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 龙虞]他们的故事》洛凝

17、第十六章

　　……我承认我深谙“兵者诡道”这个词的个中含义，所以我对龙文章和虞啸卿制订出来的计划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是完全了然于心的无条件支持。
　　我可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把突击队成员当作老鼠一般在训练场上耍来耍去，也可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和虞啸卿两人那近乎开玩笑一般的争论拌嘴，甚至可以把用来发泄自己不甘怨气的胡搅蛮缠都全数收敛——可是！
　　可是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一个明明重任在身工作繁重，却还总是三不五时地跑到我这里来打听别人隐私过去的无聊混蛋啊！
　　揉了揉鼻梁上的睛明穴，我强忍住抬手揍人的冲动，缓缓看向了面前笑得平和亲切却无比讨厌的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龙团座，您任务重大，总是不务正业地往37团驻地跑也不是个事儿吧？”
　　“多谢哥舒团座关心，不过突击队的强化训练已接近尾声，现在我在与不在其实已经没多大关系了。”龙文章的微笑一成不变，他似乎丝毫没有听出来我话里的讽刺和不耐，“对了，上次你说师座嗜茶不嗜酒……那么，师座偏好的是南方的淡茶还是北方的浓茶呢？”
　　——真真是忍不下去了！
　　“龙、文、章！这种事情你干嘛不去问本人？！你还真当我是虞啸卿他肚子里的蛔虫是吧？！！”我猛地伸手抓起了龙文章的衣领，大声吼道——去他的礼节礼貌气质风度，我实在跟这家伙磨叽不下去了！
　　“哎哎，哥舒团座您冷静点冷静点，你也知道师座近期军务繁忙，这些旁枝末节的私事小事我又怎么敢挑这种时候跑去问他……”龙文章貌似诚惶诚恐地连声道，眼底却一点惧意也无。
　　“别叫我团座，叫我哥舒醒！我现在已经没力气再跟你假心假意打太极了！！”恶狠狠地瞪着他，我都怀疑下一秒自己会不会一口咬过去，“——这么说，你就是觉得我现在很闲很无聊是吧？！”
　　“这个么……”听我这么说，他竟然……竟然给我支支吾吾地移开了视线！
　　“……虞啸卿竟然没被你气死，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奇迹！”我已经被他气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松手退开去。
　　“哥舒团——咳，哥舒醒，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师座他现在是真的很忙，我辈现在既然帮不上忙也不该趁机添乱啊。”抚平了领子上的褶皱后龙文章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这话我同意，但你跟我说我就膈应！”斜睨他一眼，我依然保持着显而易见的不待见，“既然不想添乱那就别再三不五时地过来跟我打听虞啸卿的生辰八字专擅喜好，我没有散布别人隐私的爱好和义务！”
　　“这哪能叫散布呢？！”龙文章见我这次真没有说的意思，竟然也开始急了，“——你说，我现在一直跟他在一起，吃住睡都差不多搁一块了，要是我不弄清楚他的爱好禁忌万一哪天我一个不小心不就弄得大家都心情不好下不了台了嘛！！”
　　“那请问龙文章龙团座您倒是想要不小心个什么东西啊？！”急？你跟我急？你急我还就不告诉你，你能把我怎么着！——我在心底很恶质地想。
　　也不知道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快意还是我眼底的恶劣太明显，总之当我朝他吼完这句话之后，他忽地一下子便冷静了下来。
　　“干……干什么？”看着他忽然面无表情的脸，我一时半会有点跟不上趟儿。
　　“哥舒醒，你知道，我并不是个喜欢威胁人的人。”他看着我，语气忽地随意起来。
　　“……这种事情鬼才知道！”我基本上能猜出他接下来打算说什么，于是抽了下嘴角。
　　“不过我想你跟师座这么熟，他最讨厌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龙文章的语速缓慢，尾音甚至还带着一点轻佻，活脱脱就是一想要把人当场气死的倒霉家伙。
　　“龙、文、章！”我瞪着他，嘴里蹦出的一字一句差不多是被我嚼碎吐出来的，“——我警告你不要总是拿我偷听你们谈话的那档子破事儿威胁我！”
　　“威胁倒是不敢说，但我想师座他必然也有知情权吧。”龙文章又微笑了起来，而这次的笑便危险感十足。
　　浑身一个激灵，我知道我算是真的栽在这位被虞啸卿称之为“妖孽”的倒霉家伙手上了。
　　“……龙文章啊龙文章，你该庆幸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要不然我一定让龙云升找个适当的时候阴死你！”揉了揉太阳穴，我完全自暴自弃了。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我看人一向八九不离十。”目的达到，于是龙文章自然而然得恢复成了平时的笑脸相迎。
　　看着他的脸我有一瞬间竟然眩晕了——TNND，我可千万不要是被这混账气得脑出血了才好啊！
　　报复性地以常人速记都没办法全部记住的速度将虞啸卿的生平爱好糗事全部一股脑儿地告诉给了龙文章，看着他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的死记硬背，我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心理平衡。
　　“吶，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下次就算你提溜着我到虞啸卿面前去实话实说我也没东西可以告诉你了。”看着他急速挥舞的右手猛然停住，我挑了挑眉，道。
　　“我相信以哥舒团座你的人格是断不会做出那种知不言言不尽的龌龊事的，”龙文章仔细看了一遍本子上满满的记录，忽然抬头看我，“——谢谢。”说这话时，他的眼神竟然出奇的认真，表情也是我从未见过的真挚诚恳。
　　“……谢个屁，这还不都是被你威胁的！”他这种发自内心的感谢让我由衷不适，我不禁开始烦躁，只想快点打发走这尊瘟神。
　　“我谢的是你能够把师座的点点滴滴记得如此细致，然后还将它们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了我。”可这一向精似鬼的家伙这个时候仿佛就像是突然缺心眼了一样，完全忽视掉了我现在的心情继续说到，“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是绝无可能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铭记得如此——”他话音未落，我的拳头已经夹杂着劲风猛地停在了他的鼻梁前。
　　“龙团座，有些玩笑开过就算，可有些玩笑它压根就不能开。”我依然微笑着，但心里压抑着的火气却已经隐隐有向外翻腾的趋势，“而不凑巧的是，你刚刚说的话正好就是后者。”
　　龙文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神情不变。
　　我在他漆黑的眸子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张脸似乎是在恼羞成怒，又似乎是……有些想要哭。
　　我和他僵持了很久。最后，终于还是我先放下拳头退后了几步。
　　“……好吧，我承认我喜欢虞啸卿，那又怎么样？”豁出去了，反正现在我喜不喜欢他又没什么关系了，而且我完全不认为龙文章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龙文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我，沉着声音道：“抱歉。”
　　“你是该抱歉，竟然一直在拿一个让我深受刺激的事情威胁我——想补救就赶紧替我向虞啸卿说好话让37团挤进第一批强渡部队。”我对他的道歉嗤之以鼻，然后乘机提条件。
　　“你……？”龙文章听到我的话，不禁有些诧异。
　　“我什么我？”这么多天里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不损白不损，“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欢谁自然也就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啊？——至于祖宗礼法道德伦常之类的屁话你也不用跟我绕了，大家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你们不在乎难道我就在乎？再说了，当此乱世谁还管你跟谁在一起啊，能够有个人跟你在一起就已经不错了！”
　　“我……”龙文章动了动嘴唇，却又被我打断了话头。
　　“——不过龙文章，说句老实话，我的确不喜欢你：因为你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让虞啸卿另眼相看的人。”我抬眼看他，因为说着的内容而不自主地认真了起来，“不管是他的父母兄弟还是我与张立宪这些人，他都只是敬仰尊崇和关怀关爱，我们看到的从来都是一个完美的虞啸卿——除了你。你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最特别的，他在你面前甚至连最基本的面具都不戴！龙文章，我私心当然是希望他只是觉得欠你太多还不了才对你特别的；但……就算你只是他的债主，你一定也是他最特别的债主。”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欠我的。”龙文章眼底一道利芒闪过，他几乎是狠狠地与我对视，“就算是因为欠了，还不了了，我也不会让他一辈子只当自己是个欠债的！”
　　“其实我们都是能欠的主不是吗？”我有些无奈地笑，“只不过这年头，明明该当忘就忘的债却总有那么一些蠢材喜欢牢牢记着，甚至还指望着能够有朝一日还完它……”
　　“能还完。”他打断了我的话，语气果断得让我在一瞬间似乎看见了虞啸卿的影子，“师座、我还有你，我们的债一定都会还完，只要我们记着。”
　　我沉默良久。
　　“但愿你们二位真能让我看见还债的希望。”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