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初生月

2、第 2 章

　　以上可以算是我的引言。如果对我的故事开始有了兴趣的话，请坐下来喝一杯雀巢的速溶咖啡，听我讲讲我其他的故事吧。

　　今天天气很好，所以心情格外好，兴致勃勃往图书馆去。走到半途却觉得肚子疼，就好像有东西在里面用力向外推一样。我向来不喜欢把身体不舒服显露出来寻求别人的同情或者帮助，这时候也只是蹙着眉，脚下还是不急不缓地向前走，想也许过一会儿就好了。可是每走一步牵动腹部的肌肉，就越发疼的利害，后颈上密密地布出一层冷汗来。即使我不愿意，也不由得显出痛苦的样子来。
　　“同学，你没事吧？”有路过的人轻轻扶住手臂，“啊？是你！上次头发开花的小姑娘！”
　　就算肚子仍然在剧烈疼痛，还是忍不住辩白一句：“拜托，我不是小姑娘。”
　　“好啦，不是小姑娘，是大妈，嘿嘿。你怎么了？”
　　我看了他一眼，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原来眼睛里早已蒙上一层水雾。忽然听他焦急地喊：“同学！喂！喂！”
　　喊什么呀。我想说，才发现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嗯，对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让我想起小熊□□的朋友小猪。
　　“我参加三界自助旅行团，刚才想开个门到这个世界来着，不小心出了点错，开在你的肚子里……对不起……”那个声音继续说，“不过现在好了，错误排除……害你肚子疼，真是不好意思……”
　　我用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半躺在学校的大草坪上，背靠着一棵香樟，身边蹲着一只紫色的兔子。紫色的……兔子？
　　它很乖巧的蹲在那里，系着一个墨绿色格子的领结，一只耳朵完全竖着，一只耳朵竖起一半，另一半耷拉下来显得很惭愧的样子，两个小爪子握在一起不安地磨搓着。哦，它还有个白色的绒线球似的小尾巴。它看上去有点怯，眼睛隐没在紫色的绒毛里，只在它眨眼的时候一闪一闪——它眨眼非常频繁，我想它是挺紧张的。
　　“和我聊聊天吧，不然我总是觉得你还在生我的气……”它羞涩地说，“不过我想还是不要聊太久了，不然你那个朋友会着急的……嗯，而且我有点饿。”
　　“因为现在我是把你拉到一个封闭的空间来向你道歉的，你那个朋友大概只能看到一只紫色兔子在草坪上……真是不好意思，我做视觉幻象的水平挺差的，考试刚及格，只能做我自己的影像，要是我的老师来了，他一定能做出你的图像来的，那样的话你的朋友就不会太着急了……哦，如果你做的话，也一点是做的很好的，可是你现在这么虚弱大概不能花太多精力……你就是月亮小姐吧，我觉得我没有认错。上次我咬了栀栀一口她一直生我的气，这次我回去告诉她你在这里她一定会开心的……不过我听说她已经见过你了……”
　　我暗想兔子说话果然有点自我还有点跳跃，要很用心地听才能明白它在讲什么。咦，为什么要说“果然”呢？
　　“嗯……真的有点饿了。”它说。
　　“你吃草吗？”我终于插上一句话。
　　它有点惊讶地看着我，很欢喜地尖声叫道：“你和我说话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的！”它尖叫的声音也是轻轻细细的，像婴儿的笑声。
　　它用一个爪子摘了一小片草叶尝了一尝，很讲究地唔了一声，然后摘了第二片。它吃得很慢，偶尔有大滴的露水从树叶间落下来，十有八九会很精准地砸在它脑袋上。每次被砸到，它都会小小地瑟缩一下，用空着的爪子摸摸头顶，努力地向上看。它吃东西的时候，我断续和它说话，说以前见过的兔子——白色、粉红色的兔子和各种各样兔子形状的玩具，还有我喜欢的东西和做过的傻事。你知道，有时候面对某样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或者人，会不由自主说出更多话来。它不时抬起头来望着我，好奇地眨眼睛。它一共吃了七片草叶，但是细嚼慢咽到了某种及至。我隐约看见月亮升起来，又隐到云层后面。
　　“你们的草味道不错，就是太老了些……”
　　“现在是秋天了。”我说。
　　它把一个圆圆的指头伸进嘴里去，也许是太韧的草茎塞进了齿缝。“啊，耽误你太久了，真抱歉……”它重新把两个爪子交握起来，“可以和你握握手吗？”
　　我微笑地把右手食指放到它手心里去。它很温暖，比毛绒玩具更柔软。它似乎很惊喜，然后又害羞地低下头，细不可闻地说：“再见。”
　　“再见。”我说。

　　于是我看见一张惊愕的脸。
　　“你没事吧？”他犹疑地问，拿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是上次拍你照片的那个人，安言，记得我？”
　　“你干什么啊？”我觉得有点累，而且困。抬头看看，月亮正在头顶上，又圆又大，亮堂堂的照得满地温润，仿佛倒下一地乳酪。
　　“你还真是神奇。”他说，“刚才你变成一只兔子！紫色的！”
　　“胡说八道！”我回答，克制不住地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身后草丛里淅淅簌簌地响，我一扭头，看见一团绒毛向月亮蹦去，跳出两三米远，它倏然回过头，向我摇摇爪子，紫色的毛皮在月光下映成暗黑的颜色，然后蹦蹦跳跳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