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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四章 农家安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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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屋里出来了。
脸上是农人特有的憨厚朴实,看穿着不是柔然人,身上的棉衣虽然破旧,但是很干净厚实。
那人看着我们,靳随缘连忙双手抱拳,向那个农人客气地施礼,口中和蔼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二人探亲路过这里,我的弟弟不小心被坏人打伤了。希望借您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还想喝口热汤,我们不会白吃,可以付钱给您。”
那农人来到我们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我们身上都带着兵刃,脸上便显出害怕的神情来。
我在马上作揖道:“这位大哥不必多心!我们远道而来,身上自然带着兵器防身,您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农人看我确实是重伤在身的样子,又打量我们一会儿,终于将院门打开,道:“请进吧!穷人家没什么钱财,不怕盗贼来抢,只是这里偏僻,很少有生人来,所以才会……请二位客人不要见怪!”
他虽然是农人打扮,说话倒是客气有礼,不是那种粗蛮愚昧之人。
靳随缘将我抱下马,一直抱到屋里,放到炕上。
新烧的火炕,热乎乎地舒服极了,我满足地歪靠在墙上,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灶间忙活着的妇人为我们端来热水,我和靳随缘喝了,身上的寒意逐渐散尽了。
转眼间摆上饭来,足量的糙米饭,半盆白菜汤,还有一大碗咸菜。我的眼珠子都快下来了,做梦也想不到竟会有一顿这么美妙的早餐!
靳随缘的眼中也放出光来,若不是那农人还未开口让我们,恐怕我们两个早就扑上去吃个够了。
农人看出来我们的馋相,也不多说,简单让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吃起来。
我和靳随缘便也不再客气,盛上饭便埋头狂吃。我的左臂不能动,便把脑袋埋在饭碗里,用右手往嘴里扒饭。靳随缘一边吃,一边给我夹菜,一时间忙活得热火朝天。
由于家中有男客,农妇便没有上桌子吃饭,我有心叫她一起吃,又想到此时还是少说话为妙。我是假男人,可靳随缘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想必那农妇不会上桌子的。
一顿饭吃得好撑,农妇撤下了桌子,靳随缘又向她要了干净的布和热水,给我换药。
我想让那农妇帮我,毕竟此时不比当初在林子里,不是生死关头,男女之防不得不放在心上。
可是靳随缘明显没那个意思,我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个农人果然不一般,看出来我们不想有外人在旁边,便要我们稍等片刻,等他把另一间屋子的炕烧热了,让我们去那里换药,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我们对他的体贴和善意感激不已,攀谈中发现,这个村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贫穷,只是北方严寒之地,土坯房最是保暖方便,这里平原辽阔,庄稼长得也不错,又没有朝廷征税,所以粮食还是比较充足的,还能在外面换点生活用品,日子不富裕,却过得去,实在比那些住在镇里的人要好过得多。
我和靳随缘相视感叹,没想到在这苦寒的边境之地,竟然有不被战火和杂税沾染的地方,这里的生活安宁平静,不缺衣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这乱世中的桃源了。
谈话之中,农人见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坏人,便热情地留我们住宿,说可以在他家给我养伤,直到我无大碍再离开也不迟。
我和靳随缘自然是十分乐意的,为了不给他们带来危险,我们编了一套故事,说遇到了一群不知是强盗还是散兵的人,要抢我们的钱财,还想杀了我们,我们拼了命才逃过他们的魔爪。
农人知道柔然和大魏之间的战争,但显然不愿多说,只告诉我们暂时不要出门,以免被什么坏人看见,就安心住在他家,吃食什么的都不必担心。
换药的时候,我趴在炕上,靳随缘为我擦洗伤口,撒上金疮药,用干净的布给我重新包扎好,我自己包了第一层,然后他在我的背后又紧紧绕了几层。虽然还是尴尬,但却好多了。
就这样,我和靳随缘在这家住了下来。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中间靳随缘出去了两回,一方面打探梁泰的安危和两方战斗的消息,一方面不知从哪里弄来金疮药,还顺手淘来一些生活用品,送给这家的人。
日子过得平静而惬意,我每天就是躺在炕上养伤,吃食什么的,自那日起便由农家大嫂一日三餐的送到我和靳随缘的屋子来,我们少了别人在场,倒也吃得自在。
火炕不大,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和靳随缘一个炕头一个炕梢,中间隔了半米,初始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每晚见靳随缘雷打不动满面正气的紧闭双眼,我也便按下心来,反倒在心里鄙视自己真是色心不改。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靳随缘果然不同凡响。我是一个现代人,对男女之防看得不重理所当然,可他一个古代的侠义之士,一向是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居然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拘于小节。给我换药,同我睡在一处,比我这个现代人还干脆利落,一点都不迂腐。然而却是严守君子之风,从没有一点不敬的眼神,所有的事都做得自然得体,没有一丝侵犯的意思。
这样的做派让我吃惊不已,再来就是对他的敬重和钦佩,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侠士,不拘小节,洒脱睿智,正直不阿。
靳随缘带回来的消息好坏参半,然而于我们来说,坏的一面占绝对优势。
果然不出我们的预料,柔然兵暗地集结,派出一部分兵力消灭我和靳随缘的先遣部队,大部分则袭击梁泰率领的队伍。梁泰等人与柔然军火拼,但终因措手不及几乎全军覆没,梁泰生死未卜。姗姗来迟的援军消灭了剩下的柔然人,然后便原路返回,回去跟皇帝复命去了。
拓跋焘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前方捷报频传,柔然军士气大跌,节节败退,魏军正在一步步向胜利迈进。
靳随缘的脸色并不好,红花岭忠义营的历史自此为止便画上句号了。那些死去的战士们,不知有没有后悔当初弃山归降。不知留在红花岭的他们的家眷们,如果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是不是宁肯和亲人死在一起,也不愿让自己的亲人抛尸荒野,生死不得相见。
我想到崔直,临行前他曾许诺要做好增援,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心里不免怨他不守信诺,可转念一想,拓跋焘全权掌握兵权,即使崔直想帮忠义营,也是无能为力的。
我现在除了愧疚还是愧疚,自觉无颜面对靳随缘。哪知靳随缘的阴沉面色只停留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平静,对我依然百般照顾。
我知他不愿提起伤心事,便知趣地闭嘴,想方设法说些轻松有趣的事,希望逗他开怀一笑。他也明白我的用心,但从不大笑,最多只是弯弯嘴角,更多的时候是和颜悦色的看着我,听我把事情说完,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短短十几天,我爱上了这安然悠闲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谋算,没有提心吊胆,没有寝食难安,有的只是闲谈和静默,一日三餐,简单却美味,与农人夫妇闲话家常,看靳随缘帮着农人大哥干活,看着他们谈笑风生,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多好。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的伤好了大半,赶路已经无碍了。靳随缘留给农人夫妇一些钱,便带着我离开了,两人一马,再次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