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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黯然销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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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蜡泪燃尽,猩红的泪水滴在桌上,像是一个个新鲜的伤口,渐渐的,泪都滴净了,红色蜡体软塌塌地趴在桌上,她望着这蜡烛痴痴呆呆,还不能入睡。
肤色黝黑的婢女低低道,清姑娘,早些睡吧,明儿还要见皇上。
她遽然盯着她,小满,小满,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小满微微哽咽,点点头,你真的是清明,姑娘怎么全都不记得了。她随后叹了口气,你连我小满都不记得了,我们俩当年相依为命,差点死在一起。
她回过身,盯着奄奄一息的蜡烛,迷离恍惚,“我是谁呢,我到底是谁呢?”
紫檀木的窗户上镂刻的仙桃寿鹿,在新绿色的纱凌中舒缓游走,极淡的月色荡漾在绿纱中。她看着窗外,觉得半梦半醒。有张男人的脸,极和煦地微笑着,慢慢软化模糊在窗中月色,他的嘴唇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你是清明,我的清明,我是啸哥哥啊,你怎么能不记得。
她一阵心痛,她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觉得自己是渐渐睡去了,忽然一阵女人清越放诞的笑声,她又被惊醒了,那笑声十分熟悉,是那个叫风画的女人。风画披着新绿柔软的纱罗,好像月色拂过她的窗户时的景致。她有气无力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风画冷笑一下,“不必再想你是谁了,你已经回不去了。你现下怎样就怎样了。”
她听得十分费解,风画忽然道,“你记得,有天你要把我从画中放出来。”
“我怎么样放了你呢?”
“毁了那副画。”
她一惊,猛地醒过来,残梦迷离。她霍地想起了那几日的事。
那几日她却是过得那么糊涂和温暖。
他带着很丑的面具,却很温柔地叫她清明。他说,清明,醒来,把药喝了。
她很抗拒,她说我不是你的什么清明,你认错人了。
他就扶着她的背,柔声道,不管你是谁,把药喝了。她觉得无法抗拒,勉强喝了几口,好苦的药。
他轻抚她道,还记得么,很多年以前,你也为我这样喂过药,我永远也忘不了。
就在那一个瞬间,她忽然有了个感觉,哪怕是假的,她也愿意当一次清明,被人这样温柔而真切地喜欢着。
这下她就极顺从地喝下了一碗药。
他用袖子轻拭她的嘴角柔声道,其实,你真的没变。
也许一切是假的,不过是个骗局,她甘愿上当。
什么她原本叫清明,在山上带发修行,偶然救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爱上她带她下山,那男子却是有家室的,那大房好生厉害,趁男子戍守边疆,派人把她带到荒山野岭要杀了她,她没死,却成了一个叫明凯的人的妹妹,入了宫,又成了皇妃。
她完全糊涂了。
她又不想弄清楚,她想,只要一个人认真温柔地爱她就够了。他的脸也许很丑,可嗓音很动听,这也够了。
可等这男子走了,她又对自己说不出的失望。被人甜言蜜语几句,就什么都信了么?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可是一面这样责备自己,一面又在想,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
她再睡不着了,屋里龙诞的香气在黑暗年华中黯然流转。她不由掂量自己的过往年华,混乱而毫无分量,她从未按自己心思做过一件事,被人牵领着、逼迫着。她嫁了自己不爱的人,这个人也同样不爱自己,身份可疑的哥哥和叔父,她自己还背负了所谓复国大计,这个国什么样,她压根没见过。
小满睡在地上支起的小床,呼吸均匀,睡得极香。这个叫小满的,又是谁呢。
然而她又想,就当自己是清明好了。
清明被找到的第一天,皇上并没有见她,让她一个人在屋里休息。并没有什么人来看望她,大家都很犹疑,不知道画贵妃接下来是喜是忧,所以也不敢贸然表态。明凯倒是来了,可画贵妃说,不见客。
明凯在一天里辗转了无数个念头,有时担忧清明安危,有时又想知道她这七日里遇了怎样的事,有时又想一狠心带清明离开。贞丽倒是看了看明凯,问了问情况,也宽慰他道,人平安回来就好,不会有事。
贞丽如今有了心事,见明凯总是低低微微,明凯无知无觉,总把她当妹妹,有时拿捏的很不恰当,贞丽来安慰他,他却轻抚贞丽的背,道,贞丽,你也莫急,我也要静下来,只有我们才能帮她。
贞丽脸色潮红,又惊又喜。往回走的步伐轻快,看见一只喜鹊一蹦一蹦在地上啄食,贞丽一向稳重,这次她居然笑着去追了一下这只喜鹊。