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默示录》水色潇湘

6、第六节：灰塔

　　矮人名叫斯坦利丁,他的珠宝店似乎很出名,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法师和冒险者.购买一些不菲的东西,是不是还带来一些稀有的东西贩卖,矮人做起生意来决不含糊,要想卖到一个好价钱可那么容易.
　　孩子总是健忘的,所以童年总是美好.
　　我被安置在原本属于矮人的舒适躺椅上,小圆桌上摆满香甜的热带水果,美丽的金饰沦为玩具,虽然忙碌的矮人完全顾不上和我说话,但那时觉得在这里待下去也不错.至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出奇的安详.
　　阳光的影子越拖越长,焦虑在心中蔓延.客人已经少了起来,矮人总算可以喘口气坐下来吸口烟.
　　路人的装束也愈加奔放,可以预见即将到了的糜烂夜晚.一些显然在日光下见不到的身影也开始混杂在阴影中互相交错低低的耳语.
　　肚子里填满了水果，趴在躺椅的扶手上，踮着脚尖努力观望着老师归来。灯火点上了,夜如白昼,街道愈加狂乱,地面上还有被遗弃的艳丽花朵，那些充分展示人类躯体美感的石柱被刻意凸显，看不太明白有何意义.
　　只夹带几片轻纱的少年少女被铁链拴住手脚拖上街来，锁链窝在商人打扮的人手里。
　　奴隶？
　　又不太象，他们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悲伤，反而极尽全力的吸引着路人的目光，身体都健壮或姣好，面容秀丽，不时有路人停下脚步评头论足，然后……
　　“该死的我怎么忘了今天有这个。”矮人一跃而起一脚踢上了店门拉下帘子，“这可不是能给孩子看的东西。”
　　“他们是奴隶吗？”在王国奴隶是被禁止的，因为这与太阳神的教义违背。
　　“算是吧。”矮人挂上了歇业的门牌，“忘掉他们吧，好孩子不应该看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笨拙的说辞，只会让人更加好奇。
　　“那是……”矮人气恼的抓抓胡子，“别问了，你长大就知道了。”
　　“我已经10岁了。”
　　“还是个小鬼而已。”
　　矮人显然不打算把话题继续下去，靠在柜台上继续吞吐着烟雾。
　　我沉默的看着蓝烟升腾而起，变白扩大变淡。
　　“别担心,他肯定会回来的.”矮人悠闲地吐着烟圈,”我认识他很多年了,很不可思议,真的是很多年了.”
　　“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他总是把自己藏在兜帽阴影后,永远让你琢磨不透.
　　未知只会让人恐惧，秘密会诱惑你去触碰.
　　矮人敲敲烟杆,清理掉已经燃尽的烟草,岩石般的脸平和充满久远的味道,“他啊.是个奇怪的人,说到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是有时候也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填上上等的烟丝,拇指一下一下的压实,“也非常了不起,他是我见过最长寿的法师,别看他这个样子,我认识他已经超过100年了.”
　　火焰带起一片红艳,几缕香甜却发苦的蓝烟,好像想到了什么矮人恍然道:”我说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兰利斯……”
　　“姓呢？”
　　早就被抛掉了，然后冠上了新的，原本不属于我，在喉间滚动了几番还是脱口而出，“雷诺。”
　　“雷诺，雷诺……”矮人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然后合着蓝烟一起吞下了肚子，浓密胡须的遮挡很难从他的表情判断讯息。
　　握紧了拳头，仇恨在叫嚷报复，雷诺，普鲁斯王国的北方之盾，还有那个人，那双永远无法忘记的眼睛。
　　妈妈，婆婆，总有一天……
　　“哦，他回来了。”矮人站直了身体，收起了烟杆。
　　门帘被挑起，那个灰色的身影，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跳下躺椅，跑上前去抓紧那个带着雪兰香味的人，可以听到头上平静的声音：“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嗯。”
　　“洛休狄，你收了个黏人的徒弟。”
　　夜持续的沸腾，床铺很柔软，那群赤裸的的身躯闯入脑海，健壮的男孩，回忆起另外一个人，即便隔得遥远，也让心在躁动，古力……
　　告别了矮人和妖艳的黄金城，头发被修剪的齐耳长，稍微有些散碎，螺旋金饰没有去掉缠着一缕头发垂在脸颊，很漂亮，很像……妈妈……
　　不同于北方天气炎热潮湿，让人渴望任何一点阴凉，汗水止不住的流，我几乎想要脱掉全身的衣服，那些坐在舒适的马车里的旅人让人羡慕。
　　套着灰色长袍的老师，在这种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却也备受忌惮，没有半个旅人胆敢靠近我们，就连丛林的盗贼们也我们当作透明人，似乎那身灰袍意味着某种禁忌。
　　旅程平静而短暂，老师开始传授我法术，那些奇妙超然的力量。第一次集中精神念诵咒语，在手心点燃一片光亮，让人感动的想要哭泣。闭上双眼让思维沉淀，更加接近世界的被里。
　　世界不再单纯，一粒最细微的土壤都蕴含奇迹。
　　穿过一扇被隐藏在丛林里的传送阵，我们来到了遥远的大荒原，故乡更加遥远了。
　　广阔的荒野上树立着一座高塔,它有很多名字,灰之塔,智慧之塔,渎神之塔.
　　和老师一样身穿灰袍的法師们在塔里来来去去,做着各做怪诞扭曲的实验从任何一个可能的角度探索着世界的奥秘,不属于黑也不属于白,他们是知识的渴求者,不受道德的约束,却也不是堕落.在这里知识就是一切，为了知识，也可以不择手段。
　　真正站在塔前才明白他为何被称为灰塔，塔身似乎吞噬了部分光线，抬头仰望好像在天空创造划出了一个灰色的缺口。
　　黑曜石的大门上雕刻着人面狮身的斯芬克斯，翅膀高高的竖起，表情尊严而肃穆，那双包含火焰的眼睛注视着任何来犯者，一只前爪抬起，全身紧绷，似乎随时准备出击，传说中的知识之兽，守护智者吃掉愚人。
　　红色的地基上雕刻着生物的胚胎，成长，结合，以及死亡腐朽。
　　把老师的长袍抓的更紧，“老师……”
　　“别怕。”老师的声音温和低沉，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无价之物为何？”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不辨雌雄。
　　“智慧。”老师说。
　　“无形之物为何？”
　　“心灵。”
　　“无名之物为何？”
　　“秘密。”
　　斯芬克斯收起了利爪趴伏在地，大门缓慢的向内侧打开。
　　“走吧。”
　　手被老师紧握着，前面是吞噬光明的黑暗。
　　灰塔,连接天堂和地狱的地方，人世间的炼狱，将是我长久的居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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