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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相煎太急(上) ...

  •   皇帝与画妃携手进了正房,皇帝一路问了些闲话,说了些最近与张果修道之中的事,又问了画妃病情,两人竟似从无芥蒂了。画妃一概小心应对,心里又不住庆幸,前阵子那样担心惶恐,看来多虑了,皇帝心中还是有自己。
      明府这晚到处点起红色描金灯笼,正院中间点起熊熊篝火,红木的案几上铺上金字锦缎,摆起铜蜡、银壶、银镶牙箸、各色瓷器,有鹿、熊、狼、狐的各色野味,也有制作的十分精致的海鲜,西域国进贡的蔬果等等,菜肴摆好,吉时已到,皇帝、画妃、大臣依次列坐。
      皇帝左边坐画妃,右边做洪啸,洪啸旁边坐着贾仁轩,对面是朝中几个重臣。贾仁轩面色阴沉,洪啸神情疲惫,但表情一派讥讽不屑。
      皇帝对画妃笑道,这几日,爱妃不见了明羽林,怕是心中一直担心吧。皇帝一说这话,画妃心中突突跳了几下,勉强笑道,臣妾一直猜想,他必是为皇上办理极重要事务去了,臣妾想来或许事出机密,就没有再多问。
      皇帝大笑道,明羽林确是筹备一件大事,却不是为朕,而是为他自己。
      皇帝说毕,拍拍手,便见几名礼官簇拥着明凯,明凯穿了一身绯红绣袍,袍上有龙云暗纹和合欢树花,头上带了青色纱帽,画妃看了大吃一惊,心道,这明凯穿的岂不是婚服。
      明凯神情极为忧郁,抬眼看见画妃,又把眼神挪开。
      明凯站定后,皇帝大笑道,好俊的新郎。朕今日赐婚明羽林,擢升为左右金吾卫大将军。
      这一句赐婚,惊得画妃险些丢了手中酒杯。明凯一言不发,脸色苍白看了画妃。洪啸着看他们二人这般神色,冷笑一下。
      画妃结结巴巴道,这,这新娘是谁?太过突然,臣妾,臣妾还吓了一跳。
      皇帝看画妃神情,大概是觉得有趣,挽起她的手道,也是你认识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这时响起了典雅的婚乐,宫里侍女打着大红描金灯笼,拿着步障,举着金缕罗扇从西边走廊缓缓走来,罗扇后面隐约看到新娘子穿结婚礼服,头上戴华钗,新娘一直低头缓步往这边走,走得近了,画妃突然认出来,居然是贞丽,谢贞丽,谢贞丽被皇上指婚与明凯,怎么会?
      画妃一下觉得喉咙被扼住。
      贞丽满面羞涩欢喜,明凯过来牵住她手,两人给皇帝叩头施礼,皇帝主持二人行大婚之礼,贞丽被封一品诰命夫人。
      行礼过后,贞丽便被送回明府内临时布置的婚房,留了明凯在席上陪皇帝饮酒。
      画妃几乎一口菜咽不下,一口酒喝不了,满身如坠冰窟。明凯,可以陪伴她的明凯,已经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她从此,将会孤孤单单了,永远的。她才觉得仿佛自己心爱之物被生生夺走,心尖上一颗明珠被生生剜下。深刻寂寞涌了上来,她再无人可以陪伴依偎。心里痛的钻心,脸上还是笑着,只是心中太过苦痛,笑容也是扭曲着。明凯一眼一眼望着画妃,脸上柔情,眼中痛苦,两人这遥远的距离,你看了我,我看了你,皇帝还自惘然不知,心道,这回画妃定要对我感激涕零了。
      洪啸始终面上冷肃,但是偏偏嘴角有一抹笑意。洪啸想到,自己这一招,不知有多高明。
      洪啸对明凯芥蒂已经很久,他一直在推进一件事,就是扫清他与画妃之间的一切障碍。明凯是一个。他早就派人盯着明凯的一举一动,甚至明凯所接触的所有人。
      有一天,有人秘密来报他,说是明羽林与绣房一位姑娘十分要好,那位姑娘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洪啸派人打探很久,才豁然知道,那位绣房姑娘居然与明凯有了肌肤之亲,更为要命的是,那位姑娘,有了明凯的骨肉,并且坚决不肯拿掉,或带着孩子死,或嫁给明凯,总之,孩子一定要与她一起。他还得知,那位姓谢的绣房姑娘,家世也是极为显赫。
      洪啸便在某日合适时机对皇帝说,听说娘娘的哥哥十分中意御绣坊的一位姑娘,两人两情相悦,偏偏姑娘娘家十分反对,这位姑娘如今正在天天寻思觅活。
      一番话忽然触动了皇帝,他想起了他的明画,那时,明画对他说,此生此世,她跟定了他,不管她那个皇帝哥哥怎样阻挠,她就是要跟他。皇帝心中极柔软温暖的一处一下被击中,他那日伤感至极,在自己房子看着明画的那张绣图,窗外是阑珊细雨,窗内是思恋深深。那时,若他有半分办法与明画在一起,他便不要什么江山,不当什么皇帝了,只要带着他的画儿,他们一起隐居某处,相爱相守此生。
      只可惜,那时的李氏王朝皇帝不知怎样知道了他们的事,从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明画,再不知她生死。他那晚不知这样思虑多久,直到满面泪水湿了衣服才惊醒过来。
      明画。
      那位姑娘如此执拗要追随自己爱人,多像明画。
      皇帝这样想着,忽然又想到一层,若是画妃看到自己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非常高兴。

      画妃又喝了口酒,酒淡如水,毫无味道,甚至涩苦。
      贾仁轩脸色铁青,心道,画妃这一家的势力是越来越大,难以控制,废立太子一事,要早做打算了。
      明凯坐在那里,神情没有一丝喜悦,满是痛悔。他一时糊涂,犯下那样大的错,既辜负明雪,也误了贞丽终身。想到贞丽,她怀着自己骨血,不惜与全家决裂来找他,甚至不要名分,只求他给她个栖身之地,她要把孩子生下来,想到这些,他心痛如裂。
      贞丽坐在屋中,屋里烧起红色炭火,屋中红烛高照,红窗赤榻,都是幸福暖意,她头上盖了红色婚帘,脸色潮红,双手搅在一起,又紧张又欢喜。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屋门才被推开,明凯进来,醉意很浓,踉踉呛呛进来,坐到贞丽对面,颇有点手足无措。贞丽闻见他身上浓浓酒味,听得屋内静静悄悄,闷了一会儿,便毅然将头上头巾扯掉,再看明凯在烛光中趴在桌上,似睡非睡,看起来十分难受。
      贞丽连忙端了桌上的茶,轻轻拍着明凯道,明大哥,酒喝多了么,喝点茶水,她抚着明凯背的手极暖,声音极轻,明凯勉强抬起头来看着贞丽,由不得神色温柔起来,摇摇晃晃起来扶着贞丽,柔声道,好妹子,你受苦了,你早点休息,不用管我。
      贞丽掘强道,你若不睡,我便不睡,你若这样站着,我便陪你这样站着。
      明凯叹气道,你有身孕,保重身子。
      贞丽紧紧抓住明凯手臂道,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明哥哥你。
      明凯眼里慢慢流出眼泪,故国灭亡,风雨飘零这些年,除了当年明雪,还有谁,这样柔情待自己,好像家人。
      他轻轻抱起贞丽,把她放到床上,轻抚着她的头发,道,这样总可以睡了吧。
      贞丽笑道,以后,明哥哥什么都要听我的。
      明凯也握她手苦笑道,好,好,好妹子你只要今晚好好睡一觉,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明凯说毕,贞丽却躺到他臂弯里,舒舒服服闭上眼睛道,那我今夜就要这样睡。
      屋里烛火,一时温暖。
      画妃屋内,却是如此寒凉。
      晚宴结束后,画妃却道自己这几日子身体沉重,走不了远路,要好好休息几日再进宫,说这话时态度敷衍而冷淡,全然不顾皇帝脸色渐渐阴沉。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脑里只有无数疑问和被重重打击后的失望沮丧,这些情绪,让她全然无法冷静,冷静自持地对待皇帝。
      她不知怎样送走皇上,怎样摇摇晃晃回屋。
      明凯结婚了,娶了贞丽。她失去了明凯
      她心中翻起无数疑问,心情沉重痛苦,她从未想到失去明凯,竟令得自己如此痛苦,好像失去自己生命一部分。
      是夜,皇帝回宫,他一语不发,一言不响,看起来沉重严厉。太监、宫女们素日惯会察言观色,都看得出皇帝此时的震怒,一个个不由噤若寒蝉。皇帝一个人坐在温暖华丽的撵帐之内,孤零零的,心中净是失望与恼怒。他要的,不过是画妃的一个反应,感激他为她所做,哪怕是明显带着乖巧的曲意奉承,但画妃,素日伶俐的她,今天,就是这样一个回馈都不给他。她整晚阴郁沉闷,毫无半点欣喜之情,无分毫感念之意。他眼睛微闭,手里轻轻转着一把念珠,心中只道,她不感激我,完全不感激,不感激我为她所做的一切。她根本不是明画,明画虽任性骄纵,却知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一切,知晓这都是为爱她。她能这样,因为知道他们本是心意相通的。
      御撵一路摇摇晃晃恍恍惚惚进了宫后,又径直往天禄宫去了。到了天禄宫门前,王公公小心翼翼去请,皇帝却一直在撵里沉默。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望着撵帐厚厚的帘幕半晌,才望出皇帝一句话道,今夜朕要自己在天禄宫里,你们都在外边守着就是。
      这夜色多暗寂,就如皇帝之心。他孤坐窗前,望窗外沉沉暗夜,想起明画。半生寂寞凄冷,他活的了无生趣,直到遇到明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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