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56、冷媚教

　　江湖上有这么个版本。
　　西域三大魔教：新月教，花沅教，冷媚教。其中以新月教教主关烨的秘技“壁虎掉尾”最负盛名。不过自新月教与万胜剑庄一役，关烨惨败白无泪手下，白家毁于魔教围攻，新月教也销声匿迹于江湖。
　　再后来，花教摆低姿态，教主花奴只闻其人不见其容。
　　眼下，唯一还在活动的魔教便只有冷媚教。

　　冷媚教教主冷印天。他的传闻很多，人们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对他性别的质疑。
　　见过他的人，倘若是男子，称其天生媚骨，妖魅众生，若是女子，则曰其风流倜傥，放浪形骸。
　　江湖中人所不耻冷教中人，盖其常以媚术惑人，杀人于下流龌龊的手段。
　　我顿时和喜娘经营妓院联想到一起。

　　“冷教早在几年前就毁在你伟大的门主父亲手里了。”冷印天摆手坐在我边上，黑色衣领挡住了他的脖子，从侧面看，立体凹凸的眼鼻嘴，还真的难辨雌雄。
　　“我不信。”我接过喜娘递来的茶，“门主要毁你那个什么破教做何？”
　　“破什么？”他搁下杯子，声音阴冷。
　　扁扁嘴：“反正，我不信。”
　　“不然，你以为光靠新月教就能毁掉整个万胜剑庄？”
　　提到万胜，我不再漫不经心的喝茶，放下杯子，转过身。
　　“当年白家一役你们也有份？”
　　冷印天笑：“没想到吧，而且，还是我姐夫，也就是你的父亲大人主使的。”
　　“你知道我姐姐怎么死的吗？”
　　我摇头。记忆里的母亲温和而安详，死前握着我的手，露出平静的笑。
　　冷印天眼中闪过阴佞。
　　“是龙斐天！他叫姐姐□□白无泪，结果□□未果，死在无泪剑下！”
　　我震。望着冷印天满脸的愤恨，实在不像作戏。

　　“龙斐天要建天下第一帮，最大的阻碍便是万胜剑庄的声威名望，要除白家百年基业，谈何容易？我姐姐痴心错付，无论我怎么劝说，她仍旧一意孤行……后来她死在白无泪手下，我复仇心切，就答应与新月教联盟围攻白家。当日一战，白无泪与关烨大战几百回合，我趁机带队潜入白家后院，恰巧一小孩正从后门逃出，于是我们大举侵入，等到白无泪杀了关烨以后，白家也只他一人幸存。”

　　“小孩？”

　　“是的，”冷印天低头啜饮，“就是现在的飘影公子白无心。”

　　“难怪他和白无泪如此敌视。”我苦笑，茶杯捏在掌心，烫灼掌心。

　　“白家毁了，新月教也所剩无几，我教亦是。关烨下落不明，我则隐姓埋名。直到遇到神算崔镜，他允诺我重振我冷教，恢复昔日光彩。我便答应助他完成他所布置的每个任务。月儿，我没想到这样的情形下遇到你……对了，神算让我送你去京。”

　　“我不去。我要回龙门问个明白。”

　　冷印天举起手中茶杯，抿着杯沿微笑：“月儿，你涉世未深，龙斐天一定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不能随便乱吃乱喝的。”

　　我一个激灵，摊开手心，烫的红肿，茶杯颤颤巍巍掉地，溅湿了脚管。
　　再抬眸朝冷印天望去，已经幻化成两人影重叠，恍惚不清。

　　再次醒来时，我发觉自己居然躺在一软塌上。
　　扶着床沿坐起身，仍旧浑浑噩噩，揉揉眼，浑身乏力。
　　“醒了？”
　　一个圆盘端我面前，一碗白米，一盘青菜，一个鸡腿。
　　食物的香味充斥了我整个脑门，也不知饿了多久，我立刻把头埋进了盘子。
　　“喂……再端碗汤来！噎死我了……”
　　须臾，一碗清汤端到我边上，我笑着接过，抬头往干涩的嘴里一灌。
　　眼角的余光瞄到一袭青袍。
　　“柳之镜！”
　　我一惊，手中的碗晃当掉到地上，白色的米粒洒了一地。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招手又进来个丫鬟，手上竟然捧了一缸白米，热雾腾腾。
　　“我又不是饭桶！”话虽那么讲，手上还是接了过来。
　　“路上半个月，除了给你灌过水以外，你颗粒未尽，饿成这样已经很雅观了。”
　　“什么？”我从米缸里抬起头，“我饿了半个月？”
　　他点头：“冷教主的迷药足够你昏迷上一个多月，方才我施以金针刺你八大要穴，你才慢慢苏醒过来。”
　　额……下那么重的量，看来，全天下的舅舅都不是好东西！
　　我郁闷，再次埋首食物。
　　“恋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哦对，”我含糊不清的扒饭，“你怎么会在这里啦？”
　　“因为这里是我家。”
　　“柳家庄？”
　　“不，这里是京城，我的尚书府邸。”

　　我哦了声，努力吃饭，把干瘪的肚子补回来。

　　吃饱喝足之余，我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发现柳之镜安静的坐在桌边，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
　　“对了，你怎么救的我？”
　　他浅笑，狭长的眼里清冷的光：“我没救你，是我差人把你送过来的。”
　　差人？我转了下脑袋，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出：“你该不会就是……”
　　“是的，我就是民间传说里的神算崔镜。”
　　乒乒乓乓，我怀里的碗筷连盘子一起砸到地上。
　　“月儿，你好像很热衷砸东西。”边上一个男声讥笑，我掉过头，冷印天双手抱胸立在床脚。

　　“狼狈为奸。”
　　末了，我下了结论。
　　冷印天闻言微微蹙眉，柳之镜则保持笑容。
　　“无妨，我们还需要你的加盟……额，就你说的狼狈为奸。”
　　“鬼才要加入你们！”
　　“恋月，你似乎不知道很多事情吧？”
　　“比如？”我冷哼。
　　柳之镜侧眼望来，带笑的眼底凌驾万物的迫人气势：“我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受到拒绝。”

　　“你要做什么呢？”
　　绕了那么一大圈，我发觉自己给柳之镜玩的团团转，不知他真正的目的为何。
　　“其一，扳倒龙斐天。”
　　我嗤笑声。
　　“这个不难，只要冷教主跑次万胜剑庄，转告白掌门当年一役的真相便可——他自会替我铲除障碍。”

　　“其二呢？”
　　“其二，”他顿了顿，垂眼望向小指上破碎的指甲，“我要白无泪一统江湖。”

　　“然后呢？”
　　“然后便是其三，我要夺回我祖辈丢失的江山！”
　　我霍的从床上跳下，赤脚走到他跟前，柳之镜沉敛的神情，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我姓崔，当初薛谦任宰相一职，犯上作乱，夺我父辈江山，我则获救于白眉老道，后来送入柳家收养为柳氏次子。我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步步为营那么多年，只为这最后一招棋。”

　　我听的阵阵心悸，许久，总算找回了神。

　　“你做那么多，就是为了夺回皇位罢了，那关我父亲什么事？为什么要利用万胜剑庄来扳倒龙门呢？”

　　柳之镜微笑，冷印天愤愤的站了出来：“他害死你母亲，亏你还喊他一声父亲！”
　　“这事有待考证。”我不理他，转回柳之镜，“你不是打算告诉我，他也想做皇帝吧？”
　　柳之镜点头：“恋月，自上次相遇之后，你倒精明了许多。”
　　我怔怔的，花炎的预言居然是真的。

　　“他是我除了容亲王以外最大的阻碍，所以，我必须除掉他的势力。”
　　“容亲王？”
　　“对，放眼整个朝廷，唯一还算清醒的，能在谋略上和我势均力敌的，只有容亲王了。恋月，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的皇帝膝下唯一的小皇子薛敏也给我调了包。”

　　“三皇子薛琪好色误事，死在龙门护法星晴手下，龙斐天又派人来刺杀薛敏，我早料到他这步棋，派人堵掉了这次刺杀。他最大的弊端就是太过自信，自以为埋伏了那么多棋子在京别人会毫无所觉，呵，可惜，我早布好了局等他入。”

　　“他帮白无泪重建山庄无非是想拉拢白无泪，没意外的话，白无泪的提亲正中他下怀，当初你母亲没有施展成功的美人计，现在你不费吹灰之力做到了——”

　　“够了！”我捂着耳朵，不想再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