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22、女官

　　现在我除了主管圣尊后的膳食还要负责李煜的饮食调理，所知的开胃健脾、滋补养身的菜品轮着番的烹制，凡事皆感如履薄冰。传说中的李煜不是无心国事，只图享乐吗，怎么也有闲心忧国忧民食欲不振呢？真不知眼前的历史与我过去所知的历史是否完全吻合。
　　半个月下来，我这儿是黔驴技穷了，愁眉难展之际，李煜忽然钦点我往书房做女官。惊讶之外也是激动兴奋，看来他还是在意我们先前的友谊。
　　因我是郑王送进宫的宫女，被圣尊后称赞有加，现在又是国主钦点的女官，所以李煜身边的妃嫔、宫人们对我都很和善。这书房的女官就如同现代的私人秘书，负责整理李煜收藏的古书和墨迹，他在书房时便给奉茶，研磨，当然偶尔也倾听他的烦心事。在这里我可以静心翻阅众多书籍，惬意欣赏书画字迹，教我分类归档典籍的黄保仪对我的关照也是事无巨细，从她这里我了解到，李煜喜欢柳公权的墨迹，喜欢焚紫檀香，除了擅长作词还爱画石林飞鸟，心烦的时候便一个人在佛堂静坐。
　　书房中徐铉和韩熙载是常客，通常一坐就是大半日，李煜同他们商议的话题也多是税赋、货币改革和强化水师等国策，他的确在践行当初说的“亲贤臣，远小人，轻徭薄赋”，也有心找寻良相肱股，似乎并不全是我在历史书籍中认识的那个“性骄侈，好声色，不恤政事”的李煜。不过，朝中两派顾命大臣也都不是省油的，他们架空李煜，又利用他优柔寡断的性子争权夺利，搞得朝野之中暗潮汹涌，让李煜很是头痛无助。不得不叹，正是性格决定命运。
　　若只是看客，随着剧情的发展，我只会为南唐和李煜的结局感到惋惜。可是如今我参与到这段历史中，竟和李煜成了朋友，明知道他的结局悲情凄惨，却也无能为力。每每听见他为朝堂国事重重叹气，我的心头也酸酸的，真想求他放我出宫，宁愿不曾与他相识，既然无力改变历史，那么我只能选择躲避。

　　除了与臣工商议国事，或翻阅典籍，李煜并不常来书房。恰是一日午后的困乏时辰，云儿拉我溜出书房，两人各自头顶一片荷叶，遮住骄阳，猫着腰在画堂外茉莉花丛中收集茉莉花籽。
　　云儿熟练的摘着花籽，问起在书房当差的状况。
　　“挺悠闲的。”我捋捋头发说道。
　　“国主喜欢你吗？”女人都有这八卦的喜好。
　　我笑笑说：“他不讨厌我。”
　　“国主钦点你当这女官，肯定是喜欢你了，说不准，哪天就纳你为妃。”云儿捂嘴笑着打趣道。
　　“我可没那命。”我站起身，问她这茉莉粉有何讲究，岔开话题。
　　云儿说把这茉莉花籽的白色部分剥出来，捣磨碎阴干，添加白檀、青木香、白茯苓等香料、草药，用绢子筛过，与精制米粉直接混合，便制成了茉莉粉，抹于脸上，能使面部光洁、白皙，不似别的粉青重涩滞。
　　“果真这么好？”周嘉敏冷不防的跳到我们眼前，笑眯眯的问道。
　　我冲云儿皱了皱眉头，小心瞥了周嘉敏一眼，刚才的一番对话怕是被她去了。
　　云儿对我吐吐舌头，站起来跟她打了个千，笑道：“待奴婢做好后，送予小姐，一试便知。”
　　周嘉敏掏出荷包，蹲了下去，摘了花籽，说：“你再将调制的方法说说，我回府吩咐碧珠也制一些。”
　　云儿又仔细将茉莉粉的调制方法说了一遍。
　　周嘉敏眼也不眨的专注听着，有些肉肉的脸蛋被晒得红彤彤的，我摘下荷叶轻轻扣她头上，她望我一眼，甜甜一笑，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也有稀奇玩意。”周嘉敏故作神秘的说道。
　　“什么好东西？”云儿好奇。
　　周嘉敏从袖中取出一个纯白瓷瓶，晃了晃，咧嘴笑着，等我俩发问。
　　“装的什么宝贝？”云儿又问道。
　　我也配合的一脸好奇，问：“难不成是观音娘娘玉净瓶里的甘露？”
　　“呵呵。”如铃般的笑声，周嘉敏得意的说，“算你猜对一半，这是我晨起采集的花间露水。”
　　“做何用？”我倒猜不出小丫头有什么妙用。
　　周嘉敏将瓷瓶收好，偏着脑袋看我，扶了扶头上的荷叶，笑道：“需再采集多些，将这露水煮沸之后，把上好的软烟罗纱覆于其上，改用文火煮过七日之后，便能得一件碧色衣裳，天水碧色，甚是好看。”
　　往日周嘉敏穿的不是翠绿，便是淡绿，今日又是一身碧色，头顶了荷叶，倒像是林间精灵一般，我问道：“嘉敏小姐对碧绿色情有独钟吧？”
　　“自然。”周嘉敏理理衣领，而后看了我一阵，嘴唇动了动，嘴里期期艾艾的。
　　我把鼓鼓的荷包递给云儿，说：“我的都装满了，给你，这会也该回书房了。”听着天水碧色便不由得想起中秋月下的曹慕之，初见时他一身天水碧色，带着清爽的气息，他与书琴该是恩爱美满的。
　　“唉。”周嘉敏拉住我的衣袖，面有羞涩的问道，“你说锦哥哥北上了，你能联系到他吗？”
　　“啊？”空气炎热，我却倒吸了一口冷气，怔怔盯着周嘉敏。那一声“锦哥哥”让我恍然大悟，她就是当日马车撞上的小男孩，就是端午拉着我看赛龙舟的小公子，难怪觉得她红扑扑的脸蛋似曾相识！
　　“我想锦哥哥也是喜欢天水碧色的。”周嘉敏话语中带着一丝甜蜜的味道。
　　当日与周嘉敏撞见，我正是一身碧色男装，她不提我倒忘了。我呆傻的摇头又点头，哑然。
　　周嘉敏还欲问些什么，贴身丫鬟碧珠找了过来，额上挂着汗珠，笑着嗔怪主子：“小姐这是让人好找，碧珠都跑出一身汗来，小心让夫人知道小姐在宫里又乱走动。”
　　周嘉敏俏皮的眨眨眼，佯装生气说道：“那往后我进宫就带丽娟，不带你了，免得把你累着。”周嘉敏朝我和云儿挥挥衣袖，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子往瑶光殿方向去了。
　　“唉，小姐，小姐。”碧珠小跑着跟在其后，主仆俩嘟嘟嚷嚷的走远了。
　　我脑中一阵轰鸣，可真是给自己招惹到大麻烦了，瞬时懊悔不已，被晒得发热的脑袋立马耷拉下来。
　　“怎么突然没精打采起来，脸色都变了？”云儿拍着我的肩问道。
　　我抬袖拭拭额头的汗，掩饰道：“可能是太热了吧，出来这么久，咱们回去吧。”
　　云儿取下头上荷叶，为我遮住光芒。
　　不禁回想起周嘉敏端午拉着我，不，应该是拉着“王锦”叽叽喳喳盘问不停的模样，她对“王锦”很亲昵，眼中有种莫名的羞涩和欢喜，而在周府外偶遇，她在“王锦”面前微露笑意，神采飞扬，听闻“王锦”北上她又是神情黯淡，她甚至还记得“王锦”那一身碧色的衣装。天哪！这小丫头该不会对王锦再见钟情吧？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错不了！我一个不经意竟把小丫头的情窦初开搞乌龙了，往后她要再打听王锦的消息，我就说王锦北上娶妻去了，断了她的念想，万事小心，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我就是王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