情。只是有时候你明知道树上有虫子,可它们或者太小、或者隐藏得很深,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出来的。”
      “所以就放任他们不管?”
      对方的比喻并不隐讳,所以我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刘王见我气鼓鼓的样子,不禁失笑。
      “怎么能不管呢~”
      “但事实就是没有人在管。”
      我说得毫不客气,也许是吃定了对方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是啊……”
      深深叹息地耷下眼帘,刘王轻身喃喃道:“如果可以早一点就好了。”
      “但是……”
      他表情郑重地转向我,手中的草茎应声而折。
      “事实并不是没有人想管,而是太需要时间来帮忙我们找出这些虫子,需要足够的时间来让虫子们自己现身。况且虫子也不是说丢掉,就可以抓出来丢掉的呢……毕竟虽然有时会做错误的事情,但总是好的方面也有很多,全都一股脑抓出来拿去消灭,缺少了必要的支持,整个国家也就垮掉了。”
      “……所以你们是在等机会?”
      “不……”
      刘王缓缓摇了摇头,霭然道:“我们是在制造机会!”
      “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无论是准确判断出哪一些是害虫,还是培养起新的有益的小虫子,都是需要时间的事。况且……”仿佛陷入到自己的深思中,刘王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让我惊讶的悲哀神情:“即使是不好的虫子,也总还是自己熟悉的。心里想着也许还会变好的,总是不忍心抓下来丢掉。”
      而后,他苦笑着对我说:“我不是一个好王,这一点我比不上舒篱。”
      “是这样么……”
      心底下的悲伤和快乐搅缠在一起,我当然知道刘王的意思。
      世间最是累人,某过于一个“情”字。成为一个王,就意味着不得不放弃很多不必要的感情。
      这样想,也许舒篱真的会成为一个好王。
      不期然想起舒篱面对刘麒时,那份铁石心肠的冷酷;想起他那双无悲无喜的淡静瞳眸;想起他说『憎恶这个世界』时,一闪而逝的痛楚……沐浴在盛夏的阳光里,我却感到一丝丝透骨寒意……
      “呐…你们一共花了多长时间来准备?”
      “并不久……”
      似乎打定主意想要捉弄我,刘王咳嗽了一声才忍笑道:“还不到三十年。”
      ——三十年?!
      对我来讲那已经足足是人生的两倍!
      也就是说二十几年前,那场所谓的巨变也是在他们的谋划之中了。
      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场欲谋已久的滔天阴谋;
      有人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
      有人悄无声息地把网抛出;
      有人早已身在网中却茫然不知;
      有人看似身在网外,却也逃不出份束缚。
      我默然垂下视线,只感觉到有种如鲠在咽的不适。
      而身边的刘王也同样沉默下来,仿佛感受到我此时所经历的彷徨、又好像连他自己也还没有能从彷徨中解脱出来。

      也许该庆幸我只是只麒麟而已……
      就象是直到此刻还安安稳稳留在芝草的王宫中,对此地发生的一切全都一无所知的刘麒。尽管他也有自己的痛苦,但却至少不必参与进这场煞费苦心的大阴谋,大可以继续像只仁兽那样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刘王离开时,不也是苦笑着说道。
      “要死也是死王,能选出新王的麒麟总是好的。”
      即便到了最后的关头,人们也不过是心想着杀死王,或许台辅大人就会选择我。相比之下,像是芳国义军那种连锅端的想法,倒是颇有几分创意!
      从空寂的院子里走出来,外面仿佛还没有从那场兵荒马乱中醒来。
      行色匆匆的大小官吏,走马灯一样往来不息。
      经过先前的事情,我忽然很想见到舒篱,很想快一点离开这里。我怕自己面对刘麒纯真的眸子时,会忍不住想哭。更怕看到这场自上而下发动的变革,所带来的极为可怕的后续影响……
      “……关于新的官吏任免,还需要回到芝草以后,召六官合议。”
      踏入院子的时候,正听到舒篱说到这里时忽然间顿了一顿。
      有其他人的声音在问。
      “大司徒和大司寇已经被免职了,他们留下的位置要由什么人替补?”
      “主上的意思是,暂时把从官提上来。”
      “小司寇因为涉嫌参与叛乱……”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但手脚都是冰凉的。
      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两个词,不断嘲弄似地晃来晃去。
      ——清洗!换血!

      “你是什么人!”
      此时已然有人注意到站在院子边上,怔怔发呆的我。
      小吏的喝问声,引来舒篱的侧目。
      他那双沉静清冷的眸子里,忽而涌出几分暖意。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只是有点事……”
      踌躇地揉捏着已经快要被我磨破的衣角,我的心头忽而以喜、忽而以忧。
      ——真的要遵循天意选王吗?
      不顾一切地这么去做,对舒篱真的公平么?从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动乱的柳国,把他再卷入到芳国那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中去;这样做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害怕独自面对的缘故;所谓天启究竟是根据什么来决定的……会不会只是自己的错觉?
      心头乱糟糟的,像有无数人在同时发言。
      就连手中无意识的小动作,也不禁随之加快了频率。
      “官员议政,无关之人不得靠近。”
      一个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去见上帝的老头捋着自己的胡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而舒篱的态度,只是丝毫不为所动地淡淡凝视著我。
      既没有催促的意思,也好像并不打算开口主动询问我的来意。
      ——管他的!死就死了!
      我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突然间冲上去的动作,根本和优雅、庄重之类的形容词完全靠不上边。反倒像是憋忍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好不容易看到路边wc的标志,激动得几乎要歌颂圣母玛丽亚的半疯狂状态。
      “牧雨?”
      不很确定地轻唤我的名字,显然舒篱也被我舍身炸碉堡般的豪情壮志吓到了。
      “虽然我也不能肯定这么做对不对……”轻轻咬著下唇,我低下头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更不用说他现在定然是写满惊讶之情的一双秋水乌瞳。
      “你只要知道我是认真地就好!”
      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到地上,我心中模糊地想着,号称求婚时应该是男人主动跪下才对吧?
      但当我的额头真正碰触到对方的鞋面时,一阵想哭的欲望无比强烈地涌动上来。
      ——真的是他!真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为同这一个念头兴奋地雀跃、欢呼。相隔了整整一百五十年,两个来自同一片土地上的外来者在这个本来并不属于自己的奇异世界里,再次将彼此的命运牢牢地捆绑到了一起……司命造化的安排,竟是如此奇妙、而又不可思议!

      『遵奉天意,迎驾主上;不离御前,不违昭命;誓约忠诚……』
      颤抖着声音,用近乎哽咽的语调念完全部的誓言。
      我只能静静地趴伏在地上,不敢看也不敢再多说哪怕一个字,甚至连呼吸也开始变得艰难。
      会同意吗?
      会拒绝吗?
      会认为这只是个无聊的玩笑吗?
      还是会愤怒地把我赶开?
      ……
      时间、空间仿佛都同时凝滞下来。
      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却迟迟等不到期待中的回答。
      过了好像有一万年那么久,甚至也许还要更久……
      终于,记忆里那份温柔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宽恕。”
      泪水唰地流下来,我不知道满溢出来的液体究竟是代表了快乐还是什么。
      只是纹丝不动地趴在原先的位置上,无声地一任泪水奔流……
      面前的男子忽然蹲下来,就在我面前的位置上静谧地看着我微颤抖的双肩。缓慢而又轻柔的嗓音,就像是水滴落到叶子上一阵轻巧的颤动般。
      “我会记住的。”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托起我的下颌。
      透过水氲迷蒙的眸子,我看到舒篱的眼中仿佛也流动着一层奇异的光采。
      “我会永远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嗯……?”
      淡淡微笑的面容上浮起一分欣慰的曦光,他略带几分狡黠的眸光注视从我的面颊上滑过。
      “永远记得你发誓说不会离开我——”
      分不清是讶然、还是疑惑地呆呆望着眼前的男子。
      我轻轻点点头,蜿蜒而下的泪水一直流过他修长的指尖,润湿了那份让人眷恋的温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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