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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F~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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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sister
神一直觉得花形非常懦弱可欺,比如在催稿的时候——他真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在这个竞争残酷的社会生存,不过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我不同意你毁约。”
“他们解雇了你——我说过我的书只要你出版。”
“我再说一遍——”
“这是我的事,我乐意。”
“如果你想失掉我这个朋友的话——那请便吧。”然后花形就做到桌边继续写求职信。
……
窗外阳光正好,但是花形透的公寓整个下午阴深得如同地窖——一种神不熟悉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好,我投降,”在距离他们上一次“谈话”八小时以后,“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要求合理的话。”
神突然发现这个人的思维缜密而且条理清晰,他原以为花形会一口答应然后他就提出“封笔”。——但是现在好像很难了。
“那么——”
“什么?”
“旅行,去旅行。”
“好。——我去买菜,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看着办吧。”神对计划没有如期达成感到沮丧。原来花形还满聪明。
“……今天早上大约10点的时候走的,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他们好像还洗了床单什么的。”伊藤说。
“知道了,伊藤你先出去吧。”藤真拿起电话,“给我接湘北医院。”
二十分钟后,藤真坐在安西院长的办公室里。
“你在神奈川昏倒的事赤木已经告诉我了。”
“是什么原因?——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不完全是——你不是失忆了吗?”
“那是因为脑震荡啊。”
“我们怀疑你失忆的真正原因是车祸造成的血块压迫你的神经系统——”
“就是没的救了?”藤真冷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这个手术我做不了。”
“你是脑科研究的权威,你都做不了还有谁可以?”
“我有一个学生办得到——不过他三年前出了点意外——我已经联络不到他了。”
“凭海南的实力,没有找不到的人。”
“这是他的一些个人资料,希望对你会有所帮助。”安西院长递给藤真一只文件袋。
“院长!——十二号床的滕井小姐突然昏迷了。”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冲进院长室。
“我马上就来。”安西院长向藤真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失陪了。”
这大概是北海道最美的季节了,花形看着大片大片的熏衣草田的时候想——阳光温和清淡,田埂两边是盛开的向日葵,空气中充盈着生命的气息——健康的,蓬勃的,纯净的。有老农路过,微笑着和花形打招呼,夕阳下山的时候,小路上有三三两两的孩子——神走在他们中间,和谐安宁一如展开的画卷,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天边的油画——这就是神的气息——花形想,如果那种柔滑细腻甜蜜馥郁的气息是陈年的美酒,那么神就是新鲜清淡微涩的新茶。
神看到花形他走上来很得意地说你看这里风景不错吧我在这里出生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认识我。神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点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他说等我攒够了钱我就来这里开一家小旅舍带酒馆的那种,然后我就可以每天坐在酒馆里。
花形说那你现在也可以每天坐在酒馆里啊。
神说那不一样那样的话没有安全感——因为谁都会走进来比如你很讨厌的人。
花形说即使是你的酒馆也会有你讨厌的人进来呀。
那我就赶他走!
花形笑起来说那我一定是你第一个要赶的人因为我肯定会把你的陈年窖藏喝个精光。花形说这话的时候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喝酒的动作。
神看看他神说你不会的我们都不会的我们将来可能都是滴酒不沾的人。这个时候他们都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晚上仿佛听到了空气中喘息的声音燥热的气氛还有后来水银泻地一样铺洒开来的阳光,以及阳光下藤真阴郁的眼神。
回到旅店的时候店老板说神先生有人来看你了。
然后神看到了店老板背后缓缓站起来的福田。如果这家旅馆是我的多好。神在福田走过来之前小声地对花形说。
“神,”福田有一点拘谨,在花形看来那是海边人特有的木讷与憨实。然而神不是这样想。“听说你回来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现在你看过了你可以走了。”神说。
“那我马上就走我带了一些鱼来都存在老板那里有你喜欢的……”
“谢谢你的好心我受不起你拿回去!”神伸手想推福田出去。
“神!”花形抢先一步把他拉开对福田说,“对不起他心情有点激动他不是有意的。”
福田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们姐弟……”
“你住口!”神冲上去把福田推倒在地。“我叫你住口——你怎么还敢提她?”
“因为我爱她!”福田吼道,他站起来向花形和店老板鞠躬,“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告辞了。”
花形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下,就如同那个雨天那个背着全副家当的男孩默默走出他的视线。
“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很讨厌对不对?”回到房里神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花形有一个优点当他觉得他对事情的了解不够全面的时候他就不随便下结论,所以多数时候他很沉默。他只是静静地坐到神的旁边。
过了很久神开始说一些往事,像小孩子无意识的自言自语。
他说我有一个孪生姐姐我们感情深厚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的父母相继亡故姐姐为了供我完成学业辍学工作她是个舞者有一年剧团来北海道公演然后她爱上了一个渔夫。那一年我大学毕业我坚持不要她的资助想靠自己的力量达成理想谁知道……
神停下来的时候花形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花形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神说我拿到版税回来找过她可是她原来已经在半年前去世了和我妈妈一样的病。他们说我姐姐临死之前一定要回家她走的那天一直望着门口……
花形等他平静下来才说我刚才问过店老板今天没有车回你家去这附近只有这里一家旅馆晚上车站里的风一定会很冷。
神怔怔地看着花形花形说没关系我去帮你找他回来但是你答应我呆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要去什么都不要想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如果不想哭就抬头微笑这样你的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
花形在车站的角落找到靠在墙上打盹的福田,他说神不放心,他让我来找你。
花形看到福田的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花形叹了口气他说那我们走吧我请店老板把你带来的鱿鱼做了菜我自作主张你别见怪。
花形又说原来神爱吃鱿鱼啊这样的小孩很好养活啊真看不出来啊他现在非常挑剔真要把他扔进深山老林里好好教训教训。
花形又说其实你今天带来的石斑我很爱吃所以我就让店老板替我留起来了我这人太爱贪小便宜让你看笑话了。
花形又说哎你看都是我在说我这个人非常爱唠叨你一定觉得很烦了吧。
快到旅店的时候福田突然开口:“花形先生你是好人,神就拜托你了。”然后他径自走进了旅店。
花形端鱿鱼回房间的时候神已经趴在栏杆上睡着了,清冷的月光像流水滑过神的皮肤,神的脸上没有泪痕……
G beach
花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神坐在窗台下在笔记本电脑上运指如飞,花形脑海冒出的第一个词是“神乎其迹”。打字的速度也许是可以靠不断练习来提高的,但是思维的速度却往往是天生的。
“你醒了吗?”神眼皮都没有抬。
“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本来要去爬山的——”
“这里真是好地方,可看山可观海。”花形看到角落里的空盘子,想起了店老板冰箱里的石斑鱼。
“你小时候看过安徒生写的《海的女儿》吗?”
“看过啊。”
“那我带你去看看真人版的吧。”神关上电脑,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昏暗的天空与昏暗的海面打成一片,神轻轻说,我姐姐就葬在这片海里。如果将来我死了,也把我葬在这里好吗。
花形说我不会答应你因为你的死不归我管。
“神?花形先生?”有人在背后叫他们。
“福田。”福田怀里抱着一大捆百合。他向他们笑笑,向海走去,海水浸没了他的小腿,他的要,他的胸膛,他开始向海水深处缓缓游去,那一大捆百合禁不住海水的阻力纷纷与花枝分离,远远看去,海上飘着一条花的轨迹。
你姐姐一定很喜欢百合。花形捧起一朵冲上岸的百合,洁白,纯净,清新……
第二天早上,花形起得很早,在海滩散步,嗅着微涩的海风,今天他的话很少。相对的,福田很兴奋地说起神的姐姐。
“神一定觉得我配不上他姐姐吧,而且他后来听说我在葬礼上没有流一滴眼泪,觉得我无情无义——也许在别人看来,她是离我而去了——但是我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
“花形先生,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现在我出海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安心,因为海就是她,她就是海……”
“对了,花形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啊——神是不是认识一位牧绅一先生啊?”
“牧绅一?”
“是啊,自从她姐姐生病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会收到一张支票——寄信人是神,但是支票上的签名却是牧绅一,神回来的时候我没有问他,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他好像也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
“那位牧先生是什么人啊?是神的好朋友吗?”
“算是关心神的人吧。”
“这么说你也认识他吗?”
“算是吧。”
“那请你把这转交给他可以吗?”福田递上一张支票,“这是在神姐姐去世那个月寄到的,我留着也没用——请你一定告诉这位牧先生,我们真的很感激他的帮助,因为不知道他的地址,一直都不能当面言谢,非常惭愧。”
花形看着支票上龙飞凤舞的笔迹,突然想起有一次他去神奈川催稿遇上的台风,当他躲在房间里喝咖啡的时候,神却站在窗前看狂风肆虐的海面——迎着北海道轻盈柔软的海风,花形第一次感到人心的婉转低回,像一座座迷宫,比如神,比如牧绅一,比如藤真,比如他自己……
H sibling
神觉得花形最近神经紧张,白天坐立不安,夜里辗转难眠。到后来愈演愈烈,对眼前事物常常视若无睹——比如走路撞倒桌椅,散步踩到田里,用餐拿倒筷子,然而花形什么都不说,神也就什么都不好问了。
“花形,不如我们回东京吧。”
“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度夏的吗?才一个月就要回去了?”
“嗯,呆的有点腻了。”你天天心不在焉,还不如早点回去。
“那你怎么跟福田说呢?你不是还答应他要一起出海去的吗?”
“来年吧,反正都有时间的。”大不了回了东京我再来。
“这样不好吧?”
“姐夫不会介意的,你放心好了,我去说。”
“好吧。”花形答应得很勉强。
神觉得急着回去的好像是他一样。
“麻烦你告诉姐夫,我没法出海了。”神躺在床上,有气没力。
“我已经告诉他了,不过你也蛮厉害的,中暑都要卧床这么久啊。”
“幸灾乐祸是有报应的。”神有气没力地咬牙切齿。
“我一没工作,二没情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丢的啦。”
“我从来没见过失业还这么得意并且引以为豪的人。”
“那今天你开眼界了。”
“拜你所赐,多谢了。”
“花形先生,神先生,有人来找你们。”店老板在门外喊。
“难道是姐夫?”神与花形面面相觑。
“牧?!!!”纸门拉开的时候,神觉得他的皮肤一阵条件反射的收紧。
“对不起,花形,我可不可以和神单独说几句话?”牧一身便装,脸色灰暗阴沉。神没有想到时隔三年,见到他依然会让自己噤若寒蝉。
“……”神拽紧花形的衣角。
“我就在门外。”花形安慰他。
“麻烦你走远一点。”牧说,“很抱歉但是我和神的谈话内容绝对私人。”
“对不起我不想跟你谈什么私人话题。”
“花形,麻烦你,就十分钟——十分钟是做不了什么的。”
“十分钟足够你杀死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再跳窗逃跑。”神冷冷道。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牧看着神,目光前所未有地凌厉,神不说话了——当他还在牧府的时候,每次牧绅一做重要决策之前,他都会看到这种目光——霸气,不容置疑不可冒犯的王者的权威。
“我马上回来。”花形拍拍神的头。在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看他,目光很温和。——那一刻神突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花形从来都是这么从容的,他会保护我。神想。
“我知道现在你和花形在一起……”牧绅一欲言又止。
“我想花形是会看表的。”神淡淡道。
“藤真应该有告诉过你我和他是兄弟吧?”牧坐在神的枕边,轻轻摆弄手里的墨镜,神熟悉这个动作——这说明牧绅一在思考。
“我不敢说我爸爸一定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他绝不是个好丈夫——所以……所以我母亲才会那么坚决地要离开他——不顾舆论的压力,亲族的反对,世道的艰辛,甚至是我……”神从踏进牧府的那一刻一直到花形离开纸门的那一瞬,都没有想到过牧绅一会和他说起自己的身世,他觉得他面前的这位王者是在向他展现自己内心最柔软最疼痛也最不为人知的一块禁地——他为什么要这么信赖他?他难道不知道他有多恨他吗?
“海南的实力之雄厚并不是一天两天,其所能结集的力量也不是你可以想象的,藤真的父亲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好在建筑工地当工人,在藤真五岁的时候坠楼而亡,藤真十五岁的时候我母亲积劳成疾……”神想起大二那个暑假想起了他在姐姐桌上看到的退学申请想到了自己拿着第一笔版税走进家门……
“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吧,”神从被子里坐起来,“拿别人的故事来感动我说服我满足你的要求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那我就直说了——”牧绅一深深吸了一口气,“请你,拜托你把花形还给藤真。”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神觉得一阵眩晕。
“第一,花形不是我的,他愿意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第二,你也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命运。第三,十分钟已经到了,你可以走了。”
“神,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请你,拜托你以后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
“好吧,打扰了。”
神看着他拉开门往外走,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渺小很可悲,甚至他的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同情,
这个被人尊为王者,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吗?而他甚至不是为自己而来,他现在只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哥哥,很平凡很普通,甚至像福田那样很不起眼很笨拙地来求他,就好像他姐姐为了他情愿辍学一样,为着这世俗的亲情做很多不太世俗的牺牲。
神叹了口气他说牧你等一下。
他说我不会收回刚才的话不过我给你个建议你不如直接去问花形我想他一定会答应你的本来他也是要回东京的。
牧没有回头,轻轻地说了声神,谢谢你。
但是神听到了。
他说不要客气。
I gore
下着雨,花形站在门里,藤真站在门外。
然后花形说,很抱歉,你不能进来。
藤真呆了一会,然后有一点迟疑有一点羞怯地说,对不起,不过我根本不想进去,我只想在你家的屋檐下避避雨,刚才不小心按到了门铃,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了,告辞了。
然后他背起一个大大的背包,默默地往雨里走。
藤真最近发现要醒来变得非常困难,他眼前总是漆黑一片让他分不清是幻是真。安西院长说他脑部的血块会不断移动,所以什么时候会复原很难讲,然后安西院长把牧叫出去。
人的各种感官其实是相通的虽然它们平时各自为政但是当其中之一无法发挥功效时其他感官就会代偿性地特别灵敏。
所以藤真听到安西院长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每天下午藤真坐在和暖的阳光下的时候他就开始想如何逃脱那个梦境,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很绝妙的方法——真的很绝妙。
那天下午他睡着了,又梦到了那个雨天,当他往外走的时候他轻轻的喊“花形,花形……”如果回答他的是看护小姐温柔的女声那他就是醒了。
那天下午牧没有来看他,伊藤来报告过德国那边寻人的进展以后他又坠入了梦乡,还是那个雨天,还是花形,他在门里,他在门外,他说:“很抱歉,你不能进来。”
他笑,他轻轻地喊:“花形,花形……”
“什么事?”花形问。
“花形?!”
三天以后神收到东京的来信,花形说对不起我走的那么匆忙甚至没有与你道别,藤真车祸后脑中的血块压迫神经,现在情况很不稳定。他听说我要给你写信让我代他向你问好,最后花形说,神你抽空来一下东京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信的末尾署了两个人的名字:藤真健司,花形透。
神笑了,他给花形回信,只有一行字“恭喜你,你又可以喝酒了。”
花形?
什么事?
花形我真高兴我解雇你了。
哦?
你要每天上班要去神奈川催稿也许还有很多应酬。——花形,我解雇你你不恨我吧?
说实话,恨的。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那份工作对你很重要。
是,我要靠它付房租。
那你后来打算怎么办?
你有好建议吗?
有特色的服务比较吸引人。
比如……
比如这样……
to be continued
wish you enjoy i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