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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飞黄腾达(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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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一早起来给画妃梳妆打扮,偷偷观察她,看她脸色发青,面有泪痕,好像昨夜哭过一晚似的,不知道昨夜大将军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惹得她这样伤心,却不知道画妃一直忘不了风画讲的故事,触景生情,又想到自己寂寞情感,所以非常悲伤。
画妃还在发呆,忽然看见飞红跌跌撞撞闯进来,道,娘娘,娘娘,昨夜,皇上在玉妃那里过夜了。
画妃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飞红急道,皇上这阵子只宠幸娘娘,再没有宠幸过别人,昨晚却突然在玉妃那里过夜,娘娘,我们得小心想什么计策,不能让玉妃重新得宠。
小满在一旁轻声道,得到皇上专宠恐怕也难吧,他有后宫佳丽三千,偶然宿在别宫也是正常吧。何况这男人的性子,世间最薄凉了,都是喜新厌旧。
飞红剜她一眼,冷笑道,倒像你很懂男人似的。
画妃忽然一起身,将桌上的东西呼啦一下全扫到地上,小满和飞红吓了一跳,再看画妃脸色铁青,怒视她们二人,滚出去,立刻滚出去。
屋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看着满地狼藉,颓然坐到椅上,心内空空茫茫,如在无边沙海一个人独行。
皇帝昨晚又寻了别的女人了,自己在他心里,实在没有半分的分量。皇上虽然有天下权势和财富,但是我在他心里就如草芥。和尚虽然一无所有,风画却是他全部性命,画妃这心里如此盘旋百般念头,心头苦涩难当。
宣华苑比承欢殿小很多,因而没有显得寂寞那样浩瀚,
但是寂寞依旧像沙海般淹袭过来。
中秋之后,皇帝就不再天禄宫里修炼了,他一直宿在仙居殿,每日听仙乐飘飘,浑然忘我。
张果一直在天禄宫里为皇帝炼丹药,皇帝偶然过去看看进展,有时又会与张果研习一些道术方面东西,这时候皇帝就会想起画妃,几次召她过去,她赌气般,每次称病不见。
明言已宫外得了这个消息,几次进宫劝说画妃,他们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怪明言几心中一直恼恨画妃心里毫无权谋算计,一味任性,只会坏自己大事。从画妃那里,她却心灰意懒,心道,这唯一的叔叔待她哪有半分亲情,每次见面商讨无非都是如何得皇帝宠幸,如何有子嗣夺宫中地位。
明言已有一次实在忍不住,磕头如捣蒜般的苦劝,娘娘啊,如今万万任性不得。如今局势已不容我们选择,不是生就是死,不进则死啊。
明言已经历过前朝政治,深谙宫中法则和残酷,知道如今他们是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画贵妃哪里有这么深的盘算,她每日只喜怒无常,任意发泄自己孤寂心情。她夜夜入睡,只盼能有一晚再见风画,听她讲讲后来故事。
可是这后来许久,她再也没在梦中见到她。
自皇帝留宿玉妃那里后,画妃赌气般,月余不肯见皇帝。皇帝起初还觉得她捻酸之态可笑可爱,渐渐心里却生了不耐烦,不过是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而皇帝喜欢女人天真,却最讨厌女人任性。
“除了画姬,没有人配在朕面前任性。”
有天,当高公公向皇帝禀报说,画妃身体不适,不能来见皇上时,阴测测道。“也快临近除夕了,画妃身体一直不好,那就送出宫去静养吧。”皇帝冷淡道。
这时已入深冬,万物已有萧索寒意,然而画妃一出宫,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一振。明凯早已等在宫外,因为画妃以省亲名义出宫,自然是要被送到明府的。明言已入冬后一直在外地督办采买事项,只有明凯一人在府里。
明府张灯结彩,自皇帝赐明言已这个宅子,她这是第一次来。只觉与原先陋室天上地下,明府如今富贵华丽。据说,这是前朝一个王爷的府邸,新朝建立后,这王爷一家被满门抄斩,这府邸一直空着,后来画贵妃得宠,明言已封了爵爷,皇上就赐了明家这个宅子。
画妃由绣风銮大轿上下来,飞红、小满、小德子等几个宫女太监由明凯引着进了明府,因为临近除夕,明府早早张罗准备,画妃看时,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佳木怪石竹林掩映,树上挂满各种绢花彩灯,画妃笑道,自我入宫,这边的新府从未来过,弄得真是富贵。
画妃不知道的是,自明言已得了应奉局的肥差,又得了江浙的盐铁专卖,财富迅速积累,明言已只为低调行事,不然,他可把这明府弄得像皇宫一样的。
明凯在旁笑而不语,画妃被引着,一路到了明府专为她设的行宫别院,院内更是金窗玉栏,金兽焚香,虽是深冬,树上一律用丝绸、宫纱缠绕出精致花朵,琉璃宫灯高悬,玉树银花,珠宝乾坤,画妃叹道,我倒是觉得我们当时住的那处农家小院更为舒心呢。她说完目不转睛盯着明凯,明凯却把眼光移向别处,画妃这才发现明凯细细忧烦。
画妃轻声向明凯示意道,你陪我屋内坐会儿吧,好容易出了宫,我们兄妹好好说说话。
明凯却躲躲闪闪,逡巡一会儿道,娘娘走了这一个时辰,也累了,不妨先歇歇,臣今晚要在宫中值守。
画妃看明凯走远,心中觉得隐隐不安。可是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问题在哪里。
但是这次出宫,她心里意外的爽快起来。这里她想怎样便怎样,想说便说,想笑便笑,想骂便骂,一日不想说话,也可以懒懒一天闷声不语看窗外秋黄,秋风起来,清新自由。明凯在宫中一连几日,她虽心中纳闷,也并不以为意。
这日飞红和小满兴冲冲提了一篮螃蟹回来,自从出了宫,两人关系倒好了很多,大概心情也清爽,总是一起到街上采买东西,回来都说说笑笑,十分欢愉。她们一进来就叽叽喳喳道,娘娘,快来看看,我们一早去街上买的,好新鲜的螃蟹,是一早从湖里捞来的,我们都挑了母的。
画妃听了,也觉十分有趣味,忙忙过来去看篮里的蟹,青色的大蟹,都被绿色的粗麻绳捆得死死的,但是还在不住挥着钳子挣扎,一看就是极肥壮鲜活的,画妃喜道,今日咱们亲自收拾这螃蟹,一半做醉蟹,一半蒸了吃。
宫里来的宫女太监呼喝着府里的丫头忙忙地备来水、刷子,三个人挽了袖子捏起螃蟹壳用刷子刷,一边刷一边笑,水是事先调了温的,虽已入冬,也不冰手,只是螃蟹都极健壮,不断挣扎,有的几乎要挣脱麻绳,她们不时惊笑,有时一吓,那螃蟹竟然挣脱而出,在地上哒哒哒横着乱走,宫女太监们忙忙往回捉这些螃蟹,一时满地是水,满院是笑。
等螃蟹洗完了,早有人备下了一口精巧小罐,里面到了上好的陈酒,将一些螃蟹放进去,再用好酒和了黄泥,封好罐口。剩下的螃蟹就放到大锅里去蒸。
丫鬟婆子们又在屋里备下了酒菜、点心,生起了银炭。小满和飞红帮画妃换了衣服,重盘了头发,三人正说笑,画妃道,这几日子,家里就我们几个在,真是好生自在。
飞红抿嘴笑道,可不是,以前在宫里处处小心,话不敢说,事不敢做,连笑都不畅快,这几日,在宫外,我们便是最大,想怎样就怎样,譬如说这今日吃蟹,我们就敢跑出去挑几个自己可心的回来,自己动手拾掇着吃,这要是在宫里,不知要生出怎样是非。
画妃笑道,这宫里这么多不好,你还进宫里来。
飞红叫屈道,哪里就是心甘情愿地来的,还不是官府里摊派到家里,没得办法。
小满一直旁边站着若有所思,说道,明爵爷去南方采买石头,可不知左羽林这几日在宫里忙什么,一直未见回来。
画妃本是笑着,这会儿,沉吟起来,沉闷道,怎么觉得他像在躲着我,要是往日我能回来,他不知要怎样高兴呢,可这次,他一天都不在家里住,实在奇怪?
小满道,要不今日,我们趁着吃蟹这个由头,去宫里请他回来,就说娘娘专弄了些螃蟹犒劳他。
画妃慢慢道,也好。
小满立即找了个太监进宫去请人。
过了大半天,那太监飞也似的回来禀告,说是这几日左羽林并不曾当值,在宫里也未见到他。
画妃心里一沉,一时心慌意乱起来,她清楚这不是明凯个性。明凯做事从来有板有眼,来去分明,从未像这次含糊不清。画妃心里突突跳着,满桌的螃蟹也一下没了趣味。
画妃担心道,不知明凯会不会出什么事?
飞红、小满听了,也未免惴惴。画妃又派人进宫打探,到了亥时,消息传回来,说宫里果然出了大事,确实与左羽林有关,但是一时什么事情,又没能说得清了。
画妃这一下骇非同小可,心中转念许多,难道,我们李氏一家身份,被瞧破了,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画妃遍寻小德子不着,简直忧心如焚,坐卧不宁。这一夜,画妃遣走小满、飞红所有宫女太监,一人独自辗转,点了小小的一截蜡烛,飘飘摇摇,画妃第一次,觉得如此恐惧。
她才发觉,自己心里反反复复想的,都是如果明凯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