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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糖蒸酥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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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交加,提心吊胆过了两日,生活工作平静如常,我一心扎入果冻布丁的研制中,对自己的种种猜测也不再担忧。偶尔回想和钟隐相识、品茗、出游、听曲的情形,心中还不免得意一阵。
研究一阵子,果冻布丁没做出来,倒是把糖蒸酥酪给做成功了。又根据宫中各妃嫔、皇子的口味喜好,分别做了杏仁、葡萄干、核桃仁、红豆和山楂味,吩咐宫人们送至各宫中。如此费心讨好各位主子,只求在宫中日子平安如意。
云儿从柔仪殿中回来,说国后的妹妹这会儿进宫来了,让再送一碗杏仁酥酪过去。云儿身上不大爽快,这往柔仪殿来回一跑,已是香汗淋漓,我让她先休息,自个跑这一趟。
李煜和周娥皇正在柔仪殿排演传说中的《霓裳羽衣曲》,我在殿外将酥酪交到香雪手中,退出来在殿外树荫下听了一会儿殿中弹奏的曲子。这时周娥皇的妹妹周嘉敏,也就是史上的小周后,并几名宫女缓缓行来。远远瞧去,果真是当日在周府台阶处见到的小女孩。一行人走近过来,我立在边上笑着行礼,周嘉敏略微停了停脚步,望了我一眼,蹙了眉头,又加快步子走进殿中。莫非她还记得当日在府外的一面之缘,这会儿已认出我来?
下午也没什么差事,我又晃悠到荷塘边的亭中,拿出随身带着的食谱小本翻看。这是我和云儿结合宫中原有的食谱、圣尊后的喜好和高血压饮食的注意事项编写的笔记。得空我就翻翻,看能不能想出创新的菜品。毕竟古代食材有限,好多在现代司空见惯的小菜,例如好吃又营养的西红柿、西兰花、胡萝卜、土豆等等都还没登上历史舞台,哎,要是再多点食材,我准给弄个满汉全席出来让众人大饱口福。
“看的什么书,何故叹气?”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我唬得从石凳上蹦起,见李煜正立在身后看着我,幽香依旧。我赶紧俯身请安,又小心将食谱递到他手中。他垂目仔细翻看,因没有旁人,我倒是大胆的抬着头打量他,一身皇家装扮骨清神秀,难怪初识时就觉得仪表非凡,一时竟发起痴来。
他将食谱递还给我,温和的说:“竟不想被母后夸赞的宫女会是你。”
我脸一热,见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并无责怪的意思,大胆回话道:“奴婢当日女扮男装实属情非得已,现又阴差阳错的入了宫。”
他背着手说:“当日你说若能面圣,便劝谏国主,待朕登基后再去寻你,却没了消息。”
我忙又俯身道:“奴婢当时胡言乱语,还请国主不要责罚奴婢。”
他笑了笑,说:“终究你还是面圣了。”
我小心抬眼望着他,也笑道:“而今面圣,有些意外,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
李煜淡淡道:“这么说来你是怕朕了?”
被他问住了,这个答案“是”与“不是”都不讨好,我傻笑含糊道:“奴婢自然是喜出望外多一些,惶恐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算。”
李煜又是温润一笑,欲再说些什么,一时有太监过来回禀说韩熙载求见,他便径直去了书房。我立在原地,回味着李煜如江南烟雨般的语调,和待我一如初识时的神情,心里美出一朵花来,痴傻半晌,才回了御膳房准备晚膳。
柔仪殿中,窅娘着赤色衣裙,合着六弦琴的婉转,曼妙身姿翩然而舞,笑颜如花。周娥皇身子略一倾斜倚在榻边,浅笑欣赏窅娘新排的舞曲,眼中波光流转。
殿中轻歌曼舞,我立在柔仪殿偏侧,心中狐疑:这个时当,周娥皇召见我所为何事?
曲罢,窅娘退了下去,香雪过来引了我去到周娥皇榻前,我正欲跪下叩拜,她温婉道:“免了罢。”
我又俯身行礼,恭敬道:“娘娘金安。”
周娥皇滚了金边的红袖抚过榻边,她身子直了直,柔声问道:“近日宫中的酸梅汤、糖蒸酥酪、西子香荷,碎冰什锦都出自你手?”
我颔首道:“回娘娘话,今夏暑气重,奴婢便专注调制消暑的食物,这些食物一则消暑,二则也养身。”
“你为圣尊后尽的心本宫也略有所知,这一见你,确是有心的模样。”周娥皇浅浅的笑道,“糖蒸酥酪本宫很喜欢。”
“娘娘喜欢便是对奴婢最高的褒扬。”我受宠若惊道。
周娥皇又说:“近来国主忧烦国事,用膳不多,太医把脉说无碍,煎了些安神健脾的汤药,除此本宫觉得还应花心思在膳食上,所以希望你能尽心。”
“后宫膳食本是奴婢分内之事,自当尽心!”
周娥皇微微点头,抬了抬衣袖说:“嗯,有你这般聪慧,国主的饮食便交由你负责。先退下吧。”
我躬身从柔仪殿退出,先前狐疑的心松了下来。正低头思索晚膳准备些让李煜开胃的食物,在殿外廊子上险撞了周嘉敏。
“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我后退两步,忙致歉。
她先没留意到我,依旧尽兴的踢着毽子,目光随毽子跳动,忽的落在我身上,她停住了脚,任毽子掉落在地,凝眉审视着我,细声问道:“你可认识王锦?”
这是我女扮男装时用的名字,她怎么会知道?我错愕了,左思右想也琢磨不透周嘉敏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看着她疑惑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她又走近,试探的问:“他可是你家亲戚?”
愈发搞不懂周嘉敏话里的意思,我犹豫着如何作答,半晌没出声。
她撅起嘴说:“你们长得那么像。”
我心里打着鼓,看来这丫头认识男装的我,却不知王锦和王寒溪是同一人,细细的想来,除了在周府台阶处“王锦”跟她照过面,其余时候并没机会与此等千金小姐接触,我和她会有什么瓜葛吗?保险为鉴,骗骗她也无妨,于是我曼声说道:“回小姐话,王锦确是奴婢堂兄。”
周嘉敏急急的问道:“他现在何处?”
莫非我真的招惹了她,而不自知?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这谎话张口就来:“他如今不在金陵,北上一阵子了。”
“他为什么离开金陵,还会回来吗?”她长长的睫毛扑扑的眨着。
“怕是不会回来了。”我一本正经道。
周嘉敏眉眼一低,睫毛遮住眼帘,又黯然撅嘴“哦”了一声,也不多理我,踢着脚回了柔仪殿。
望着那一缕淡绿娇小的背影,联想一首《菩萨蛮》所述她与李煜在画堂南畔香艳的偷欢之夜,心中黯然,此刻殿中端庄明艳的周娥皇得万千宠爱又如何,终有红颜老去病衰时,圣宠也会移去,到头自己孤枕黄土陇中,心头念着的人却与亲妹妹卧在红灯帐底,不值!又提醒自己,无论周嘉敏对“王锦”有何意图,能避开她就躲远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