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六章 难为不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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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阴的，本该是圆月，此时却黑沉沉的，只有这一堆篝火，成为这寒冷世界唯一的温暖和光明。
野兔肉已经烤好了一半，香气四溢。我呆呆地看着靳随缘，陷入了沉沉的回忆当中，直到他将一大块香喷喷的兔肉递到我眼前，我才从愣怔中惊醒过来。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接过兔肉，道：“今天赶路有些累了。”
“那就多吃点，吃完了早些休息。”
我“嗯”了一声，默默低头吃起来。
气氛少有的沉重，口中的兔肉味同嚼蜡，吃不出什么滋味。
这两天，越来越多的看到魏军安营造饭的痕迹，我们离大军不远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即将结束，我们即将归队，军营的枯燥乏味、杀戮争斗，将会重新回到生活中。
靳随缘一如往常地沉默着吃饭，我停下咀嚼，抬头看他。
他半低着头，一边啃着兔肉，一边翻动火上的另一半兔肉。神色如常，看不出波动。
“你就那么愿意回到军中吗？你难道还没厌倦血腥杀戮的生活吗？就算你有不得已的理由，你有雄心抱负，可是一旦回到军中，我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欢笑谈心了，难道你不留恋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和不舍吗？……”
我死死咬着唇，目光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一连串的质问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不能喷薄而出。
他感觉到了我的注视，却没有抬眼看我，咀嚼着兔肉的嘴巴停了一秒，又慢慢嚼起来。
我默默低下头。
是啊，即便是问了又能如何，他会回答吗？他不愿意回去又如何？不愿过征战杀戮的生活又如何？他心里留恋不舍又如何？他能对我说出来吗？我又敢问出来吗？
我放下手中的兔肉，露出笑容，看着他道：“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我那时候还没想好，不过现在我想好了。”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和颜问我：“什么？”
我笑得狡黠而明媚。
“我想要你亲手雕的木头人！我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十五，到时候记得送我！”
犹记得他和阮氏的卧房中那两个木头小像，雕的是阮氏和丽珠，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我爱不释手，只是当时匆匆忙忙，没有时间细细把玩。
他愣了一下，既而点头：“好。”
我再也找不到别的话题了，所有的话被这离别的征兆骤然掐断，一时间就只剩下凄惶和无奈，没有精力去理会其他。
另一半野兔肉还未完全烤熟，我便在火堆边和衣而卧，闭目之间，热泪倏然落下。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微明，我们便启程赶路了。
随处可见更多的魏军驻扎过的痕迹，证明我们正在接近大军。
昨晚剩下的兔肉足够这一天吃了，我和靳随缘在第三天早上，终于见到了一小支魏军队伍。
队伍的长官曾在崔直帐下效力过，我做步兵校尉的时候，他见过我好几次，所以认得我。
我和靳随缘被一路护送，在两天后到达中军。
我在军中得到军医的治疗，伙食什么的也是崔直特意吩咐做了精致一些的送来。
皇帝并没有因为我们全军覆没而治我们的罪，原因是我们完成了任务，柔然残余在那次大规模袭击中基本上被消灭殆尽，我们的人算是和他们同归于尽了。皇帝不但没有怪罪我们，反而在崔直的进言下，给我们升了官。
靳随缘和梁泰被封为左右威武将军，与贺兰节烈等人平起平坐，我被封为步骑将军，成为独率一营的首领。
那天，梁泰飞奔着跑到我和靳随缘面前，我简直快流泪了，靳随缘紧紧握住梁泰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三个人死别之后复又相见，联想到死去的六千兄弟，真是百感交集，千般滋味交杂其中。
我推说有重伤在身，皇帝特许我不必见驾。
崔直成了皇帝的得力襄臣，整日跟在皇帝身边商议战事，自从回到军中，我还没见过他。当初做我副手的黄浩，如今已经是校尉之职了，他过来看我时说起，自从我们与柔然残余火拼之后，由于没有在战场上找到我和靳随缘的尸体，军中派了几支小队伍一直寻找我们。最近听说我们在东北部的一个小村子里出现过，已经派人寻过去了，没想到我们自己赶上了队伍，真是万幸。
我只能在心底暗叹，幸好我没有半路跑回虞城县花宋村，否则的话，我还要得一个逃兵的罪名。
朝廷的耳目真不是盖的，我只恨当初没有时间放一把火，把现场烧掉，毁尸灭迹，让他们以为我们这一百人无一生还，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回花宋村和爹娘弟弟团聚了。我恢复女装，再搬到一个新地方，何愁不能开始新的生活？靳随缘也可以就此回红花岭，带着妻子女儿远走高飞，凭着他们夫妇俩的本事，一定会安然度日，何必过这打打杀杀的日子，还要时不时受到皇帝贵胄们的排挤？
自从回归军中，我便再也没有见到靳随缘，他独自率领一支军队，与几位将军分成几路攻打柔然。
他在五月底的某日凌晨出发，我早上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中军好几个时辰了。
我失神地望着营帐之外，树枝仍隐藏着绿意，草色虽不复冬日的灰暗枯萎，却也只有暗暗的光泽。今年的冬季格外漫长，春天迟迟不来，绿色也久唤不归，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第八十六章 难为不聚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