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五章 散落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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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五月中旬，记忆中，即便是塞北，此时也该是草长莺飞了。可能是因为古代的气候还未受到温室效应的深刻影响，端午节都过去好久，此地仍是春寒料峭，时不时还要飘雪。只是在阳光明媚的时候，浑身上下被照得暖意融融的，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了。
根据靳随缘打探到的消息，魏军已然展开了大规模全方位的进攻。拓跋焘领军自东道向黑山，与平阳王长孙翰同会于柔然可汗庭，东道魏军到达漠南，舍弃辎重，轻骑奔袭。兵至粟水，柔然可汗郁久闾大檀闻听北魏大军来到，不及设备，只得携其家族，焚毁屋舍西遁，部落四散，畜产布野，无人收视。
魏军势不可挡，柔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而此时的大魏由于连年征战，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都处于极为紧张的境地。拓跋焘雄心勃勃的同时，民生和战力问题蜂拥而至，但统一北方的计划势在必行，如果不乘胜追击，恐怕会遗患无穷。
我和靳随缘只知道大军是在往西行，沿栗水向西追击柔然可汗，于是便改变路线，向西行进。
一路走去，塞北风光尽收眼底。第一次，我有了来古代野游的惬意和轻松。
一直都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这里不会有柔然军队，也不会有大魏的兵伐，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匹马，终日只为下一餐怎么解决、晚上该在哪里休息而操心，将战争谋算什么的抛到脑后。眼中看着靳随缘坚毅硬朗的身姿，耳中听着春风解语，还有夜深人静时那春寒挡不住的嫩草破土而出时生命的搏动，心里安宁而平静。我与靳随缘之间，暂时屏蔽了他的妻子女儿，我也一刻没有想过崔直，我和他之间，第一次这样亲密无间，互相作伴，互相搀扶，彼此心意相通，每一天每一刻都是愉悦而满足的。
私心里，好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辈子都不要停……
这一天傍晚，我和靳随缘把路上抓到的野兔子扒了皮去了内脏，就着路边的一条小溪水洗净了血污，就在溪水旁架起了火堆，烤起兔肉来。
我不得不赞叹古代动植物的丰富多产，要是放在现代，哪能那么轻易的就碰到野生的兔子野鸡什么的呢？
靳随缘深谙野外生存之道，我和他在一起，基本上就是打杂的，什么事只要是他出马，就绝不会失手。
我抱着膝盖，蹲坐在火堆旁边，看着对面正在翻烤着野兔的靳随缘。
离开那个小村子已经七天了，我手臂上和背上的伤虽未好，但已经能够安然坐在马上小跑了。其实还可以再快一点赶路的，不知为什么，靳随缘明知道这一点，却仍照着原来的速度前进，这正合我意，我实在不愿意回到那个满是杀戮的世界中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火光在靳随缘脸上明暗闪烁，他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深刻硬朗，浓眉舒展着，眼神专注而平静，聚精会神，又仿若沉思。
我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用眼神描摹他脸上的每一处线条和每一个神情，只觉得无论怎样都不能勾勒出哪怕一分他的坚毅深刻。
靳随缘的话不多，有时候会给我讲他做乞丐之前的事，有时候会提到他在红花岭上意气风发的时刻，还有他和兄弟们酣畅淋漓地喝酒的情景，他奉命劫掠贪官奸商的财物再分发给贫苦百姓的经历，他跟随义父学习武功的细节小事，等等。他从未曾提起过阮氏和丽珠，我也装作不知道不在意，心里却明白，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那两个人。
心头苦苦的，却拿笑容掩盖。
我给他讲我在花宋村的爹娘，讲弟弟大利，讲我是如何带着全家连夜搬家，只为逃过宋国王廷的宫女征召；讲我是怎样女扮男装替父从军，讲我与火头军师父传道授业的情谊；讲我是怎样胆大包天去求丘穆陵大将军放过私相授受的师父，又是怎样阴差阳错得到了丘穆陵的赏识，自愿请求去押送粮草。
我和他一起回忆我们初次相遇时的情景。我假扮成他的夫人，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了大半天的话。
我对他说，你不知道，当时我怕死了，一动都不敢动，可是你偏偏不停的说，我就在心里祈祷，快点睡吧，快点睡吧，千万快点睡着吧，我要坚持不住了。
他笑，说那时候心里装着事，一时没留意，竟没有发现我是冒牌的，如果放在平时，我绝不会得逞的。
我也笑，你吹牛吧？屋子里没点灯，我又蒙在被子里，你怎么分辨是真是假。
他说，你们的味道不一样。
那你一定是感染了风寒，鼻子塞住了。
……
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女人的？
他笑而不答。
我再三追问。
他思索了一下说，具体时间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在看到你一身女装出现在大厅中的时候。
就是那身绿色的汉服吗？
他点头。
也许是在红花岭监狱里，听你说起你妹妹的时候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你知道那是我编出来的吧？
他也笑了，知道。
也许，更早之前，我就知道了。
我想起来，他把我当成阮氏的时候，曾经触摸过我的身体。
我一下子红了脸，心跳失去了规律。
靳随缘看着远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含着温柔的怀念。
我心里甜甜的，他并未因此变得肃然起来呢。
我偷偷地、痴痴地凝望着他的侧脸，那么坚毅，那么温柔，镌刻着读不完的故事，包含着数不尽的感情，仿佛世间最美好的风景，美景流连，风光无限！我望着他，似乎望见了我的人生，亲切而感动，喜悦而渴望，想要拥有，却难以完全触及。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朱兰。是没有木字边的兰，兰花的兰。
还以为你叫木兰。
木兰是我在红花岭女装时的化名。
我爹娘叫我兰子，是不是很土气？
还好。
我撇嘴。那你小时候，你爹娘叫你什么？
他半晌不答，我以为触及了他的伤痛，刚想道歉，他慢慢说道，狗儿。
我张大了嘴巴，继而哈哈大笑，他停顿了一会儿，也跟着我笑起来。
四下里，尽是明媚春光。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八十五章 散落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