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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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二奎坐在床头，拆开红包，里面放着一封信，几根金条、一个玉坠并一根过去母亲常戴的簪子。孟二奎取出簪子，拿在手里摩挲了好久，之后才想起来读信。信是溥钟写的，啰嗦了几张纸也无非是让孟二奎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末了，溥钟又写到：爷爷说外面局势正紧，既然你已有了归宿，不便多做打扰，玉坠你可要留着，孟老大人已安葬，来日再见，带你去认一认。千万莫要忘了我。
孟二奎拿出玉坠，果真是那条据说溥钟过百日的时候庆王妃给他的，自小没离过身。孟二奎笑了笑，把玉坠挂在了脖子上，又把簪子收进枕头底下，盯着烛火恍了会儿神，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关一龙在旁边听见了，笑着转过头看着他道：“看你那里即有坠子又有簪子的，我倒好，这么多年只有个核桃。我还没叹气呢，你这么闷闷不乐地干什么？”
孟二奎不禁笑道：“你虽只一个核桃，行走天涯，饿了却还能填填肚子。”
“去你的，且不说这能吃不能吃，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我要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吃了，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天字号第一大傻瓜。”关一龙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这你就不懂了吧，附耳过来，待我为尔等讲解明白。”孟二奎盘起腿来，摆出一副老道的架势，关一龙见他老神在在，二话不说，把他推翻在床上上手就挠。孟二奎笑得眼泪都呛出来了，不得不求饶道：“停，停！我说，我直接说还不行吗。”
关一龙停住了手，“快点老实说。”
“你先下去，压死我了。”孟二奎摆出一个喘不上气来的表情。
“不下，省得你又耍什么幺蛾子。”
“行行，算我怕了你。”孟二奎摆摆手，表情渐渐变得沉重。“，其实，你难道不觉得吗，即使你不吃，这颗核桃也会渐渐地失去原有的色泽，变得朽坏，最终稍稍一碰就会裂成几块，甚至变成粉末，永远不复存在，连串在上面的绳结也会朽烂地提不起来。你娘给你这颗核桃能陪你的日子其实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长远，不是吗？等到你长大，成熟，有了自己的家，有另一个人可以让你寻找慰藉的时候，核桃也就会默默地消亡；而当你有一天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对于他们来说，你存在的意义，便也如同这个核桃。”关一龙攥住手中的核桃，翻身躺倒在了孟二奎的身边，不由得有些默然。孟二奎偏过头，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眼中也有点点晶莹在不住闪动。“你娘什么都没说，但却把这一辈子的事情都教给了你；我娘在全家被抄的时候，却给我擦眼泪让我不要哭，把孟家铁骨铮铮的一面留在众人眼前。她虽是后来嫁入孟家的，却始终在为孟家而活，不是我妹妹，也不是我。即使到了今天，我能拿来记住她的，也不过是个旁人替她留下来的簪子。”
关一龙抬起脸看着他，“别哭了，你家里人那么多，你娘肯定也有她的难处。你刚才还在劝我呢，其实我早就想开了，他们虽不在了，但不论到了哪一家，兄弟相处的时间总是比父母长的，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而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得多，有什么事比父母还帮得上手，这不也就够了吗。”
孟二奎点了点头，关一龙笑了笑，吹熄了灯，把他搂在自己怀里。“你怎么知道我怕痒的？”黑暗中，孟二奎的声音软软的，哭的时间长了，还带着些鼻音。
“碰运气呗，谁知道你真的怕。”关一龙幽幽道。
孟二奎无语地瞪着他，“那要万一我不怕痒呢？”关一龙盯了他半晌，把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早点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或许真的是哭累了，等关一龙撤开手之后，孟二奎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关一龙举起手中的核桃，细细地看着，核桃光滑的外壳在静谧的夜里反射着月亮的幽光，美得如同一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故事。
过了年，天气便渐渐暖和了起来。关一龙和孟二奎每日一心练功学戏，倒也不觉时光的流逝，转眼便到了光绪三十一年。这一年，外面的书报杂志等生意越做越好，可戏班却陷入了窘境。
到了这时关一龙才明白，原来被他几年前撞见的事是几乎整个班子都知道的秘密，而整个戏班子之所以从来没碰见过砸场子的事，除了余胜英的功劳，也有瑞人的一份面子。关一龙虽不清楚那人究竟是谁，可从人们小心翼翼的言谈中也可以感觉得到那人的身份极其尊贵。或许是因为瑞人身后的那人这么些年来真动了什么心思，把这场有买有卖的交易当了真，以至于前些日子瑞人在后台卸妆的时候，那人的正室派人送了一碗加了料的茶，瑞人不知，一口喝下，当时嗓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余胜英听说了之后，简直又惊又怒，赶忙请来了医生。虽看得及时，过了几天总算是能出声了，可那旦角尖细亮堂的嗓音，瑞人到底再也发不出了。经此，平日里总如同带刺儿的月季一般的瑞人如同遭了霜打，离凋零也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不过好在那人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当即把瑞人接过了府，为防再有人欺负他，还正式给他开了头脸。
可这戏班一没了旦角，又寻不出挑得起瑞人担子的，虽有前些日子醇亲王题的武生泰斗的金匾挂着，可一时之间，班子里又变成了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状态，谁也不知这样下去能撑到哪一天。不得已，余胜英只好提前将关一龙和孟二奎这两个新鲜的推出来撑撑场子。
这天不少大户人家都提前得了消息，底下坐得大多是些京城里出了名的王公子弟和闲散宗室。余胜英心里稍觉安慰。关一龙动作利落干脆，孟二奎年纪虽小却不怯场，两人这一亮相，倒也赢得了满堂彩。只是这时却有一干习惯了看热闹的人起哄道：“听说醇亲王前日赐了余老板一块儿金匾，您何不也拿出来亮亮，也算是给我们开开眼。”
余胜英少不得拱手谦虚了一番，便冲后台挥了挥手，便自有人抬了匾出来。匾上“武生泰斗”四个大字金光闪闪，一边儿还有醇亲王的名字和私章。想那醇亲王少年得志，如今已在朝堂上执掌大权，就是连他们这些贵族的公子哥儿和所谓关系远的长辈们也难有机会见上一面，于是唏嘘声便不由得响成了一片。余胜英见此情景，满脸笑意，终于把前些日子的不快忘在了脑后。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